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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安全屋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宁檬站在贴满泛黄照片与文件的墙前,指尖拂过那些脆弱的纸张,仿佛触碰到了父母生命的最后温度。

照片里的父亲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调试试管;母亲戴着护目镜,认真记录着数据——这些她从未见过的工作场景,此刻却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折射出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人生。

"看这个。"宁檬取下墙上一张皱巴巴的图表,递给身旁的季昀。

纸张边缘的磨损显示出它被反复翻阅的痕迹,"NT-7的分布图。"

季昀接过图表的瞬间,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泛黄的坐标纸上,用刺眼的红笔标注着城市各区的NT-7浓度,而浓度最高点并非食品工厂,赫然是城市最大的自来水处理厂。

那些原本零散的红点,此刻连成了一张吞噬整座城市的血色蛛网。

"他们不只是把NT-7加入食品..."季昀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他们在污染整个城市的水源。"

宁檬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扶着墙的手指深深陷进剥落的墙皮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医院里神经内科永远人满为患,患者们颤抖的双手、模糊的言语被诊断为"家族遗传"。

学校里越来越多孩子出现注意力缺陷,家长们归咎于电子产品——此刻所有无法解释的病症,都在这张图表前找到了答案。

十年,整整十年,整个城市的居民都在毫不知情中,饮下了掺着毒素的水。

季昀迅速翻找桌上的文件,一本标着"适应体研究"的黑色文件夹掉落在地。

散开的纸页间,数十份医疗记录密密麻麻排列,每一份都标注着患者对NT-7的不同反应。

他突然指着其中一页,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们在筛选对NT-7有天然抵抗力的人。看这个备注——'适应体基因可能为生化武器防御提供关键'。"

一道闪电劈开漆黑的夜空,将宁檬的脸照得惨白如纸。

她突然想起陈立新临终前的嘱托,转身冲向角落的老式文件柜。

金属柜门布满岁月的锈迹,钥匙却孤零零地挂在旁边的钉子上,仿佛在等待某个注定的时刻。

"怎么了?"季昀跟过来时,看见宁檬的指尖在剧烈颤抖。

"陈立新说这是我父母留下的东西..."宁檬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如果他们预感到危险,一定会留下最重要的..."

柜门吱呀一声打开,霉味混合着纸张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本笔记本,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是父亲苍劲有力的笔迹:"NT-7终极研究报告——宁致远、林雪,绝密"。

翻开第一页的瞬间,宁檬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泛黄的照片里,五六岁的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手臂上插着各种监测管,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恐惧。

照片旁的笔记用红笔重重标注:"第47天,檬檬体内NT-7浓度降至安全范围,无明显神经损伤迹象。确认为首例完整适应体。"

"这...不可能。"宁檬的声音轻得像是呓语。

"我小时候从没住过院。"

季昀接过笔记本快速浏览,喉间发出压抑的惊呼:"宁檬,这上面记录你五岁时意外接触高浓度NT-7,但奇迹般存活并产生抗体。你父母...他们一直在秘密研究你的血液样本。"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开,宁檬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零碎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深夜里父母压低声音的争论,书房门缝里透出的微光。

童年时总觉得家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她却一直以为是父母从实验室带回的——原来那些被遗忘的片段,都是真相的碎片。

"我记得那个味道。"她突然抓住季昀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

"医院的味道。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父母工作的地方..."

季昀蹲下身,双手捧起她冰冷的脸:"无论这上面写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你是谁。你永远是那个在孤儿院保护其他孩子的小刺猬,是在法庭上为弱者据理力争的律师。"

宁檬颤抖着翻开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中,父亲的字迹逐渐潦草:

"适应体基因可产生NT-7抗体,但必须自愿捐献。绝不能落入刘志明之手。若我们遭遇不测,所有资料已交予陈保管。檬檬,记住我们爱你,永远。"

滚烫的泪水砸在纸页上,晕开了最后那个"远"字。

宁檬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重新感受到父母的体温。

原来他们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因为保护她这个"实验品"的秘密;原来那些被她视为平淡的亲子时光,都是父母用生命换来的安宁。

"所以他们被杀...是因为这个?"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向季昀。

"因为我能产生NT-7抗体?"

