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瞬间静了下来，看向凯瑟的目光里隐约闪烁着一丝敬畏。
江凌墨也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凯瑟。
只见凯瑟微微昂首，垂手而立，浑身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与自信。
那与生俱来的自信并不是那种盲目的自大，而是骨子里养尊处优的优越感，还有自身天赋与实力带来的底气。
也正如此，即便凯瑟的神色十分平淡，但他身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威仪，还是忍不住让人生出一丝臣服之心来。
那句“跪下”像是命令，又像是一个不容辩驳的规矩。
短暂的静默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向地上的徽章。
那是一枚做工极为精致小巧的徽章，正中央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狮头，炯炯有神的狮眼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犀利威严的光芒。
待看清那枚徽章后，众人脸色骤变，尽数跪倒匍匐在地，原本喧闹的街道顿时陷入了死寂。
江凌墨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虽是第一次见这枚徽章，但从这群人如此惶恐的神情中便也知晓，那象征着身份与权利。
众人皆知托特尼斯的领主有一子，可从方才这些人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只当凯瑟是某个家境优渥，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在这儿闹事。
如此想来，凯瑟应当极少在外露面，而凯瑟父亲也将凯瑟保护的很好。
除了与之亲近的人和那些对托特尼斯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外，便极少有人知晓凯瑟的真实身份。
可现在.......
江凌墨将目光转向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的凯瑟，不由得有些担忧。
凯瑟抬眸极其缓慢地扫视了一圈，清冷的眸子里含着一抹很浅淡的失望。
察觉到凯瑟扫过的视线，众人身子猛地一颤，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他们的额角滑过。
凯瑟阖眸轻轻叹了口气，再度睁眼时，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傲。
“你，你，还有你。”凯瑟缓缓抬手指向那几个拦路的男人，“自行去骑士厅领罚。”
紧接着，凯瑟转眸扫向那个被他拧断了双臂的男人，一字一顿的开口。
“寻衅滋事，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三罪相加，死不足惜。”
那个“死”字，凯瑟咬的格外的重，像是糅杂了浓厚的失望与愤懑。
尽管男人疼的脸色都白了，都没敢再吭一声，直到听到那句“死不足惜”，男人瞳孔骤缩，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连忙匍匐爬到凯瑟跟前。
“是我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我该死我该死！！！”
说着，男人用力磕了几个响头，眼眸通红地哀求道：“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命，我妻子很快就要临产了，她不能没有我，求求您......”
男人不停地朝凯瑟磕着头，鲜红的血印顿时洇湿了地面。
凯瑟神色晦暗地注视面前的男人，垂在身侧的双拳下意识攥紧着。
听着男人近乎乞求的哀嚎，众人纷纷偏开了头，似是不忍再听。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哀求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道极其隐忍无助的抽噎。
凯瑟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垂眼看着地面上的那滩已经有些泛黑的血痕。
江凌墨看到凯瑟微微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很快他又抿紧了唇线，神色里隐隐透着一抹孤寂与不忍。
就在男人绝望地瘫在地上时，凯瑟终于出声了。
“你走吧。”
闻言，男人错愕地抬起了头，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了一番，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按照托特尼斯的法规，光是寻衅滋事这一条罪就足以让男人的后半辈子都交代在牢里了，更别提他当街欺辱贵族，这在整个塔米萨王国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江凌墨并不意外凯瑟会说出这话，凯瑟虽然脾性差了些，但心地并不坏。
除了今日不得已暴露身份，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外，平日里这人顶多也就是冷着一张脸，从未仗着未来领主那层身份摆架子。
江凌墨走上前将那枚徽章捡起，递给凯瑟。
凯瑟没有接，朝众人丢下一句“下不为例”后，转身朝街角走去。
“喂！”江凌墨赶忙牵着卡尔追了上去。
男人红着眼，不停地朝着凯瑟离开的方向磕头道谢。
“谢谢您，谢谢您，谢谢您......”
直到三人的背影远去，众人这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四散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目光冷冽的男人缓缓从拐角处走出，勾唇冷笑了一声。
“赫伯特那老东西倒是把他藏的够深，只可惜啊.......”
男人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快步朝东边街角走去。
.......
