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城,丰饶之都,蜜与酒之城。
这座由朴实无华的石头砌成的城市,到处都堆放着装满了甜酒的精致酒桶。天使们忙忙碌碌地用魔法将酒桶整齐装车,来天国学习酿酒技术的矮人学徒忙着检查魔法保护装置。等到一切备好,矮人学徒就附耳在拉车的天马旁边,告诉它这车蜜酒最终需要载向何方。
两匹天马长嘶着扬蹄展翅,它们自己会妥善地把蜜酒送到指定城市,报酬仅需两捆可口的黄金麦而已。
这座都城的南面都是这样繁华的街道与酒市,北面则凌驾在灵魂之河上,是一座浪漫的水上城镇。背着画板或羊皮卷的各族生灵来来往往,穿梭于各色店铺之间,每天早上,都会有最鲜亮的、由灵魂之河支流河水染成的颜料被送来弗瑞城,每天都是不同的色系。
第三重天的天使长希斯的居所在弗瑞城的最北端,居所前半段的大厅对外开放,用于办理第三重天一应行政手续。烬在行政宫殿前下了独角兽,拍拍它的鬃毛:“谢谢啦,小姑娘。”
独角兽却不走,反而就呆在行政宫殿外,一副等烬出来的样子。烬笑了笑,没管它,径直走进了行政大厅。
这里人并不多,位于柜台边上的女性能天使见烬进来,招招手道:“你好,是来申请居住的吗?”
……
等烬出来,独角兽果然还等在原地。
“这么好,还要载我回程?”烬翻身坐上马背,揉揉它的柔软鬃毛,“走了,去灵魂之河南畔。”
独角兽欢快地迈开了步伐。
第三重天的行政宫殿分外完善,烬不仅拿到了居住证明,还顺便用凭空造出来的宝石在那里换了一点金币出来。烬在众多可选择栖居的地方中选择了灵魂之河南畔,那边有一座小小的彩虹镇,镇上居民并不多,又有灵魂之河美丽的河景,是理想的居住地。
以独角兽的速度,它很快就载着烬来到了彩虹镇。烬比对着许可上标明的位置,走到了一片空地上,满意地发现自己不仅能起一栋小房子,甚至还能有一座小小的花园。
“好了,我到地方了。”烬下了独角兽,“天也快黑了,你去休息吧。”
独角兽不舍地衔了衔烬的衣角,几个蹿跃就失去了踪影。
烬撕开刚刚在行政宫殿购买的建筑卷轴,顿时,一座小巧精致的房屋拔地而起,与第三重天绝大部分的房屋一模一样。烬充满仪式感地走进了这间屋子,惬意地瘫在了软软的沙发上。
天神之眼在屋子里转了两圈,里外都看了看,评价道:“这屋子比你那天空好多了。”
“可不是么,顶部天空除了一把凳子就只有一根黄铜神柱,可不是随便哪个狗窝都比它显得更加精巧复杂?”烬坦诚的赞同道。
“咚咚咚。”
神眼正准备重述一下当初烬是怎么反驳它给顶部天空增设家具的提议的。然而还没等神眼把烬的原话复述出来,屋子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烬不得不乖乖地站起来,去开门。
“你好,你是新邻居吧?我听到建筑卷轴的动静了……”站在门外的是一对能天使夫妇,门一开,丈夫就忍不住开始絮叨道。
“别啰嗦了你!”妻子一巴掌拍在了丈夫的肩膀上,直接道,“邻居你好,我叫卡丽娜,我丈夫叫卡尔,我们都住彩虹镇几十年了,第一次看到有天使搬来呢。我们的屋子就在旁边……”卡丽娜指了指离烬的房子不远的地方。
烬只能一直点头。
“初次见面,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甜莓馅饼,你可千万别客气。”卡丽娜把一包热乎乎的东西直接往烬的手里塞。烬的一只手被卡丽娜拉住,只记得僵硬的点头,具体两夫妻说了什么他实在难以听进去了。
送走两夫妻,烬回到沙发上,叹了口气。
“热情的邻居,真可怕。”
殊不知卡尔和卡丽娜回到家,也在讨论这个新邻居。
“怎么会有天使搬到这小地方来呢?”卡尔疑惑道,“应该大家都想搬去北湾镇吧,毕竟离幽梦鱼出没地点更近。”
“重点是他是苦修者,还是辉天使阶级的苦修者,这很少见。”卡丽娜说道,“我们得多照顾一下,不是谁都能有个苦修者邻居的。”
“老婆,苦修者做邻居是重点吗?重点不是苦修者只能住在第五重天吗,怎么会定居第三重天啊!”卡尔无语地说道。
“你管他呢?我们自出生以来这小镇就没有过新居民,好不容易来了邻居,你可别骚扰走了。”卡丽娜一巴掌打在卡尔肩膀上,被卡尔无奈地捏住手:“好好,我知道了。”
卡尔顺便在老婆脸上补一个吻,成功将老婆充满力量的手变得软绵绵的。
“不过我们只是把晚餐甜莓馅饼送过去是不是太敷衍了?”