季昀的表情凝重如铁:"很可能。刘志明如果知道你的存在,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你。你的血液既能拯救无数受害者,也能成为制造终极生化武器的关键。"

窗外的雨势骤然变大,雨水顺着窗户的缝隙渗进来,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

宁檬突然意识到,这间承载着父母秘密的安全屋,此刻已成为最危险的牢笼——如果陈立新知道她的特殊身份,那么刘志明的爪牙迟早会循迹而来。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她猛地站起身。

"马上。"

季昀立刻开始收集文件,将重要资料塞进防水袋。

宁檬则冲向武器柜,金属柜门打开的瞬间,冷冽的枪油味扑面而来。

她握住手枪的手微微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法律之外的暴力,可能成为生存的唯一依靠。

就在这时,监控屏幕突然爆出刺目的红光——三个黑影正借着雨幕的掩护,从不同方向逼近安全屋。

季昀迅速关掉所有灯光,黑暗中,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后门。"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摸索前行,宁檬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

距离后门仅剩三步时,前门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木板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跑!"季昀一把推开后门,刺骨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

宁檬赤脚踏上泥泞的山路,尖锐的碎石扎进脚底,疼痛却比不上背后呼啸而来的子弹带来的恐惧。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灌木丛,潮湿的枝叶抽打着脸颊,季昀始终将她护在身体左侧,像一堵移动的肉盾。

"分头走!"季昀在暴雨中大喊,声音几乎被雷声吞没。

"你往东,我往西,在山脚的老橡树汇合!"

宁檬刚要反驳,季昀已经用力将她推向相反方向:"你的安全更重要!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她踉跄着在泥泞中奔跑,不敢回头看季昀的方向。

黑暗中,追踪犬的吠叫和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声枪响撕裂雨幕,宁檬的心脏猛地缩成一团。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停下——如果季昀用自己做诱饵,她绝不能辜负这份牺牲。

脚下的山路愈发陡峭,宁檬抓着藤蔓和岩石向下滑行。

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顺着斜坡翻滚而下。

尖锐的树枝划过皮肤,泥水灌进嘴里,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失去方向。

最终,她重重撞在一棵树上,眼前炸开无数金星。

躺在泥水中,宁檬大口喘息着检查身体:没有骨折,但浑身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挣扎着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回防水袋——幸运的是,父母的笔记和文件都完好无损。

远处的狗吠声越来越近,她强忍着剧痛继续前行,终于在暴雨中发现一个被藤蔓掩盖的山洞。

钻进山洞的瞬间,潮湿的腐叶气息扑面而来。

宁檬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听着洞外的雨声和追兵的动静,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摸出防水袋里的手电筒,微弱的光束照亮了洞穴:三米深,两米宽,地面散落着动物的骸骨和枯枝,岩壁上凝结着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脖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意从骨髓里渗出。

就在宁檬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时,洞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屏住呼吸握紧手枪,看着藤蔓被缓缓拨开——季昀浑身湿透地钻了进来,左肩的血迹在雨水中晕染成诡异的紫色。

"只是擦伤。"他强撑着露出笑容,却在说话时皱紧了眉头。

"不严重。"

宁檬扶他坐下,用手电筒仔细查看伤口。

子弹擦过肩头,皮肉翻开的伤口深可见骨。

"医疗包丢了。"季昀苦笑。

"在逃跑时掉进山沟了。"

宁檬想起父母教过的急救知识,咬牙撕开自己的T恤。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她用干净的布条按压在季昀的伤口上:"忍着点。"

季昀咬住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却没发出一声痛呼。

处理完伤口,宁檬将唯一的外套披在季昀身上。

他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我们一起取暖。"

宁檬僵了一瞬,最终靠进他的胸膛。

季昀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在黑暗中像是最安心的鼓点。

"我找到了这个。"季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上面贴着泛黄的便签。

"在安全屋的暗格里。陈立新留给你的。"

宁檬接过U盘的手剧烈颤抖,便签上的字迹模糊却清晰:"檬檬,当你看到这个,我已经不在了。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你不是宁家的孩子,但你是我们的希望。"

纸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宁檬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不是宁家的孩子?那她是谁?为什么父母要瞒她二十年?季昀捡起纸条,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宁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但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孩子,那么我五岁时的'意外'..."

