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霁慢慢起身,左右张望。
四周安静得能听见风擦过树叶的声音,叶子随着风轻轻的摇,好像也在打量她。
这片地上,能自己动,会喘气的,大概只剩她和眼前这团毛茸茸的小家伙了。
四目相对,小兽眨了眨水润的眸子,脑袋微微一歪,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前爪。
“嘤——”
一声轻软的叫唤,半是回应,半是撒娇。
小霁感觉心口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她又重新蹲下去 “是你在说话吗?”
小兽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她脸颊上,蓬松的毛发轻轻扫而过皮肤,带着温热的触感。
“……一起,……回家。”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脑海里浮现,小霁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是这只小兽真的在对她说话。
想到刚刚洒得满地的浆果,以及早上那难以下咽的营养液,一个绝妙的主意闪现。
小霁侧对着小兽,刻意地皱起眉,眼睑垂下,咳了两下,虚弱的说 “能给我点吃的吗?”
下一刻,裙摆被轻轻一扯。小家伙叼着她的衣角,回头朝她望了一眼,尾巴轻摇,示意她跟上。
就这样,一个人,一只小兽,一前一后地沿着湖边走着。
小兽走上几步 ,就要回头看看小霁,确认小霁有没有乖乖跟上。看到她还在,就忍不住摇起尾巴,弧度一圈比一圈大。
湖边的清晨,没有风吹着也冷,透着潮湿的凉意,更何况昨夜还下了雨。
早知道该问C-308要件外套的,小霁抱了抱自己,手指摩挲着裸露的手臂,鼻尖有些发红。
“阿——嚏!”
她打了个喷嚏。
小兽听见动静回过头,在它的认知中没有寒冷这两个词,但它能看出她的不适。
于是,它小心地收起尖利的爪子 ,只余下无害的肉垫。轻盈地绕着小霁转了一圈,然后纵身一跃,整只身子环在她的脖颈上。
温热的毛绒贴在皮肤上,微微下压,小霁舒服地唔了一声。
——最好的取暖工具,永远是另一个鲜活生命。那句广告忽然在脑海中浮现,虽然记不清它原本是推销什么的,但现在小霁不得不肯定这句话十分有道理。
和机织的毛巾不同,她可以清楚地感到它心脏脉动的声音,温热血液在柔软的小小的身体里流淌。
这些都在告诉小霁,她不是独自一人。这是一种熨帖安全感,小兽和C-308不一样,它认识的是是“小霁”,而不是“霁霁”。
“在……往前……到了”
稚嫩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清澈而温软,像是一片羽毛落在耳边,小霁升不起一点戒备。环在她身上的小兽轻得几乎没有重量,还持续的散发着暖人的热量。
小霁暗暗好奇:这只小兽到底是种什么生物。
继续往前走,前方突兀地立着一株参天古树。枝叶交错密集,树干粗大异常,把去路完全封死。
小霁止住脚步,低声道:“是这里吗?”
小家伙没有回话,仰起头,吻朝天际,嘴微微张开。
“噫——”
一声清脆的鸣叫骤然响起,声音在空气中层层荡开,像千万只风铃同时被风吹动,叮叮铃铃,又像碎玉相击,脆而明;又像是清晨的露滴入花蕊,清泉蜿蜒流入山涧。
那声音穿透了耳与骨,又震入血与髓。
小霁只觉整个世界都被这道鸣唱所包裹,时间被无限拉长,分不清自己的呼吸,连存在都渐渐稀薄。
直到脸颊上传来软热的舔舐感,小霁才陡然回神,背上已沁出一层冷汗。
抬眼望去,原本横在眼前的古树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通向未知的深处。
“往前走吗?”
