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站在邯郸城外的官道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残缺的轩辕剑。三年前离开时,这柄剑上还缠着妹妹赵葭的赤色剑穗。如今秋风掠过空荡荡的剑柄,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扑在他沾满尘土的鹿皮靴上。
城门处传来喧哗。几个秦军甲士正用长戈驱赶卖陶器的老翁,青铜戈尖划过粗陶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秦川瞳孔微缩——三年前这条官道两旁挤满赵地商贩,枣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能从清晨响到日暮。
“看什么看?“守城卒突然转头瞪来,腰间铁剑撞得甲胄叮当作响。秦川垂下眼帘,任由夹杂沙粒的北风掀起额前碎发。他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可疑:粗麻短褐多处撕裂,右肩裹着的葛布还渗着暗红——这是在骊山遭遇阴阳家追兵留下的箭伤。
入城时夕阳正沉。秦川贴着墙根拐进西市暗巷,腐坏的菜叶混着马粪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却在馊臭味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杜衡香——三年前每逢朔日,赵葭总会用这种香草熏染他的战袍。
暗巷尽头突然闪出人影。秦川拇指抵住剑鞘的瞬间,看清那是个瘦小的身影。十四五岁的少年裹着不合身的羊皮袄,脏兮兮的脸上唯独眼睛亮得惊人:“壮士要找赵葭姊姊?“
秦川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少年却从怀中摸出半块玉璜,青玉表面的螭纹在暮色中泛着幽光——这正是当年他留给妹妹的护身符,断口处还残留着火烧的焦痕。
“三年前赵宫大火,葭姊姊带着这个从秘道爬出来。“少年压低声音,脏污的手指在玉璜内侧轻轻一刮。暗红的朱砂纹路竟显露出墨家暗记:“她说若有人持另半块玉璜来寻,就带他去见公子嘉。“
秦川感觉喉头发紧。赵嘉,那个总是躲在廊柱后偷看他练剑的怯懦公子,竟能在秦军屠城后存活?少年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冰凉的手指隔着布料传来细微震颤:“秦军都尉府最近在搜捕复**,壮士的剑...“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铁甲碰撞声。秦川反手将少年推进柴垛后的阴影,自己贴着潮湿的砖墙缓缓下蹲。月光掠过墙头时,他看清追兵皮甲上的虎头纹——不是普通秦卒,而是直属于咸阳的玄虎卫。
“阿黎!又是你这小贼!“都尉亲兵的火把照亮巷口。秦川听见少年急促的呼吸突然停滞。当先的玄虎卫举起弩机,青铜机括的咔嗒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柴垛突然轰然倒塌。秦川在扬尘中暴起,残缺的青铜剑划过诡异弧线。剑锋穿透皮甲的瞬间,他手腕轻抖,锋刃如游鱼般滑入甲片缝隙。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时,他突然想起墨瑶说过的话:墨家剑术的精髓不在杀伐,而在庖丁解牛般的精准。
“壮士这边!“阿黎从墙洞钻出,沾满煤灰的手指向某处。秦川跟着他在迷宫般的巷陌间穿行,最终停在一口枯井前。井壁上密布的抓痕间,隐约可见半个墨家印记。
当阿黎挪开第三块活动的青砖,秦川在夹层里摸到个青铜匣。匣面饕餮纹中央嵌着墨玉龙纹佩——这分明是赵国王室秘宝。展开泛黄的绢帛时,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赵嘉的字迹间竟夹杂着吕不韦常用的暗语,末尾处朱砂绘制的星图与徐福当年所用的“苍龙七宿“阵图如出一辙。
月光突然大亮。秦川猛然抬头,枯井上方飘过玄色旌旗,夜风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阿黎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皮肉:“葭姊姊说,若见苍龙现世,就去城北柏树林...“
破空声骤响。秦川抱着少年滚入井底,弩箭擦着发梢钉入砖缝。青铜匣在撞击中裂开,一卷帛画飘落展开——画中女子广袖佩玉,眉间一点朱砂,正是他记忆中母亲的模样。而画轴末端,赫然盖着吕不韦的燕形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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