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细雪粒子，在程家小院的篱笆缝里打着旋儿。沈冬扶着水缸沿干呕，孕痣红得几乎要烧透夹袄。灶间飘来的茱萸酱味混着腌梅子的酸气，激得他喉头痉挛，呕出的清水里夹着血丝。
"慢些。"程发用虎口托住他后颈，将人半揽进怀里。粗布袖口擦过孕夫苍白的唇，袖中突然抖落颗裹着糖霜的野山楂，"赵婶教的新腌法，拿雪水镇过两宿的。"
酸汁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沈冬睫毛猛地一颤。远处晒场传来小石头的笑闹声，孩子举着竹簸箕追芦花鸡，冻得通红的手指勾着半截麻绳——原是程发仿着现代风筝扎的玩意儿，此刻正拖着破棉絮在雪地上画圈。
"当家的..."沈冬忽然攥紧他衣襟，孕初期的腰身尚未显怀，藏在厚棉衣下的躯体却绷成弦，"西墙根的雪...有人动过。"
程发瞳孔骤缩。昨日新垒的雪堆上留着三指宽的凹痕，积雪被体温焐出冰壳，边缘还沾着半片金丝纹路的织锦——不是村里人能有的料子。他不动声色将孕夫往屋里带，余光扫过檐角结冰的蛛网，那里悬着根极细的银丝，是他用鱼鳔胶特制的警报机关。
灶膛里的火噼啪爆响，小石头顶着头雪沫子冲进来："阿爹！王奶奶给的红枣糕！"孩子献宝似的捧出油纸包，忽然盯着林青禾颈间："阿麽的坠子发光了！"
鎏金牡丹坠在沈冬俯身时滑出衣领，花心处嵌着的琉璃珠正泛着幽蓝。程发想起地窟壁画上的警示，那是沈家血脉感应追兵的信号。他猛地掀翻炕桌，二十支茱萸酱陶罐应声碎裂，辛辣味瞬间充斥整间土屋。
"带小石头走地窖。"他将弹弓塞进孕夫掌心，淬过七星莲汁的石子在暗处泛着冷光，"去祠堂敲响铜锣，赵虎他们..."
破空声打断未尽的话语。三支缠金丝的弩箭穿透窗纸，钉在炕头摆着的双面绣屏风上。程发旋身将妻儿扑倒，箭簇擦过后颈带出血线，正落在当年沈冬绣的并蒂莲纹样上。
"当家的！"沈冬突然挣扎着要挡在他身前，孕痣迸出金线缠住最近的箭矢。程发趁机抱起小石头滚进灶间，柴灰里埋着的捕兽夹咔嗒作响——这是他按现代力学改良的机关，铁齿上抹着让野猪都瘫软的麻药。
追兵鹿皮靴碾过门槛的刹那，雪地机关兽突然暴起。那是程发用织机零件改装的木犬，关节处缠着沈冬的金丝线，口中毒针直取来者咽喉。黑衣人挥刀劈砍的间隙，程发已背着孕夫翻出后窗，寒风中传来小石头敲响祠堂铜锣的铛铛声。
"抱紧。"他将沈冬裹进羊皮袄，孕夫隆起的腹部贴着他后背微微发烫。七星莲的药效在血脉里奔涌，雪地上的足迹竟浅得似雀儿点水。追兵的火把在身后连成赤链，却不知程发早带着全村青壮，在冰河上凿出八百个诱敌的陷阱窟窿。
沈冬伏在他肩头喘息，忽然咬破指尖往雪地抹去。血珠渗入冰面的刹那，金线自孕痣疯长，在月光下织就虚幻的牡丹花海。追兵在幻象中迷失方向时，赵虎领着村民从地窖钻出，二十张猎弓拉满如月。
"留活口！"程发喝住要放箭的村人，却见黑衣人突然口吐黑血——齿间藏着的毒囊已被咬破。他掰开死者右手，掌心烙印着残缺的凤纹，与沈冬后颈的烫伤如出一辙。
雪粒子扑簌簌落满肩头，祠堂方向忽然传来欢呼。小石头举着弹弓奔来，冻僵的小脸上蹭着糖霜："阿爹！我把红枣糕藏在灶王爷像后头了！"
沈冬突然剧烈颤抖，孕痣金线尽数缩回体内。程大川接住他瘫软的身子，发现孕夫掌心攥着片带血的织锦——正是当年嬷嬷推他入染缸时，从他娘嫁衣上扯落的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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