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路箫干净利落地收拾了行李箱,订票的时候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过于慌乱,他甚至对此行的目的地都没有决定好。
眼前一晃,划过某个字眼,突然间钉在了心中。
他当即拍板:“去武汉吧。”
“去看看樱花吧……”
过于仓促,他压根儿忘了这个季节是没有樱花的。
他缓缓将手机关机,脸上浮现出一种苍白的疲惫,握住行李箱的手隐隐泛白。
长途列车的票是他自己订的,事先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无数景色随着列车的启动被远远抛在身后,连带着多天来的疲惫。
口罩遮掩下,谁也看不清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的经历都无从得知。
他突然对此次行程有了些许期待。
想看看沿途的景象,看那浩瀚山河,看那人间烟火色。
半途中,他心头一动,突然改变了主意,去了江南。
小桥流水,淙淙流淌,他想看看那温和的江南水墨色,能不能抚慰下他躁动的心。
那颗自己都能感到的,违背了世俗的心。
那里面装着一个男孩子,空旷孤漠,他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一觉醒来,外面落了淅淅沥沥的雨,细密密地流淌在车窗上。
没有风,列车行进的声音却如同风声一般,充斥在耳边。
沈路箫偏头看去,旁边的那个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也不知道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人作伴。
这么久没有见他说过话,一直戴着耳机,安静的趴在桌上睡觉。
可能因为他睡得不太舒服,手肘将小小的桌面上被包装袋往旁边顶去,险些就要掉到地上。
沈路箫眼疾手快,伸手将那包装袋托了一下。
应该是一份糕点,还热乎着,对面的男生似乎被这变故惊醒了,脸上有两道睡着压出来的红痕,嘴里忙嚷着:“哎,这位哥哥,这是我的!”
沈路箫:“……”
他觉得这个男生可能把他当成了偷东西的贼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男生:“我看你的东西要掉了,就托了一下,没想拿你的东西。”
男生一脸错愕,也知道是自己错怪了沈路箫,耳朵尖上浮现出一片红:“啊?!抱歉哥哥,我没那个意思。”
他没敢再抬眼看沈路箫,又像是心虚一样,缓缓伸手接过包装袋。
男生并没有连忙去查看里面的东西,而是对包装袋上的白色纸条更为关心。
他连忙将纸条拿起,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字,悄悄瞅了沈路箫一眼。
沈路箫看到了。
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却并没有说什么。
男生也没有想着掩藏,低下头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抬头忐忑地问沈路箫:“你看到了吧?”
空气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沈路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脑海中回旋着刚才在眼前一身而过的字:
“记得吃饭啊,严严!落款:你的男朋友。”
他怔住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句话不可遏制地与联想到了令一淙,心中一痛,莫名的烦躁接连到来。
高中的事情带给了他太多阴影,本来以为可以放下了,本来以为有人能够填补那个空缺,却没想到那些所谓的温柔体贴都是假象。
思及此,沈路箫内心逐渐产生了排斥,甚至对于自己此前的感情而厌恶。
他害怕遭人非议,他害怕世俗偏见,这时候却却逐渐动摇了起来。
男生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哥哥,那个……你看到了?其实……看到了也没事。”
男生似乎很愧疚,笑得很乖巧,似乎很害羞,但绝对不是害怕他人的非议。
沈路箫笑了笑:“没事,也没什么。”
“唉,其实我觉得喜欢的就该去追求,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男生似乎松了一口气,停顿片刻后又大咧咧的笑着说。
两人就这么聊开了,沈路箫这才知道,男生叫叶严,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江定桉,两人在一起很久了。
……
“喂,路箫哥!”
“嗯,怎么了?言讯。”
沈路箫打开手机看了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本来关机就是想要将自己和那边的工作屏蔽开来,可和叶严聊天之后,心中的郁结倒是消解了不少。
想着焦止或其他人可能时不时找自己有事情,就开了机,没想到下一秒言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路箫错愕地看着手机上面跳动的字符,一时不知该不该接,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言讯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路箫哥,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在哪里啊?我今天去找你没找到,问了焦叔才知道你去其他城市了。”
“嗯?你找我做什么?”沈路箫压低声音,旁边叶严又睡过去了,他怕打搅到他。
拿手机一翻,眼睛差点瞪出来:好家伙,言讯已经给他打了五个电话了。
“呃,你有什么急事吗?”沈路箫有些心急,怕言讯找他有什么急事。
“公司打算让我去避一避新剧的风头看看效果,嘿嘿,我还拉上了林启。”
言讯放下心来,语气中透着轻松和兴奋。
沈路箫这才放下心来,眼皮一跳,开口忐忑地回答他:
“我本来想去武汉来着,但是走到半路晕头转向地订错票了,现在在去杭城的路上。”
“ 哦!你没事就好,我没什么急事,就是跟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怕出事,没事了嘿嘿。”
不等沈路箫回答,言讯匆匆挂断了电话,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沈路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
“怎么样?言讯。他在哪儿?令一淙匆匆走过来,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有些泛白。
“呃,他去杭城了。”
言讯回答完就没再说话,他不是没听说过两人之间的事情,只是……
他不知道具体沈路箫对令一淙之间是什么感情而已。
令一淙的手摩挲着手机壳背面,眼神中隐隐透出些危险,周身气场都冷了下来。
言讯连忙拉着林启,“我们俩先走了哈。”
“唉,林启,一淙哥这是魔怔了?”