江凌墨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徽章：“凯瑟，若我持此徽章......”
还不等他说完，凯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极刑。”
“什么？”江凌墨有些没反应过来。
“冒名顶替贵族以极刑处之，更何况—”凯瑟拿过徽章，淡淡扫了眼江凌墨，“你是黑发。”
江凌墨啧了一声：“黑发怎么了？”
凯瑟眉头一挑，转眸看向卡尔问道，“是这个方向吗？”
卡尔轻轻点头，朝凯瑟微鞠一躬：“谢谢领主大人。”
“我不是领主。”
卡尔愣了下，连忙改口：“谢谢哥哥大人。”
凯瑟顿了顿脚步，眉头微皱，似乎对这一称呼有些不悦。
江凌墨朝卡尔笑道：“卡尔，叫哥哥就行。”
“可是......”卡尔有些犹豫。
凯瑟扫了他一眼：“不必加大人。”
卡尔乖巧点头，正欲开口，紧接着，他便松开了江凌墨的手朝不远处的屋子跑去。
“母亲！”
女人正焦急地在屋外来回踱步，听到这一声呼喊，迅速冲了过来，将卡尔拥入怀中。
“卡尔！”女人紧紧抱着他，眼眶有些发红，“你去哪了，有没有受伤？”
说着，女人连忙松开卡尔，四处查看着。
卡尔摇了摇头，歉声道：“母亲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女人红着眼摸了摸他的头。
看着这一幕，江凌墨欣慰地笑了笑，正准备上前，便听到凯瑟低喃了一句。
“人类......”
江凌墨转头问道：“怎么了？”
凯瑟没有回答，径直走了过去，仔细打量了女人一番后，迟疑道：“你......抚养精灵族？”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冷冽，女人身子一颤，忐忑不安地将卡尔往怀里拉了拉。
江凌墨见状，连忙上前将凯瑟拉到一旁，朝女人解释道：“您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随后他转向凯瑟，刚要开口，便见凯瑟皱眉朝女人说道：“你们不该去集市。”
“我知道，只是.....”
凯瑟冷声打断了她的话：“精灵族本就生性自由，不可能长时间固定躲藏在一个地方，他还小不懂事，但您不可能不知道，不仅是托特尼斯，所有人类城镇都容不下异族。”
凯瑟看了卡尔一眼，平淡道：“离开托特尼斯，这样对他也.......”
“喂！”江凌墨听不下去了，一把拽住了凯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凯瑟的声音极其平淡，听起来几乎有些不近人情。
江凌墨拧眉道：“你方才说旁人不能随意决定他们的去与留，可你现在......”
“今日你我尚能保他一次，那下次呢？”凯瑟直视着江凌墨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想活命，就必须离开。”
听到这话，江凌墨合上了微张的嘴。
他明白凯瑟的意思，只是......
静默片刻，江凌墨问道：“只有这一条路？”
“是。”
江凌墨沉默了一秒，又问：“你也无法改变？”
“即便是皇族也无力改变。”
“我明白了。”江凌墨闭了闭眼，俯身蹲在卡尔面前，“以后可不能一个人乱跑了，知道吗？”
卡尔认真点头：“知道。”
江凌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看向一旁的女人。
女人明白他想说什么，微微颔首：“我们会尽快离开的，多谢二位的忠告。”
江凌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扯着嘴角笑了笑。
“走了。”凯瑟看了眼天色，提醒道，“时间不早了。”
说完，他正欲转身，衣角被轻轻攥住。
凯瑟疑惑转头，只见卡尔拽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他。
“哥哥，你饿吗？”
凯瑟明显愣了下：“什么？”
“母亲做的饭很好吃。”卡尔冲凯瑟笑了笑。
凯瑟微怔片刻，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必了。”
卡尔低了低头，有些失落，随后他又转头看向江凌墨。
江凌墨本想婉拒，但看到卡尔眼里浮现的期待，又有些不忍心。
就在这时，女人起身朝他们微鞠一躬。
“饭菜早已备好，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若二位不嫌弃......”
话已至此，也不好再推脱，江凌墨朝凯瑟递了一个眼神。
凯瑟犹豫了半晌，终是颔首应下：“叨扰了。”
女人微笑着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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