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诧异地看了一眼牛二妮，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
但想到牛二妮一家所在的位置，老太太忍不住担忧地说了一句，“这么远，亲家愿意扛着东西来吗？”
牛二妮出生自大山里的一户人家，家中就是以前的猎户、山民，位置可比青岩村偏僻多了。
要不然她一个人高马大的好姑娘也不会愿意嫁到李家这副老弱病残集齐的人家。
老太太心想：要是自己可不愿意浪费这么多的腿脚，苞米是粗了一点，但煮煮也能吃。
牛二妮吃饭的动作一顿，“粮油厂事忙，暂时没时间回娘家，惠美也很久没回姥姥家了。”
说到这，老太太也不好阻拦，立即做出安排。
“惠美一个小姑娘回去也不安全，让他爹陪着一块去。”
李健康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看了一眼老母亲，对上妻子的眼神，连忙点头。
今天晚上牛二妮的主要目的就一个——帮助粮油厂扩大名声。
她娘家离青岩村是远，但粗粒的苞米总比细颗粒的难熟，耗费的柴火更多不说，能做的食物也有限。
就算是爹娘和哥哥们再有力气，也不能天天推磨当驴使。
和牛二妮一样助力粮油厂宣传的还有其他三位员工。
其中脑子转的最快的还得是村会计——王有福。
他迅速放下难得能喝一次的烧地瓜，立即对着家里面的几个女人们说：
“明天不管有事没事，你们都回娘家一趟，把我们村新建了一个粮油厂说出去，都可以来我们村的粮油厂磨面榨油。”
妻子马小兰倒没什么话说，给自家儿子宣传，她乐意的很。
而且正好把小儿子成为工人的事和娘家说一说，满足一下长久被压抑的炫耀的心。
“好！当家的，我明天就回去，和我哥哥嫂嫂们说说昌林现在是粮油厂的工人了。”
但其他两个儿媳妇就没那么好心情了。
能够回娘家一趟说出去是挺让人羡慕的，可若是给小叔子做面子，那就另说。
两人没有接话，人也年轻，一眼就被王有福看穿。
他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大的两个儿子不成器，找的儿媳妇也难免有不足。
他只能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揉开了，掰碎了，说给一家子听。
“别看现在粮油厂小，只有五个人，还都是算的工分。但要是十里八乡的人都来青岩粮油厂磨面，就凭厂里的五个人能慢得过来吗？”
此言一出，屋内的几人瞬间陷入沉思。
刚刚还在犹豫，觉得老公公偏心的人立即双眼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男人也成为工人的画面。
两人忙不迭地应和道：“爹，您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和娘家好好说说。”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叶蓁蓁每天都听着粮油厂内机器的轰鸣声，觉得耳朵都快不好使了。
三天的时间足够大家熟练操作机器，暂时无事，她准备出门休息一会儿。
就在跨出大门的一刹那，王昌林突然出声，“叶厂长，我计算了一下目前厂房里村民们预先存放的粮食数量，估计再忙活明天一天就全部弄完了。到时候厂里是要停工吗？”
说出最后一句话，王昌林的声音不自觉有点颤抖。
他预估过机器的速度，但实在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厂里就将全村大部分要吃的粮食磨好了。
而且粮油厂的工作轻松惬意，他实在是不想重新回到田地里。
厂里其他四人也听到了王昌林的声音，纷纷伸长耳朵，想要听听叶蓁蓁有什么好主意。
“没活儿自然是休息。我看榨油那里有不少村民们抵作费用的粮食，没有私人的活，就把那部分粮食全部榨油，找县里的供销社合作，把油卖出去。”
叶蓁蓁第一句话差点把大家吓死，但听到后面，知道叶蓁蓁还有其他安排，心从嗓子眼缓缓下落。
只不过粮油厂生死存亡也给大家拉了一根弦，必须要大力宣传，让更多的人来粮油厂磨面榨油，保住工作。
牛二妮下工什么都不干，第一时间走到娘家到青岩村的小路上等着。
等到天黑，也没看到什么人影，忧心忡忡地归家。
王昌林那边还好，亲娘和两个嫂子都从娘家回来了，但她们没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马小兰一脸愧疚，在丈夫和儿子面前都有些抹不开脸。
“你舅舅村里也有水磨房，说是不想浪费钱。”
王昌林当即补充道：“娘，村里的粮油厂是可以用剩下的废料和粮食抵的。”
“我说了，现在你舅舅家是你舅妈做主。我嘴皮子都快说烂了，你舅舅才说明天拿上一百斤黄豆来试试。”
一百斤黄豆榨油也要一两个小时，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紧接着，一家人将目光投向两个嫂子。
两人的脸瞬间涨红，有些难为情地说：“昌林，不是大嫂不想帮忙，实在是距离有点远。拿太多粮食费力气，太少又不划算。”
“嫂子娘家也是一样的，说是等过两月地里的花生收了，再来榨油。”
两人说完，整个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王有福和王昌林都清楚，三人说的都是实情，一个青岩村粮油厂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距离远，不划算，永远去劳动人民最朴实的想法。