能天使夫妇感到心虚的时候,另一边,烬却并没有感到被敷衍。虽然刚刚才吐槽完热情的邻居真可怕,但现在他还是很诚实地坐在沙发上啃着那块甜莓馅饼。
馅饼很香甜。掺杂着小麦香气与甜莓酸甜,烬吃得很开心。
待馅饼吃完,烬看了看被自己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光之帏纱,恍然大悟道:“天神之眼,我现在觉得我不是误打误撞被套上了苦修者身份,而是我本来就是苦修者啊!”
神眼没有出声,做足了等候聆听的样子。
“过去的一万多年,我不吃不喝没有娱乐,一直兢兢业业地看着这座生命庭院,守护它、引导它,不分昼夜、尽心竭力,难道我不配被称为苦修者吗?”烬义愤填膺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不,天国最苦的苦修者还有东西吃呢,我才是最苦的那个啊!”
苦修者竟是我自己!
“辛苦了,创造者。”神眼温声安慰。
“顶部天空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根本不感觉饿,结果一下来我才知道我错过了多少美味。”烬回忆着刚刚吃下去的甜莓馅饼的味道,那是第三重天经典的甜食风味,“以前觉得顶部天空明净空旷,不应该弄太多杂物遮挡,我现在觉得我大错特错了。”
一下来融入天国的日子,烬顿时感觉自己在顶部天空的素净生活过不下去了。他一边唾弃着自己被一块甜莓馅饼引得心动难耐,一边又诚实地不想回以往那清心寡欲的生活。仔细想来,他过去的一万年竟然能仅用两个词概括——
创造生命、看守世界。
这与他的代理人安格斐涅斯的过往一万年相比甚至不值一提。什么开辟天界就不说了、编纂法典、带领天使迎接两次圣战、在海妖的种内战争中做调停者、对矮人的祈求伸出援手……安格斐涅斯过往一万年的辉煌事迹压根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
猛一回味,烬突然觉得自己能将以往的日子坚持一万年是很不可思议的。过去一万多年,烬只沉睡过一次,睡醒就迎接了地底异变的噩耗,导致烬再也不敢长时间沉睡,只敢稍作小憩。而且烬休息讲究坐卧随心,既然顶部天空没有旁人,他便随便往地上一躺就睡觉了,甚至用天使形态的羽翼把自己裹起来充当毛毯,可以说是非常随意了。
神眼飘到烬的身边,用背后伸出来的暗红色能量触手拍了拍烬的肩膀:“过去的一万年,多亏了创造者的辛勤劳动,这座生命庭院才能像今天一样欣欣向荣,万物欢歌……你做的很好,创造者。”
这还是天神之眼第一次尝试做温情的安慰。它不理解感情,不知道对于自己感情的模仿是否到位了。
也不知道创造者,是否能察觉到它对于他这一万年来的赞许。
烬的目光缓缓地挪到了自己肩膀上的红色触手上,来了一句让神眼猝不及防的话:“你有手?”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在我沉睡的时候,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
天神之眼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能量触手,这个创造者它不想管了!
