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点头,起身走到江凌墨面前:“身体恢复的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江凌墨摇头:“已无大碍,没有不适。”
罗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那可想出门历练一段时间?”
还不等江凌墨开口,罗德轻声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吧?”
江凌墨愣了下,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罗德笑道,“我这啊,可没什么能教你的。”
说完,他看向范伦斯:“你意下如何?”
“你又不是不知,我不收......”范伦斯转眸看了江凌墨一眼,“不过,确实挺特别的。”
“之前不是嚷着没有合适的人吗?”罗德笑了,“你若是不收,我便另寻他人了。”
范伦斯挑眉:“除了我,谁还敢收?”
见范伦斯答应了,罗德看向江凌墨叮嘱道:“外边不似这儿,万事多加小心,之后......”
说到这里,罗德顿了很久。
“之后,便交给你了。”
江凌墨抿唇点头应下。
他明白罗德的意思,村子里如有人魂化,必须将其弑杀,而罗德将这件事托付给了他。
他虽不明白罗德为何会将此事交给他,但就像罗德从不过问他的来历一样。
有些事,时机到了,自然会明了。
以他目前的情况,别说弑魂了,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出门历练或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从他睁眼那刻起,未知、迷茫、彷徨就一直萦绕在脑海中,村子里的人们,并没有对他这个外来者产生任何敌意,他们从不过问他的来历,只是温柔的叮嘱他“多注意休养”。
有时候,孩子们也会采几束花,红着脸递到他面前,然后怯生生地问上一句。
“哥哥,这个你喜欢吗?”
心中的不安也随着和众人的相处,渐渐消散。
慢慢的,他也从一开始的沉默不语,到后面能敞开心地笑着,揉着孩子们的脑袋轻声应一句。
“嗯,我很喜欢。”
想到这,江凌墨眼里满是温柔,温柔之下又有一丝难过。
好像......
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江凌墨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情绪,朝罗德微鞠一躬。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拂。”
闻言,诺尘哑着嗓子问道:“哥哥,你要走?”
江凌墨正要开口,诺尘红着眼冲了过来,紧紧拽着他的手。
“不可以,你不可以走!”
罗德摸着诺尘的脑袋,安抚道:“凌墨哥哥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
“一段时间是多久?”诺尘看着江凌墨,眼里蓄满了泪水,“不走不行吗?”
范伦斯微不可察地挑眉,看向江凌墨的目光里多了分打量。
诺尘自小便比同龄人懂事,几乎很少说出这么任性的话,也极少这般亲近一个人。
江凌墨半蹲而下,温柔地捏了捏诺尘的脸。
“别哭。”
“没哭......”
忽然,几滴不大的泪水滴在江凌墨的手背上。
诺尘紧紧咬着唇,强忍着泪水,但那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先是断断续续的几颗,紧接着,泪如雨般落下。
江凌墨伸手抱住了诺尘:“我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诺尘哭的更凶了。
江凌墨轻拍着诺尘的背,眼里也满是不舍。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诺尘紧紧抱着江凌墨,哽咽道:“骗人。”
江凌墨无奈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诺尘还在断断续续的哭着,江凌墨极有耐心的擦拭着诺尘的泪,安抚了好一会儿,诺尘才渐渐停止抽泣。
“你真的还会回来吗?”诺尘吸着鼻子,脸上满是泪痕。
江凌墨认真点头:“会。”
“拉钩。”诺尘哽咽着伸出了小拇指,“不可以骗我。”
“好。”
江凌墨微笑着伸出了手,紧紧勾了上去。
随后他又安抚了诺尘几句,起身走进房间,拿着那把铁剑折返回来。
范伦斯扫了一眼,嗤笑道:“都锈成这样了,还留着。”
江凌墨没有接话,径直走到罗德面前。
“罗德爷爷,日后多保重,我......”
“啧,行了,赶紧走吧!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不等江凌墨说完,范伦斯拽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就往外拖。
范伦斯的力气极大,江凌墨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脱开,只能无奈的朝屋内的两人挥手告别。
诺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泪花,肩膀很轻微地抽动着。
罗德无声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
待出了村,范伦斯转头朝江凌墨问道:“除了这把破剑,你就没带其他东西?”
