苏晚站在站台上,望着陆远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他去还部队借的吉普车了。
“娘,火车啥时候来啊?”
保国拽着她衣角直晃悠。
“马上。”
苏晚摸摸儿子脑袋,话还没说完,广播突然“滋啦”一响,吓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她把安安往怀里紧了紧,三个男孩已经猴急地踮着脚往铁轨那头瞅。
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陆远川一身笔挺军装穿过人群,苏晚嘴角立马翘了起来。
“呜——”
绿皮火车喷着白烟进站,动静大得震耳朵。
安安吓得直往陆远川军装里钻,就露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不怕,”
陆远川单手托着小丫头,另一手牵着卫国,“这是接咱们去新家的铁家伙。”
苏晚带着大娃和陆睿上车时,俩孩子盯着比人还高的车轮子直咂舌。
车厢里更热闹。
四个小崽子发现卧铺能爬高上低,乐得跟猴儿似的。
苏晚刚拍干净床单,陆睿突然指着窗户大叫:“房子在跑!”
几个小脑袋“唰”地挤到窗前,鼻子压得扁扁的。
安安小手“啪啪”拍玻璃:“树也跑啦!”
“是咱们在动。”
陆远川把孩子们揽到身边,指着窗外,“瞧,前面就是黄河大桥...”
火车缓缓启动,月台渐渐远去。
苏晚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里泛起一阵恍惚。
短短半年多的光景,却仿佛经历了半生那么长。
从初来乍到的陌生,到与陆远川相遇结婚,再到如今即将开启的新生活,一切都来得那么快,又那么自然。
陆远川似乎察觉到她的思绪,宽厚的手掌悄悄覆上她的,十指紧扣。
陆远川与苏晚相视一笑,默契地开始收拾行装。
陆远川把军大衣叠成小枕头,轻轻垫在孩子们脑袋下。
苏晚掏出油纸包好的烙饼和煮鸡蛋,悄悄塞在小桌底下。
天慢慢黑了,车厢里也安静下来。
安安缩在苏晚怀里,小手还死死拽着娘亲的衣角。
下铺传来均匀的呼噜声。
保国和陆睿不知啥时候已经头碰头睡着了,俩小子睫毛在灯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卫国也在陆远川有节奏的轻拍中进入梦乡。
火车“哐当哐当”地晃着,像老摇篮似的,载着这一家子往新生活去。
第三天中午,火车“呜——”地一声长鸣,慢慢滑进站台。陆远川弯腰抱起还在揉眼睛的安安,小丫头迷迷瞪瞪地把口水全蹭在他军装上了。
“到了。”他低声说。
苏晚正清点着行李,保国和陆睿已经机灵地背好自己的小包袱。
明晃晃的太阳把六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水泥月台上紧紧挨在一起,活像幅幸福的全家福。
远处,部队派来的接站车已经等候多时,车身上的军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陆远川回头看了眼还在依依不舍回望火车的孩子们,嘴角微微上扬:“走吧。”
火车缓缓驶入站台,蒸腾的白色雾气中,陆远川挺拔的身影如同青松般醒目。
他左手稳稳抱着熟睡的安安,孩子的小脸贴在他军装肩章上,右手提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步伐稳健地走在最前面。
“团长!”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战士小跑过来,利落地敬了个军礼,黝黑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
“勤务兵王红军向您报到,车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苏晚和孩子们吸引,连忙接过陆远川手中的行李。
陆远川拉开吉普车后门,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晚晚,先带孩子上车休息。”
这罕见的温柔语气让王红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和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团长判若两人。
“团长,咱们直接回部队吗?”王红军透过后视镜问道,同时悄悄观察着后座的情况。
陆远川低头看向怀里的安安,孩子苍白的小脸让他眉头紧锁。
“先去吃饭。”他沉声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这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苏晚始终没敢从空间里取出准备好的食物,孩子们已经连着几天啃干硬的馒头就白水了。
后视镜里,王红军看到苏晚正轻轻揉着太阳穴,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三个男孩无精打采地靠在她身边,就连平时最活泼的卫国都异常安静。
“是!团长!”王红军响亮地应答,却又忍不住通过后视镜打量后座那位温婉的女子。
犹豫再三,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团长,这位是……嫂子吗?”