把天神之眼气得静默以后,烬毫无愧疚之心地放任神眼开启自闭模式。他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窝了一会儿后,天际隐隐约约传来了悠长的吟声。烬走到了阳台上,看到金红色的暮晖中,一头庞然大物正从天际缓缓游过,飞向更高的地方。无数鸟儿追随着它,在其背上形成绚烂的极光幕,让这头龙鱼似乎有了世间最华美的鳍与尾。
“小黑!”烬高兴地呼喊着。
没有用上力量的情况下,龙鱼自然听不到下方小小的呼声。它只是在暮色中不断向上,在第五重天的荒原上方游到夜色能抵达的最高点,而后它重新向下返回凡界,并在拂晓时分化为暗元素融入西端天幕,花费整个白天的时间以元素的形式移动至天幕东端,等待下一个夜晚再度巡游天际。
过去的一万年,龙鱼一直往返于天幕的东端与西端,它最高抵达天国的第五重天,最低以元素形式经过位于地底的天幕底端,周而复始,为生灵们带来夜幕降临的信息。
至于背上的极光鸟,它只是宽容无比地让自己晦暗无光的背成了它们炫耀发光羽毛借以求偶的舞台。这头拥有炽天使级别力量的魔法生物不急不躁,有着温顺沉稳的脾性,被生灵们认为是夜的使者,更是得名于自己背上的极光鸟,被称作“极光巨兽”。
极光巨兽飞离后不久,夜色完全降临了。烬对这一刻期待已久了,他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充满仪式感地在床边蓄力了一下,而后跃起将自己狠狠抛进了柔软的床铺。
他长叹一声:“舒服——”
于是直接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准备睡觉。
神眼立马提醒道:“也许你该洗个澡,创造者。”
“聒噪。”被床铺的柔软一并软化的手无力地从被子中探出,无比敷衍地摆了摆。今夜他就是要与这香软床铺至死相依,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他。
呼呼……梦乡……呼呼……
烬香甜地睡着了。
梦里,似乎有谁在对他说话,在呼唤着【吾神】。
是安格斐涅斯吧……
我无比耀眼的造物啊。
另一边,安格斐涅斯停止了低头祈祷,转而抬头看着祭坛上代表神的圣灵不死鸟雕像。
他刚刚听到了,是神在意识里传达的声音。
神在说:【安格斐涅斯……呼……好黏……】
伴随着清浅规律的隐约呼吸声,想必吾神是沉睡了吧。所以……刚刚那些难道是梦话吗?
安格斐涅斯心想:是我打扰您了。
只是,为何要把他的名字与好黏放在一起,难道吾神也觉得他每日祈祷实在是太啰嗦了吗?
可是……这是他唯一能与神说话的机会了。
“安格斐涅斯殿下?”见安格斐涅斯迟迟没有动作,也不再祈祷,智天使侍从终于迟疑地出了声。
“嗯,我们可以回去了。”安格斐涅斯回过神来,恢复了脸上温和的笑容。他从祭坛的地面上站了起来,接过智天使侍从手中的华服外套,将之仔细地穿戴好。
此刻已是时间上的夜晚,第七重天没有太阳高挂,只有大量的光游离在空气中。歌兰蒂亚的街道上还有零星的行人,但更多的天使都已经在家中沉入梦乡。
每日的这个时候,正是炽天使长一日工作结束之时。跟随在安格斐涅斯身边有一段时间的智天使侍从都知道,在工作结束后,安格斐涅斯殿下不会直接进入后殿准备洗漱休息,而是会来到第七重天生命广场的光明祭坛上向神祷告。
脱去华丽的炽天使长正装,只留下贴身的一身素净白袍,安格斐涅斯跪在祭坛上,从高高在上的炽天使长变回了创世纪时一身纯白的造物,向神祈祷。
实际上,作为代理人,安格斐涅斯可以随时随地通过印记向神祈祷,但如果是在自己休憩的宫殿中向神祷告,安格斐涅斯总觉得这不够庄重,因此每日工作结束后,安格斐涅斯都会风雨无阻地来到这里。
久居歌兰蒂亚的天使们也都知道这是炽天使长前来位于生命广场的祭坛进行祈祷的时间,往往也会自觉避开,将时间留给辛苦了一天的安格斐涅斯殿下。不过有时候,一些痴迷安格斐涅斯的天使也会躲在离祭坛不远的地方,偷偷看着安格斐涅斯的美妙风姿。
安格斐涅斯殿下跪着的风姿竟也如此优美!
