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2室。
林窝在沙发里查看手上剩余的监控视频，宋峤站在电梯外发呆。
电梯上行到7楼，她才恍然大悟，红色指示灯后跟着一行字：仅限内部人员使用。许游的意思是没人给她们送外卖，因为他们上不来，但业主仍可使用电梯通行。
宋峤乘坐电梯从10楼下去，她要检查下才放心。她打量四周，电梯内宽敞明亮，淡淡的香气萦绕，后方顶部安装着内置空调，凉爽的风从头顶袭来，巴掌大小的摄像头置于梯顶一角，不存在死角的可能性。
手握1002室临时业主权限，宋峤大摇大摆走进物业中心，在岗的是辅助机械人，晚上轮到它们来值班。
宋峤表明自己的来意，机械人没有迟疑，打开了电梯监控的临时查看权限。令人惊讶的是，监控录像里也没有拍摄到“那人”的全部，孤零零的半只脚掌躺在电梯口，像是在嘲笑她。
机械人黑白分明的眼紧盯脚印，一板一眼地否认是灵异事件，“这绝对不可能，应该是光线折射造成的误会。幸福湾小区从大门，到单元门至少有两道门禁，如果是陌生人，我们是不可能放他进入的。”
除了这两道门禁外，小区内几百米就设置监控，其它不说，安全防卫做到了极致。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宋峤转身离开。跟古板的物业斗智斗勇可以，跟仿照人类陋习的机械人掰扯，她提前举手投降。
幸福湾小区不愧是位于城中与内城交界处的高档住宅，道路上的监控巧妙地藏在树杈中，不会让人产生侵犯**的困扰。宋峤若不是观察得仔细，很难想象树梢上鸟窝里住着的是24小时在线的摄像头。
宋峤在附近走了一圈，确定外来人员的确无法逃过监控后，原路返回，她没有遮掩自己的脸，这是必要的尝试。
回到1002室，林伸着懒腰，她双手一摊，告诉宋峤她干完活了，“全看完了，剩下的录像里没有有价值的。”
将结论在群聊里共享，小队四人发现，只有幸福湾小区出现了两次尾随者的信息，至于每日科技的子工厂，阿德里和十七在过去的监控记录里什么也没有找到。
十七：奇了怪了，那今天下午生物值怎么会上涨？
阿德里：@宋峤@林，夜里警惕，今晚无事发生的话，明天留下一个人守株待兔。
宋峤和林没有回答，她俩受邀来到了1001室。
一星分前，许游裹着浴袍神色惊惶的投影落在了1002室的客厅，宋峤和林匆匆赶去。
1001室与1002室装修相似，同样是两室一厅一卫的陈设。获得允许后，林娴熟地踹开浴室的门，里头空无一人。袅袅的热汽在狭小的空间里蒸腾，林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地面。
水雾迷漫，湿气膨胀。看不清。
宋峤耐心安抚沙发上颤抖不已的许游，据她所说，隔着浴室的玻璃门，她看到了一只穿着鞋的脚。
林走出浴室，冲宋峤摇头。
许游看到林出来，紧张地问：“怎么样，有发现吗？”
她抓住宋峤的手，期待地看着林，眼底难掩恐惧。
宋峤反手握住她的，安慰她，“别担心，有问题的话我俩会拽着你第一时间跑路。”
许游噗嗤笑出声，绷紧的双肩顿时不再僵硬。
宋峤拐过话题，继续问：“我们在旁边，你能睡得着吧？”
“......能，能吧”，许游磕磕巴巴，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安排？”
许游没有认床的习惯，1001室的两间卧室她是随心情选择，屋内的智能管家会安排机械人及时更换床品、打扫房间。
宋峤将次卧的床垫搬到客厅，她和林睡在地上，许游则睡在沙发床上。
夜深了，三人各就各位。宋峤闭着眼，没数多久绵羊就进入了梦乡。
*
安静的室内，徒留平和的呼吸声。
一道影子凌空出现在屋内，黑色的影隐藏在角落里，死死盯着沙发上的许游。
“它”朝着沙发上的人缓缓伸手。
厚重的如有实质的寒冷气息逼近沙发，将其笼罩在内。
许游背对着它，汗水顺着脊骨滑下，面前的墙壁上，硕大的黑影冲她伸出爪子，尖叫在喉咙间压缩，沉重的喘息自她喉间溢出，听上去像是梦中在呜咽。
冷气森森，后颈寒毛竖起，她不由战栗起来，她勉力忍住身体发抖的本能。
许游闭紧双目，睡前宋峤交代过她，无论今晚发生什么，她都要装作不知道，除非宋峤喊她。