问完立刻红了耳根。
陆远川唇角勾起一抹罕见的柔和笑意,宽厚的手掌轻轻包裹住苏晚微凉的指尖:“正式介绍一下,”
他声音低沉而郑重,“这是我爱人,苏晚。”
“嫂子好!”
王红军立刻挺直腰板,黝黑的脸庞绽开灿烂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声音洪亮得几乎要震碎车窗:“我是团长的勤务兵王红军,您叫我小王就行!”
苏晚将散落的碎发别至耳后,眼角漾起温柔的涟漪:“辛苦你了,小王同志。”
她嗓音清润,像山涧潺潺的溪流。
“王叔叔好!”
四个小脑袋突然从座椅间齐刷刷探出来,脆生生的童音在车厢里回荡。
安安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保国和陆睿一左一右护着她,卫国则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哎哟喂!”王红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惊得方向盘都抖了一下,心头却涌起一股暖流。
他忙不迭地应道:“真乖!都是好孩子!”
透过后视镜,他惊讶地看见素来冷峻的陆团长眉眼间竟浮现出罕见的温柔。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这一家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王红军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原来铁血军人也有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
吉普车平稳地行驶在前往国营饭店的路上,王红军借着后视镜偷偷打量着苏晚。
这位突然出现的“团长夫人”着实让他好奇不已。
事实上,最近整个军区都因为陆团长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
谁能想到,这位年轻有为的团长在回乡接儿子时,竟与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喜结连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军营。
家属院里那些把陆团长当“金龟婿”的大娘们捶胸顿足:“早知道就该早点让我闺女跟他相亲!”
文工团的姑娘们更是红了眼眶,私下议论纷纷:“她凭什么啊?不过是个乡下寡妇……”
这一切都源于那份外泄的结婚报告。
政审时,苏晚的资料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成了整个军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陆团长是被美色所惑,也有人暗指苏晚手段高明。
但无论如何,这段姻缘已成定局,只留下一地心碎的“军官夫人梦”。
王红军偷瞄着后座温婉的女子,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打动铁血团长的。
直到他看见陆团长温柔地为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才恍然大悟。
原来再刚强的军人,也逃不过真情的牵绊。
国营饭店的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连日赶路的寒意。
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大堂里飘荡着面食特有的麦香。
吃了几天的干粮,大家都想喝口热汤,于是点了打卤面。
“六碗打卤面。”
陆远川对扎着麻花辫的服务员说道,顺手将粮票和钱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西北的面碗果然名不虚传。
粗瓷海碗比孩子的脸还大,满满当当的面条上浇着油亮的肉卤,肥瘦相间的肉丁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苏晚拿起筷子,熟练地分起面来。
她将安安抱在膝上,母女俩合吃一碗。
大娃和二娃分食一碗,两个男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肉卤。
陆睿则捧着特地要来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吃着。
“团长,我这碗……”王红军局促地搓着手。
“坐下。”陆远川头也不抬,语气却不容置疑。
王红军这才红着脸坐下。
挑起面条时,他的手微微发抖,面条筋道弹牙,肉卤咸香适口,连汤底都飘着金黄的油花。
这滋味,让他想起老家过年时母亲做的手擀面。
安安突然“啊”地叫出声,原来是一滴油溅到了小裙子上。
苏晚连忙掏出手帕,陆远川已经先一步用拇指抹去了油渍。
这个铁血军人擦拭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窗外,北风呼啸而过;屋内,七碗打卤面冒着腾腾热气。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顿简单的饭菜,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珍贵。
饭后,吉普车重新发动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后座上的孩子们吃饱喝足,像四只餍足的小猫般蜷缩在一起打盹。
王红军透过后视镜,看见苏晚正轻拍着安安的背,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
更让他惊讶的是,素来不苟言笑的陆团长,嘴角竟噙着一抹罕见的温柔笑意。
车子缓缓驶入部队驻地,沿途的哨兵见到熟悉的军牌立即挺直腰板敬礼。
穿过一排排整齐的砖红色营房,吉普车最终停在了家属区最里侧的一处独门小院前。
“到了!”王红军利落地跳下车,小跑着打开刷着绿漆的铁栅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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