既然没能成功与神对话,安格斐涅斯不再停留,带着智天使侍从们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明天早上,他还需要早起处理公务,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供浪费。
第二天到来时,烬神清气爽地醒来,掀开了被褥,跳下床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烬心想:难怪希斯会选择当第三重天的天使长,在这里休息,做的梦都是甜腻腻的金色啊。
阳台外是新鲜空气,和煦的阳光遍洒金色的第三重天,金色天空与黄金麦浪的边际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不远处是一头独角兽,正哒哒哒地用蹄子叩地,摇着头试图摆脱背上的小天使。
烬定睛一看,真巧,两个他都认识。
小天使也看到了烬,兴高采烈地喊道:“大哥哥早上好!”
独角兽转过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烬。它的鬃毛被小天使拽着,它又不敢把小天使直接颠下去,只能忍辱负重地让这可恶的小天使骑在它背上。
烬展开翅膀从二楼飞了下去,直接落到他们的跟前。他有些疑惑地问小天使:“你怎么在这里?”
小天使丢开手中独角兽的鬃毛,扑腾着飞进了烬的怀里,说道:“大哥哥,我就住这里呀。爸爸妈妈告诉我有个新来的大哥哥住在这呢!”
“哦。”居然刚好是邻居夫妇的孩子。
“大哥哥,我叫利尔,正好是爸爸妈妈名字的发音哦。”小天使抬头问烬,“大哥哥叫什么?”
烬自然不能说自己叫“烬”,三界生灵对创世神了解得并不多,但名字还是知道的。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是怎么搪塞邻居的,他说自己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弗莱,在天使语中意味着火焰。
“我叫弗莱。”烬说道。
“弗莱大哥哥!”小天使开心地在烬的脸上啵了一口,“这只马马是弗莱大哥哥的吗?我可以借来玩吗?”
烬转头望向了独角兽。它从魔爪下挣脱以后居然还没有走,而是蹭着烬的衣角。见到烬看着它,它僵了僵,然而最后还是悲愤地走上前来,把背送到烬的面前。
烬把小天使放到独角兽的背上,叮嘱道:“你不能欺负它啊,抓紧它的鬃毛,但不要拽。要去哪里的话,就告诉它吧,它很聪明的。”
“知道了!”利尔咯咯笑个不停,拉住独角兽的鬃毛,“驾,驾,我们去大草地玩吧,马马!”
载着小天使,独角兽嘚嘚嘚地跑远了。
目送着他们欢快的身影远去,这片空地又开始变得冷清起来。烬开始思考目前的头等大事——早餐吃什么?
昨晚的甜莓馅饼像是一个罪恶之源,把烬的馋意都勾了起来。不过他逛遍了彩虹镇,最后发现一个悲伤的事实——彩虹镇作为主营颜料制作的小镇,居民们大多以家庭为单位活动,大家都是去弗瑞城一次性买上大批日用品的,所以镇上甚至连一家小商店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餐馆了!
想选个僻静的小镇生活一段时间,万万没想到选择的小镇实在是太僻静了!
神眼以为烬会选择放弃。在刚刚动了吃尽各种美食的念头的第二日,创造者就没能吃到早餐,这确实扫兴了点,不过过去的一万年都是如此,想必创造者还是能接受良好的。
万万没想到,创造者却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拿起了锅铲用具,兴冲冲地说道:“现在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刻了!”
更令神眼没想到的是,创造者做饭的水平居然与其创造生命的水平呈反比!
问:创造者能创造出安格斐涅斯这样堪称完美的生灵,那么创造者的做饭水准如何呢?
答:……
创造者·苦修者·烬·魔药术士·恶毒炼金术士:嘿我觉得我可以大展身手!看我的!
神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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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安顿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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