除非宋峤喊她......许游在心底不断默念这句话。
宋峤并不知道，她在梦中睡得正香，一桌子丰盛的食物摆在面前供她大快朵颐。
直到终端在她脑海中发出提醒——
【有不明生物进入房间】
【有不明生物进入房间】
宋峤的美梦碎了，她睁开眼，正对上黑影。
那人全身笼罩在深色的袍子里，脑袋上戴着兜帽，看不到脸。“它”伸出手，快要碰上许游的背了。
宋峤双脚用力，一个跃起，去抓那人。
深色的影在她掌中扑了个空。
【织梦者：赠予目标人物一场特定的梦】
脑海内终端再次出现，宋峤讶异，所以说她的梦是对方施加的异能？
哈！宋峤气极反笑，她一脚踢上林的腿，后者哎呦一声醒来。
深色的人影当场愣住，随即转身欲跑。
宋峤立喝，“林，拦住‘它’！”
话音未落，林右手化作兽爪，恶狠狠地抓向那人后背。
下一瞬，林瞪大双眼，那人的身体在她掌下渐渐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峤捂着嘴打哈欠，这就能解释“尾随者”为什么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点了。
她转过身，余光在沙发上微顿，许游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
宋峤轻声喊她，许游一股脑坐起来，嗓音打着颤儿，“刚，刚刚——”
“先去冲个澡吧”，宋峤语气舒缓，温柔轻和的嗓音如淙淙泉水般悦耳，自带安抚的力量，“‘它’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了，门虚掩着就行，我们在外头守着，等你出来说。”
将人哄进浴室，宋峤抬起下巴，让林在群里同步消息。
“你怎么发现的？”林是真的惊了。
“做梦，‘它’除了让人做梦的异能外，或许还有穿越空间？”
宋峤微顿，接着说，“‘它’让我做的梦不符合常理，所以我醒了。”
她没有说谎，宋峤在梦里没有享用到美味的食物，吃上一顿好吃的快成了她的怨念了。
队伍群聊里安静无比，哪怕林在群里接连@阿德里和十七多次。
浴室的水声渐止，面色红润的许游走出来，瞧上去神色如常。
没等宋峤引导，许游主动交代了刚刚她的经历。原本她睡着了，突然醒来就看到了墙上的影子......
没有做梦？宋峤几不可察地皱眉，她转向林，眼神询问。
林迅速领会宋峤的意思，“说起来我好像也做梦了，不过，挺正常的，好像刚没梦多久，就被你喊醒了。”准确地说是被宋峤踹醒的，她望着宋峤的眼里不自觉带上幽怨。
许游紧张的声音响起，“做梦？所以‘它’是想趁你们在梦中对我动手吗？”
宋峤摸摸鼻子，假装没有瞧见林的眼神，“还不确定，不过不用担心，今晚‘它’应该是不会来了。”
许游还要再说，见状林连忙开口，“我们守着，你安心睡，既然我们能拦住‘它’一次，就能拦住第二次。”
许游看着林，又瞧向宋峤，安静地躺回到沙发床上。
宋峤与林彼此对视，默契地同时躺下。
林：“我先睡。”
宋峤应声，她压根睡不着。
消失已久的终端上线了，宋峤必须抓住机会跟它聊聊，虽说它的确帮了她不少，但是终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径她是一直铭记在心的。
宋峤在脑海内花式呼唤5188，终于，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端回应了她“它在”。
“前面找你的两次，你去哪里了？”
终端不语。
“我左眼里的灰色物质，你知道它？”
终端继续沉默。
宋峤也不气馁，“那我换个问题，你的变化与灰色物质的出现有关？”
【是】
宋峤松了口气，果然不是她的遐想，在她将原生左眼更换成义眼后，5188会在脑中通知她遇到的异能，还不止一次。虽然她现在无法弄清楚灰色物质与终端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不得不说，5188帮了大忙。
而且，5188从未伤害她，不是么。
宋峤想明白后，接着问；“我能想办法将灰色物质祛除？”
【不能】