小霁的声音仍带着颤意,身体还没从方才的震撼中完全回神。
小兽倒是欢呼般的轻叫一声,尾巴摇了摇,把小霁缠的更紧了一些,似乎是在催促。
感受到兽威力的冰山一角后,小霁本来想开口让它松一点,话到嘴边又窝囊地咽了下去。
默不作声地走上了羊肠小道。
小道两侧,是一排排茂密的浆果灌木,和之前湖泊边长的浆果灌木很像。更外侧,则高大的令人窒息的树木,将整条小道包裹得密不透风,没有一丝走岔路的余地。
小霁下意识回头看去来时的方向,早已被一株参天大树堵死。她感觉自己还是太冲动了,怎么就这么走进来了。
小兽注意小霁停下了脚步,短促的叫了一声,小霁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道里面的光线比外头还要更盛一点。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像是被放大了的金色光雨。灌木上的浆果也比之前见到的更大更圆,娇艳欲滴,红得仿佛要滴下汁水。
如果说外面的景象是原相机直出的照片,那么这里,就是打了滤镜、开了美颜、还做了光影特效的精修的版本。
“沙沙——”
前方的浆果灌木忽然微微晃动,枝叶间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小霁还未来得及反应,围在她身上的小兽便“嗖”地一跃而下。尾巴高高竖起,前身紧贴在地,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咕噜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小霁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便现了身。
那是另一只兽类——通体雪白,毛发在阳光下如同初春未化的雪,耀眼得夺目。它的体型比小兽还要大上好几圈,气势沉稳、步履无声。
那道白色身影慢慢踱步而来,而小兽浑身紧绷如弓弦。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白色的兽类径直扑向小兽,下一秒,尖齿已咬住小兽的后颈,将小兽轻而易举地镇压,热切又毫不留情地压在小兽背上。
小兽挣扎了几下,尾巴抽动,最终无力地摊倒,四爪朝天,化作一副“躺尸”模样,彻底偃旗息鼓。
直到这时,白兽才慢慢抬起头,它看向小霁。
一时间,空气近乎紧绷。
它的瞳孔是金色的,兽类的竖瞳在光下收缩成细细的一线,闪烁着金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白兽的吻微微张开,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人类,你是谁?”
清楚的语言,毫无障碍地传入小霁耳中。
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是不容置疑的审问。
她几乎来不及思考,所有的小心思都被那双锐利的金瞳碾碎,只有下意识的回答
“我……我叫小霁,我只是来找点东西吃。”
白兽,或者说是努尔兰。
在听到眼前这个孩子出声的那一刻,它的身体就微微一僵,挺拔的身体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轻轻抚过,随即松弛下来。那种感觉,就像泡进最喜欢的早春枝叶液中,心神皆安。
努尔兰极力忽视那股突如其来的感觉,它抬起爪子,缓缓走向小霁。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停下,低声道:
“你不该跟着努珀进来,这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
它俯身看向面前的人类幼崽。兽类的嗅觉极其灵敏。它似乎闻到了一点奶香。
“抱歉,我,我只是太饿了。”
孩子低下头,小声道歉,声音软糯得像刚化开的糖。
努尔兰心不由得软了,它们族群里已经很久没有幼崽诞生了。在它眼里,这个年纪的人类幼崽和新生儿别无二致。
小霁只觉得那只白兽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温和下来。她试探地抬起头,发现白兽已经离得她很近了,她几乎能感到它炽热的呼吸从她额发上拂过。
刚才她被它的气势有些吓住了,此刻近距离看去,才发现它出乎意料的漂亮。洁白眼睫长而密,微微敛下,金瞳波光流转,宛如被雪光与月色共同雕刻出的生灵。
“那个,我立马走。”
压下心底那一瞬的惊艳,小霁迅速转过身,不敢再与那只白兽对视。
“你一个人,出不去。”
白兽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冷冷清清的。小霁抬眼,果然看到那株参天古树依旧横在入口处,枝叶掩映,密不透风。
她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如果不是小霁一直绷着神经,很容易就略过了。
“罢了,”她听见白兽继续说“你很饿吗?”
现在这情况就算不饿也得饿
小霁小声的应了一句。
“那跟我来吧。”
白兽淡淡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前走去。
“噫,噫——”
倒在地上的努珀这时才活了过来,抖了抖毛,不再装死。意识到努尔兰要把小霁带回领地,顿时兴奋地又蹦又叫,尾巴摇得乱成一团。
“努珀,” 是白兽低沉的声音。
“之后再找你算账。”
被点名的小家伙立刻蔫了下去,乖乖站好,尾巴无辜地垂了下来,软绵绵的,像被打散的蒲公英。
“努珀,这是你的名字?”
小霁跟着白兽到了努珀身边,刻意和白兽隔了一段距离,她压低声音,偷偷地对努珀问。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小霁的声音或大或小对它们来说都没有区别。
但努珀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学着小霁,也压低着音量,对她小小的“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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