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MO的嗡鸣停止时，周允临的指尖陷进掌心旧疤。父亲胸口随着自主呼吸微弱起伏，像风中的烛火。陆时景染着碘伏的食指突然按在ICU玻璃上，隔着一厘米厚度抵住周允临掐红的指节。
“医嘱说需要肢体接触稳定心率。”对讲器电流声沙沙作响。陆时景的掌心在玻璃压出白雾，指纹与周允临的掌纹在冷介质上重叠。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医生冲进来调整参数时，周允临看见护士台反射的倒影——班主任李老师正把星空投影灯的碎片扫进簸箕。
消毒水气味混着夜来香。周允临在陪护椅上惊醒，陆时景的校服外套滑落膝头。手机屏幕亮着未发送的消息草稿箱：[我爸能喝粥了。谢谢你。]
“道谢要有诚意。”陆时景提着保温桶出现，小米粥热气氤氲了镜片。他自然地舀起一勺吹凉，勺沿碰上周允临干裂的嘴唇：“医嘱说陪护要先吃饱。”
周允临别开脸：“我自己...”
“还款协议补充条款。”陆时景亮出平板屏幕，新加的第十九条闪着荧光：“债权人有权监督债务人进食。”他手腕的缝合线随动作绷紧，渗出血珠。
棉签蘸着碘伏擦过伤口时，周允临的呼吸扫在陆时景腕间：“疼吗？”
“你亲一下就不疼。”玩笑话没说完，周允临突然俯身。唇瓣落在纱布上的触感轻如蝶栖，陆时景的耳尖瞬间烧红。
晨光漫过消防通道的玻璃窗。陆时景将周允临堵在印着晨露的窗边：“论坛的事解决了。”手机亮起新帖子截图，张扬举着检讨书站在国旗下，标题是《关于散播谣言的公开致歉》。
“怎么做到的？”
“用他月考作弊的证据交换。”陆时景的拇指抹过周允临眼下的青黑，“现在可以回学校了？”
消毒水气味突然浓烈。周允临望向ICU方向：“我爸...”
“我雇了专业护工。”陆时景点开监控APP，屏幕上护工正给周父按摩手臂，“三班轮值，带护士资格证。”
周允临的指甲掐进窗框木屑里：“钱...”
“从你工资扣。”陆时景晃着手机，“我接了出版社插画兼职，缺个文案。”他突然压低声音，“时薪够买三杯你喜欢的芋泥**。”
窗外玉兰花瓣飘进楼道。周允临摘下落在他肩上的花瓣：“...成交。”
篮球场喧嚣震落香樟树叶。周允临抱着习题集坐在看台角落，笔尖在导数题旁停顿。场中陆时景突然扬手，篮球划过抛物线砸在他脚边。
“接住！”陆时景在阳光下抹汗，球衣后背洇出深色汗迹。
周允临捡起球，三秒后突然抬手。球体穿过大半个球场空心入网，场边爆出惊呼。陆时景冲上看台，汗湿的额头抵住他微凉的鬓角：“藏得够深啊学霸。”
“是学渣。”周允临用习题集挡住发烫的耳朵。
“那教教我？”陆时景抽走他的笔，在草稿纸上画战术图，“这道题好比防守阵型...”笔尖在函数图像上圈出突破口，思路清晰得惊人。
汗水从陆时景下巴滴在纸面，晕开了字迹。周允临凝视他颤动的睫毛，忽然说：“放学去趟图书馆。”
“还书？”
“续借《拜伦诗集》。”周允临翻开第147页，铅笔批注旁添了新字迹：[当星辰重燃，我始终在]
落日熔金。图书馆落地窗将两人影子拉长在《西方文学史》的书架上。陆时景突然抽走周允临的笔记本，扉页上未完成的诗行墨迹未干：[他的睫毛栖着整个春天...]
“这写谁？”陆时景用笔尾戳他手背。
周允临夺回本子：“文学创作。”
陆时景笑着从书包抽出素描本。翻开的纸页上全是周允临：趴在课桌补眠的侧脸，指尖转笔时绷紧的手腕，还有ECMO室外蜷在长椅的剪影。最新一页是两人映在图书馆玻璃上的倒影，铅笔标注：心跳同步证明图。
“艺术创作。”陆时景理直气壮。
晚风穿过窗隙，吹动书页哗哗作响。周允临的笔尖悬在陆时景的素描旁，补上最后一句诗：[而我的春天始终在睫毛下栖息]
闭馆铃声响起时，陆时景突然扣住他握笔的手：“补充条款十九项，债务人该吃晚餐了。”
路灯将影子融成一体。周允临的鞋尖碰着陆时景的球鞋后跟，轻声问：“芋泥**？”
“买一送一。”陆时景晃着手机优惠券，“第二杯半价。”
他们没看见书架后的闪光灯。第二天全校都传遍那张照片：暮色中的图书馆，两只手在《拜伦诗集》上方交叠，陆时景的尾戒映着周允临的笔尖银光。
这次没人发匿名帖。校园论坛置顶着陆时景的新ID“银河修理员”的官宣贴：
【第二杯半价有人拼单吗@ZYLin】
配图是两只交握的手按在还款协议上，第十九条被荧光笔圈出：
“债权人与债务人关系升级为永久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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