“还要带什么?”江凌墨有些不解。
范伦斯指了指右眼:“遮眼的东西有吗?”
江凌墨点头:“有。”
“有就遮上。”范伦斯意味深长道,“那些人可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
江凌墨虽有不解,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眼罩,戴了上去。
范伦斯轻咦一声:“老头子给你的?”
“不是。”江凌墨并不打算多说。
范伦斯咂舌道:“臭小子,对师父的态度就不能好点?”
“我不记得我有拜过师。”江凌墨的语气依旧很平淡。
范伦斯咂舌道:“我都带你出来历练了!”
“有劳。”
范伦斯嘴角一抽,扛着刀越过江凌墨,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江凌墨顿了会儿,快步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江凌墨双腿开始打颤,差点跌在地上,范伦斯这才指着一旁示意着。
“行了,先去那儿歇着吧。”
说完,范伦斯便自顾自的盘腿坐在树下,闭目小憩。
听到这话,江凌墨重重舒了一口气,半瘫在了地上。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樟木气息,湛蓝的天际洁净的没有一丝浮絮。
江凌墨看着天空怔怔出神,半晌后,困意席卷而来。
就在他合上眼皮时,范伦斯忽然出声问道:“小子,你弑过魂没?”
“嗯。”江凌墨低声回了句,“弑过。”
范伦斯满脸不信:“就你这身板?”
江凌墨坐起身,正要开口,范伦斯便转移了话题。
“知道老头子为何要我带你去历练吗?”
江凌墨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
范伦斯笑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我走?”
江凌墨反问道:“你不是想收我为徒吗?”
“是有这个打算。”范伦斯耸肩,“但你不是不愿吗?”
江凌墨坦然道:“确实不愿。”
“你别不知好歹啊!”范伦斯傲然开口,“素日里人家求着拜我为师,我都不答应的!”
江凌墨这下更疑惑了:“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收我为徒?”
“我乐意。”
范伦斯凝眸扫向江凌墨身侧的铁剑,缓缓勾起了嘴角。
“跟我比划比划?若我赢了,你便唤我一声师父。”
江凌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比。”
“若你赢了,我便不再提起此事,还会告诉你—”范伦斯勾唇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当真?”江凌墨迟疑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见他上套了,范伦斯嘴角的笑意更深:“几乎所有,只要你能赢过我。”
江凌墨沉吟片刻:“成交。”
“臭小子,来吧。”范伦斯起身拿起刀,“你全力进攻。”
江凌墨挑眉问道:“你确定?”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范伦斯微眯双眸,招了招手示意着。
江凌墨拿起一旁的铁剑,问道:“点到为止?”
“哦?”范伦斯乐了,“我会点到为止的。”
江凌墨神色微怔,也不再多说,攥着剑飞速朝范伦斯靠近。
范伦斯懒散地眯起了眼,挥刀横劈而下。
铛——!
江凌墨立即挥剑抵挡,但这一击力度极大,他看到手中的剑明显弯曲了一下。
江凌墨瞳孔一缩,连忙错开,挥着剑从下往上的朝范伦斯的下颌刺去!
“太慢了!”
范伦斯轻哼一声,侧身避开。
江凌墨快速转动着手腕,剑随着他手中的动作不停旋转。
下一秒,剑光一闪,他纵身一跃,挥剑朝着范伦斯侧边斩下。
“你小子是真不长记性。”
范伦斯目光一凝,挥刀横挡,随后猛地往上一挑,借着惯性将江凌墨连人带剑地挑飞出去。
江凌墨腾空翻转了几圈,踉跄落地。
范伦斯讥笑道:“就这点能耐?”
江凌墨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从剑身弯曲的那刻,他便知道不能跟范伦斯正面对抗,否则以对方的蛮力,不出三招,他的剑必断。
可他明明改变了进攻方式,但范伦斯就像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进攻方向,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他的招式。
“行了。”范伦斯摆了摆手,“你也就这么点能耐了。”
说罢,他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等等!”江凌墨喊住了他。
范伦斯偏头道:“怎么?”
“还没分出胜负。”
范伦斯嗤笑道:“你莫不是真以为你能打的过我?”