她突然想起笔记本上的记录,血液瞬间凝固——她不是偶然接触NT-7,而是被选中的实验对象。

她是孤儿院的孩子,是刘志明秘密实验的"09号样本",更是唯一存活的"适应体"。

"我的天..."季昀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是宁檬。是我发誓要用生命保护的人。"

宁檬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季昀的眼睛亮得惊人。

十年前那个在孤儿院安慰她的少年,此刻就在眼前;十年间那些隔着法庭对峙的时刻,那些隐忍的牵挂与心痛,都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情感。

"季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们的嘴唇终于相触,这个等待了十年的吻,带着雨水的咸涩、伤口的血腥,却比任何时候都炽热。

宁檬闭上眼,感受着季昀颤抖的双手和急促的呼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温度。

然而,洞外突然传来的狗吠声打破了这一刻。

两人迅速分开,季昀试图起身引开追兵,却被宁檬死死按住:"不!我们一起走。永远一起。"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紧接着是几声枪响和混乱的脚步声。

宁檬和季昀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

透过藤蔓的缝隙,他们看到了震惊的一幕——陈立新浑身是血地站在雨中,手中的枪还冒着青烟,地上躺着两具黑衣人的尸体,第三个人捂着腿在泥水中挣扎。

"宁檬!"陈立新的声音沙哑如破锣。

"我知道你在附近!出来吧,安全了!"

季昀按住宁檬,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但陈立新接下来的话让他们血液凝固:"刘志明计划在明天的市长竞选集会上释放高浓度NT-7!他要杀死所有人然后嫁祸给政治对手!我们必须阻止他!"

宁檬和季昀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最终咬牙走出洞穴。

陈立新看到他们的瞬间,膝盖一软险些倒下——他的腹部有一个骇人的枪伤,鲜血正顺着裤腿源源不断地流出。

"陈警官!"宁檬冲过去扶住他。

"没时间了..."陈立新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这里面...有所有证据...包括你和NT-7的关系..."他的目光落在宁檬脸上,突然变得温柔而悲伤。

"你长得真像她...你的生母...她是我妹妹..."

宁檬只觉天旋地转:"什么?"

"二十年前...刘志明的秘密实验...用孤儿院的孩子测试NT-7..."陈立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妹妹是研究员...她发现后试图举报...他们杀了她...但你活下来了...宁家收养了你..."他死死抓住宁檬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你的血液...能制造NT-7抗体...刘志明需要你...完成他的终极武器..."

季昀蹲下身,声音冷静得可怕:"陈警官,我们需要具体信息。集会地点?时间?NT-7的释放方式?"

"市政广场...中午12点...通风系统..."陈立新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

"手机...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有所有..."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永远定格在指向天空的姿势。

宁檬颤抖着合上陈立新的眼睛,泪水混着雨水滑进嘴里,咸得发苦。

这个从未相认的舅舅,用生命为她揭开了身世的真相,也将阻止灾难的重任交给了她。

季昀捡起手机迅速检查:"还有电。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查看内容。"

宁檬最后看了一眼陈立新的尸体,转身跟着季昀走进雨幕。

黎明前的黑暗浓得化不开,但她的心中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她是实验体、孤儿,还是刘志明眼中的"猎物",此刻她只有一个身份——那个要亲手撕碎阴谋、为所有受害者讨回公道的人。

他们在泥泞中找到陈立新藏好的车,季昀用毛巾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将手机插上充电器。

"需要密码。"他看向宁檬。

"你的生日?"

输入密码的瞬间,手机解锁。

主屏幕上,"证据"和"计划"两个文件夹赫然在目。

宁檬深吸一口气,点开"证据"——大量照片、录音、转账记录跃入眼帘,其中最刺眼的,是标注着"陈莉、张伟死亡伪造报告"的文件。

照片里,她的亲生父母躺在变形的汽车残骸中,而报告结论写着:"意外车祸,当场死亡"。

"所以我是...一个实验体。"宁檬盯着屏幕上自己婴儿时期的编号"NT-7-09",声音平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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