哪怕是你巧舌如簧说开了花，别人也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和力气。
经此一事，王昌林身上年轻气盛的气息消散不少。
两个哥哥和嫂嫂也算是看明白了，村里的粮油厂长久不了，或者说扩大不了，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心气一散，没心情继续说话，纷纷起身离开。
王有福心中倒是有了个主意，只是还需要和村里人一起商量，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小儿子，忍不住出声斥责。
“一点点小事就满脸丧气，能成什么事？回去睡觉，说到底粮油厂是村里的，有我们顶着呢！”
“爹……”王昌林崇拜地望着父亲。
王有福摆摆手示意离开，没有在儿子面前露怯。
另一边，牛二妮在担忧中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想的都是万一粮油厂停工，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动静。
“吱呀——”
牛二妮立即听出来是有人推门的声音，她立即翻身下床，出门随手拎起一根家里的柴火，朝着大门的方向看过去。
很快，一道高大的身影闯入视线，熟悉的几道身影让人眼眶发酸。
“大哥？他爹、惠美！”
“二妮！”
“是我。”
“娘！”
三道声音一同响起，把牛二妮惊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连忙扔下手里的木棍，急匆匆朝几人跑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地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山路不好走，野兽有多，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大哥你一向沉稳，晚一天回来又不会怎么着！”
“还没吃饭吧？我去做碗疙瘩汤，正好用上刚磨好的新面。”
牛二妮一连串的话根本不给其他三人说话的机会。
老太太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也起身出门帮忙做饭，让赶夜路的三人吃的身上和心里都暖暖的。
饭后牛二妮才知道三人赶夜路回家的原因。
原来是在路上遇见了几只野兔，李惠美一心想要抓住，家里也难得吃肉，李健康也心动了。
一来二去，本来应该晚饭前到，变成了现在的天黑才到家。
牛二妮看着大哥从家里抗来的两大袋苞米和一大袋大豆，不禁露出笑容。
翌日一早，牛二妮兴奋地带着大哥往粮油厂走。
还没进门，牛大胆就被眼前粮油厂的厂房所震惊，“二妹，你们村里的粮油厂看起来可不是小打小闹，真大啊！”
“大哥，厂房用的是以前地主家的屋子。”
听到这，牛大胆了然地点点头说：“怪不得。”
王昌林一大早起床来厂子等候大舅，没想到反倒先把牛二妮的娘家人等来了。
牛二妮一脸自豪地介绍道：“昌林，这是我大哥，来村里磨面榨油的。”
“牛大哥好，请坐，我先帮你登记一下。”
“哦。”
牛大胆没想到读书人这么讲礼貌，一点都不想城里人把眼睛镶在头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他狼狈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还未开工的厂房里有些瞩目。
兄妹二人迅速羞红了脸，傻乎乎的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后还是王昌林提醒牛二妮帮忙过秤、称重。
双方确认无误后，王昌林落笔，将收据交给牛大胆。
“牛大哥，你来的时间正好，按照村里磨面的顺序，估计今天就能带着面粉和油回家。”
磨面机耗时短，速度快，加个班就能磨出来。
榨油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厂都是集中一次性榨取，谁家取油拿个收据和油壶就行。
正好现在库房里还有其他人榨油时抵作费用的大豆榨出来的油，可以直接给牛大胆拿到手里。
“好好好！”牛大胆惊喜地连声喊好。
牛二妮还要工作，知道大哥想要继续在厂房围观，交代一声别靠近机器后，开始炒料，争取榨更多的油，把厂房里的油料作物都消耗完。
牛大胆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三天前妹夫说自家妹子成了工人的时候，一家子根本不敢相信。
村里怎么会有工厂呢？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怎么能成为工人呢？
现在一切都在眼前，牛大胆总算是相信自己妹子成了工人，真是让人羡慕。
厂子轰隆隆地运转，王有福等着李达将村里下地的事都安排妥当之后，将自己对于粮油厂的想法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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