“那也得先试试才知道。”江凌墨执拗地看着他。
范伦斯冷哼一声:“我可没空陪你胡闹。”
范伦斯正要转身,余光便瞥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飞速朝他的左侧狂奔而去。
江凌墨快速调整着呼吸,纵身一跃,挥剑斩向范伦斯前方的一颗树上,树叶凌乱散落而下。
江凌墨双脚轻点树枝,腾空跃起,飞速转动着手里的剑卷携着落叶,形成一连串的虚影,扰乱着范伦斯的视线。
下一刻,江凌墨借着惯性,从空而下,挥剑斩向落叶下方的范伦斯。
范伦斯眉头一挑,利落挥刀挡住了江凌墨的进攻。
还不等江凌墨反应,范伦斯反向绕刀卷携着江凌墨的铁剑,猛地往下一甩。
江凌墨瞳孔骤缩,失重般朝地面砸去。
“剑可不是你这样用的!”
范伦斯轻喝一声,调转刀柄用力击在江凌墨的后背上。
砰——!
地面瞬间下沉,裂出一个人形大坑。
江凌墨呛咳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范伦斯俯身看着深坑里不省人事的少年,咧嘴笑了起来。
......
“给我站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江凌墨缓缓睁开了眼,莫诚哲愠怒的面孔映入眼帘。
“我最后说一遍!给我站起来!”
江凌墨条件反射般,立马站了起来。
只见莫诚哲的目光越过他,看着他的身后,咬牙切齿道:“江凌墨,这就是你的觉悟?你就这么点儿能耐?”
江凌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去,眼眶慢慢红了。
这是,
他第一次跟着莫诚哲学剑的那天。
他看到曾经的自己坐在地上重重喘息着,浑身都被汗水浸透。
莫诚哲冷声道:“既如此,也不必勉强了。”
“莫叔叔......”
那道单薄的身影抓起掉落在一旁的木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哑着嗓子应了句。
“我会努力的。”
他记得那天格外炎热,甚至可以看到空气中颤动的热浪。
在太阳的炙烤下,他的身体严重缺水,就连说话,嗓子都是干涩火辣的。
每当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时,耳边便会响起那道严厉的低喝。
“江凌墨,你给我站起来!”
就这样,他跪下爬起,再跪下再爬起,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直到最后,体力严重透支,他再也爬不起来,苍白着脸瘫倒在地,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抬眸的瞬间,他看到了莫诚哲眼里一闪而逝的担忧与心疼。
那时候,他还执拗的想要从地上爬起,却连翻身都困难。
他听到喧嚣的蝉鸣中夹杂着一声很轻的叹息。
莫诚哲最终还是心软了,让他休息了半小时。
他当时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莫诚哲将他扶在怀中,一点点喂着。
直到喝下两大瓶水,他才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
莫诚哲打趣他,是水牛转世,而他只是红着脸,一言不发。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的话一直不多。
哪怕莫诚哲变着法子的逗他,他也只是红着脸,腼腆笑着。
而他话最多的一次,是莫诚哲孤身挡在他面前,拼了命护着他的那天。
“莫叔叔,你跟我走吧,我求你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他记得那天他说了很多很多,泪水模糊的视线下,是莫诚哲温柔的笑脸。
莫诚哲朝他笑了笑:“我答应过他们会护你周全,等处理完这一切,我就跟你走。”
那道声音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对他而言,只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那人最终还是食言了。
鲜血喷涌的刹那,莫诚哲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而又歉意的笑。
“抱歉啊,我好像不能跟你一起走了,凌墨,你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那是莫诚哲第一次唤他的小名。
也是......
最后一次。
“臭小子,你还要睡多久?”
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凌墨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范伦斯戏谑的笑脸。
范伦斯揶揄道:“这才刚开始呢,怎就躺着不动了?”
江凌墨怔愣片刻,正要起身,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范伦斯咧嘴笑道:“你输了。”
“刚才的不算。”江凌墨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坐起了身,“重来。”
范伦斯不乐意了:“一开始我们可是说好的,你输了就认我为师的。”
江凌墨抬眸道:“你只说打赢你,可怎样才算赢,你并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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