宋峤眉尖一挑，“它对我有什么好处？”
终端再次沉默。
宋峤心头微震，坏了，她就知道她的运气一向不好！
她深呼吸，做完心理建设后接着说：“灰色物质会让我死得更快？”
【......不会】
这次宋峤没有等太久，5188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她算是发现了，5188只愿意给出是或否的回应，拒绝回复具体的答案。
宋峤挂在高处的心总算能安稳落地了，灰色物质不会影响她岌岌可危的生命，这是好事。
“你”，话到嘴边绕三绕，宋峤换了表述，“下次消失，你能不能提前通知下？”
【尽可能】
还算能接受的答案，宋峤闭上眼，放松身体，思绪逐渐放空。
*
天亮了。
1001屋内响起欢快的闹铃声，这是房屋管家贴心的叫早服务。
【倒计时170星日19星时】
意识清醒的刹那，熟悉的红色预警倒计时在脑海里亮起。
宋峤几乎快习惯脑海中它们的存在了。
许游眯着眼爬起来，习惯性往洗漱台走，直到一脚踢上地板上多出的障碍物床垫，她才清醒过来。
房间内的其它陈设一如既往，没有入侵者的痕迹，但许游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扭头冲屋内的临时“室友”吩咐道，“你们也在这洗漱吧，玄关柜里有洗漱用品，我叫管家准备吃的。”
雇主下令，宋峤与林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仅仅她俩是，每日科技子工厂A栋的工作人员同样如此。许游发了话，在不影响今日拍摄工作的前提下，宋峤和林将全程跟在她身边，没有人反驳她。
宋峤也乐得自在，因为她终于吃上了正常的早餐，简单的热牛奶与面包的搭配，宋峤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林幸福地眯眼，一旁的许游习以为常。
屋外，阿德里和十七蹲在地上，严肃地分析队友半夜在群聊里分享的消息，尾随者疑似拥有两种异能？！
根据拍摄计划，许游上午的拍摄是在室外，下午她则需要穿上特制的工作服进入内部生产中心拍摄。
A栋大楼后，是不同的厂区，左区是基因药剂外包装的一整套加工流水线，中区是基因药剂原液的加工中心，右区则是灌注、封存加工流水线。
趁着许游拍摄的功夫，阿德里和十七抓住机会跟在宋峤和林身后，与她俩交流。队伍今天的重心是严防死守“它”的出现。
上午的拍摄很快结束，那人没有出现，阿德里也没有检测到生物值的变化。
午休过后，宋峤和林全副武装，跟在许游身后，进入子工厂左区，这条加工线不涉及基因药剂的核心，拍摄可以取景局部。她俩离得远远的，避免入镜。
中区属于核心，宋峤和林自然不得入内。许游独自进去，航拍机跟着，当然，拍摄只能在外围。
穿着特制的工作服，宋峤两人无法及时查看副脑。
群聊里，阿德里发出预警：子工厂内部出现异常生物值波动。十七在这则信息后疯狂@宋峤和林。
他们定位不了准确的位置，只能猜测异常源头在许游附近。
中区外围，许游正对着航拍机背词，高清的画面通过航拍机上的镜头传递到外头摄影棚内的显示屏上，许游落落大方又专业。
突然，雪花纹路铺满镜头，整个画面刺啦刺啦一片混乱。
许游背完最后一句台词，微笑。
画面定格。
拍摄结束。
她扯动嘴角，转身往外走。
与此同时，两位猎人撒开腿冲她跑来，其中一个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臂，隔着面罩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
许游不解，熟悉的冰冷从身后扑来，隔着厚实的工作服，她全身徜徉在森然的寒意里，丝丝缕缕的寒气穿过衣服涌入她的肌肤。
理智告诉她快跑，快出去，脚下却像生了钉子一般扎在原地。
寒意愈发刺骨，与昨夜如出一辙。
许游咽了口唾沫，扭动脖子，朝身后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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