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MO管路凝血警报撕裂暴雨声时，周允临正用美工刀裁掉基金会申请表末页的条款七。父亲周建国的名字在抢救室电子屏上疯狂闪烁，橡胶手套沾着的血在医生袖口抹开刺目的红。缴费单上73,860.47这个数字灼烧着视网膜，像父亲脊柱CT片上那片压迫神经的碎玻璃——九岁生日那晚扎进去的，如今长成了要命的骨刺。
手机在裤袋里持续震动。陆时景最新消息截断了缴费单照片：[三分钟，血液科连廊]。窗外住院部天桥上，黑影撞开人群冲向急诊楼，连帽衫下摆甩出雨水的弧光。
不锈钢垃圾桶的金属棱角磕在陆时景指骨上。缴费单被雨水泡胀的纸页间，“渐冻症专项治疗费”的印刷字正在血渍里晕开。他忽然明白周允临为什么总在篮球赛后数硬币——更衣室储物柜深处那个“希望工程”储蓄罐，装的原来是ECMO循环液的钱。
“景哥！”实习医生举着缝合包追出护士站，“伤口已经露骨了！”
陆时景攥紧纸团撞向安全通道。楼梯间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层层亮起，血滴在台阶上绽开暗花。拐过三楼防火门时，他听见器材室旧闻从虚掩的门缝漏出：“...当年陆少空手夺刀，张扬现在腿上还有疤...”
脚步猛然顿住。陆时景盯着门内喋喋不休的张扬，手机镜头正对准ICU方向。视频预览窗里，周允临苍白的侧脸被框在取景器中。
离心泵重新运转的嗡鸣声里，主治医生扯下血手套：“血栓清了，下次停机直接进太平间。”目光扫过周允临磨破的校服袖口，“明早十点，钱不到账拔管。”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在身后合拢。周允临划亮火柴，烫金的基金会申请表在绿光里卷曲。火苗舔舐第七条“乙方需配合甲方媒体宣传”时，陆时景沾血的右手突然穿透烟雾按住纸张。
“条款作废了。”钢笔拍在墙上，墨汁溅成迸裂的星，“我刚砸了基金会理事的茶壶。”
周允临盯着他手背翻卷的皮肉：“茶壶值七万？”
“你爸的命值多少？”陆时景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十厘米的刀疤在昏暗里狰笑，“初二这刀捅进去时，你怎么不算账？”
顶灯接触不良地闪烁。周允临的视线掠过那道疤，声音浸透消防栓的铁锈味：“器材室监控...我重编了代码。”
手机屏亮起的视频里，十五岁的陆时景握刀站在血泊中，脚下是抽搐的张扬。而真实历史是陆时景夺刀反杀。
“警方档案早删了，”陆时景的呼吸凝成白雾，“你从哪——”
“校网备份服务器。”周允临抖灭火柴，“密码是你诗集第147页的批注日期。”
灰烬飘落时，陆时景突然将他手腕铐在墙上：“那你看过‘周允临’文件夹吗？”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腕间传来——是陆时景常年戴的战术手环。周允临睫毛颤了颤。破解加密分区时，那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里存着427张照片：午睡压出的校服褶皱，投篮时绷紧的脚踝，甚至耳后那道被碎玻璃划出的浅疤。
“不是监视。”陆时景染血的拇指按上他跳动的腕脉，“你耳聋那次，我就在巷口。”创可贴被撕开，皮肉翻卷的伤口压进周允临掌心，“砸酒瓶的是我爸司机，他想绑我。”
暴雨声骤然退潮。周允临右耳深处泛起熟悉的刺痛，九岁生日的爆裂声在记忆里回响。他一直以为是发病的父亲摔了酒瓶。
“你爸扑过来挡，”陆时景点开手机录音，神经科刘主任的声音滋滋作响，“...老周脊柱里的玻璃渣就是那年进的...” 录音里还夹杂着陆父的咆哮：“...要不是周家多管闲事...”
血迹在两人交叠的掌心拉出黏稠的丝。周允临想起父亲腰后那片蛛网状的疤，每年梅雨季会渗出淡黄组织液。
“所以是赎罪？”他抽回手，墙灰簌簌落在染血的申请表上。
陆时景突然咬住他渗血的耳垂。剧痛炸开的瞬间，星空投影灯被塞进怀里，开关沾着血按下，幽蓝光斑在墙壁炸成银河：“是讨债。”
监护仪的长鸣刺穿雨幕。周允临冲向ICU时，陆时景对着电话低吼：“现在转账！走我私人账户！” 走廊尽头，张扬的手机镜头对准陆时景染血的嘴唇，闪光灯亮如白昼。
***
后半夜雨势渐弱。周允临蜷在ECMO室外的长椅上，父亲脖颈搏动的导管在视野里颤动。陆时景将热可可放在他膝头，自己握着杯冰美式，手背缝线在卡通创可贴下鼓起狰狞的轨迹。
“钱到了。”平板电脑亮起转账成功的绿光，“电子签这里。”
周允临盯着还款计划表上的并列签名栏。陆时景的名字旁已签好狂草，墨水晕染处压着枚带血的指纹。
“地下拳场...”
“取消了。”陆时景蹲下来平视他，“但讨债要继续。”指尖点向自己锁骨下的旧疤，“这伤你打算怎么还？”
滴答的仪器声填满沉默。周允临突然扯开他衣领，牙齿狠狠撞上那道疤。陆时景闷哼着仰头，喉结在灯光下滚动。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走廊爆出闪光灯的骤亮。
张扬的偷拍照在黎明前引爆论坛。画面里陆时景喉结绷紧，周允临的齿尖陷在他锁骨皮肉里。配文“病房吸血实录”的帖子下，第221楼突然贴出器材室完整监控——十五岁的陆时景空手夺刀反杀张扬，而握着染血弹簧刀的，赫然是现任篮球队长张扬自己。
发帖ID“银河修理员”的签名档闪着幽蓝星光。缴费单静静躺在长椅另一端，还款人签名处洇开新的血迹，像盖了枚滚烫的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