林启摇摇头,眼神定定地看着言讯的脸,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不知道。不过你什么时候考虑下,我前几天跟你说的,去江南前必须给我一个回答。”
眼见林启看向言讯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烫得言讯脸色绯红,他急忙跳开躲掉了林启的手,打着哈回答:“……知道了,NPY!”没敢再看林启的眼色,连忙跑开。
原地的林启,低头琢磨NPY,眼神错愕,似乎没有料到言讯会怎么回答,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染上了一阵喜色。
随时耳尖泛红,他看着言讯跑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含蓄的弧度,朝着言讯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路箫对着叶严:“哦,你家那位怎么样?”
叶严刚醒过来,提起江定桉,眼神里充满了幸福感:“他呀,人很帅,很高,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不过对还不错……那个能加个微信吗?你是沈路箫吧。”
沈路箫错愕地错开叶严探究的眼神,随即玩笑道:“我还觉得这口罩把我遮起来了,我伪装得还不错呢!”
叶严笑笑却没说话,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嘿嘿……”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怕是要下雨,精神紧绷了这么些天,却在这动荡向前的列车中感到了片刻松弛,困意袭来,沈路箫沉沉睡去。
雨声淅沥中安睡的江南挥洒了一笔水墨在沈路箫的脸上。
列车缓缓停了下来,叶严推了推沈路箫,嘴里叫着:“哥,到了!”
沈路箫匆匆下车,这才和叶严分开,“那再见。”
有时候一见如故的感觉就是这样,明明不认识,却总觉得对方很重要。
叶严笑着回答说:“我们下次见我给你介绍我家那位!”
沈路箫看着叶严点头笑了笑。
算作告别。
随即转身走了,行李箱滚动的声音突然停了。
对面站着的人是沈路箫没想到的。
言讯在对面大叫:“路箫哥!!!”
话音未落,他就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沈路箫。
沈路箫忽然想起,那天令一淙也曾这样抱过他。
他瞬间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反应,中枢神经都迟钝了起来,他愣在了原地,江南带来的宁静在那瞬间荡然无存。
眼神的失焦逐渐减轻,沈路箫看到刚才言讯站着的地方站着另外一个身影——脸色臭的要死的林启。
他挣脱了开来,开口轻声提醒:“那个……言讯啊,林启也来了?”
言讯:“……”
他的身体突然间僵住,尴尬的松开仍旧扒拉着沈路箫的手,转身将林启也拉了过去:“我们俩坐飞机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快多了!”
言讯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少年恣意和肆意妄为。
“是比我快多了,不过有时间你们也可以试试坐车,沿途风景不错,我还遇到了一个叫叶严的男孩子。”沈路箫抿唇笑着,眼神透露着江南烟雨般的温柔。
言讯和林启默契地相视一看:这可怎么办?
“令一淙怎么办啊?”
言讯小声对林启说,后者没开口回答,眼神却透露着一种模糊的复杂。
三人沿着出口标识朝外走去,沈路箫走在后面。走到半路,言讯突然转头对沈路箫说:“对了,住的地方我已经订好了。”
“不用了,”沈路箫摆了摆手拒绝,“我这边有套小的住宅,我外祖母留给我的,就在附近。”
他又向前走去,但没听到后面沈路箫的脚步,一回头,看沈路箫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沈路箫皱眉,眼睛看着言讯脖子后不知道哪里,迟疑道:“那个……言讯啊,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言讯脖子漫上一阵红色,脸颊通红:“没有啊,你看到什么了吗?”
他转身,却没敢和沈路箫对视。
沈路箫用手指了指言讯耳后:“你耳后和颈后好像有咬痕。”
沈路箫尴尬的看向别处,恍惚间他看到言讯和林启对视了一眼,林启耳尖有些薄红,沈路箫心中浮上一阵疑惑。
万里山河,江南烟雨蒙蒙,箫声入水淙淙。
坐在小阳台上,感受那一番别致,看着南方独特的水乡风景。
水墨的古典似乎真正压制住了沈路箫心里的那躁动。
那愤然的火气也被水墨泼了半面墙。
沈路箫看到水乡油然而生的淡然和幸福感缓缓地抚慰了他浮躁的心灵。
他也才发现在这江南,没有上海,北京等大都市的喧嚣和紧张的快节奏。他慢慢的生活着,似乎在他二十多年的心里,埋下了诗意的序章。
他撞破了言讯和林启的事。
除了些许尴尬,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他总是想起那天叶严所说的话,“何必在乎世俗的观点呢?”
存在于世间,必有存在的意义,若太过在意世俗观点,反而会失去自己,生活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自己的人生和选择,又何必在乎他人的喜恶?
他最近经常想起令一淙,他也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在拘于那部剧的情节,令一淙在他眼中渐渐鲜活起来,不再是那个角色,令一淙的笑容也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他发了一条微博:江南的风景挺美的,不必拘于世俗,有时候做自己就好了。
一张照片,江南某棵树边的栏上,沈路箫趴在上面。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笑的很开心,仿佛驱散了阴霾。
令一淙刷到这里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那么排斥了。那皱了一个多月的眉,终于舒展了,那段黯淡了一个多月的眼神,似也焕发了光。
沈路箫回去的那天晚上就接到了焦止的电话:“你回来了是不是?”
“嗯。”
沈路箫淡淡答到,声音透着一种慵懒。
两人之间又回到了几月前那种缄默。
“明晚上有你之前那部剧的采访……呃,你不想去就算了。”
焦止尴尬笑笑,一直注意着沈路箫的情绪,他总是这样的,总是很关心沈路箫。
沈路箫总在心中想,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焦止这样的关心,于是他没有反驳,反而开口答道:“我去,没事的,我也休息了这么久了,是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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