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当中,需要工作的日子占据80%以上,其中还不包括加班、外勤、出差……
齐穗从空荡荡的床上爬起来,争分夺秒地完成早上的工作前准备环节,直到踩点坐在自己工位上时,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桌面镜里的自己,发现洗脸时用来固定头发的发箍还坐在自己脑门上。
上班上到头皮发麻,像是一柄熨斗把大脑皮层上的褶皱全都一点点熨平之后,只剩下一个脑袋空空的她。
坐在工位上没有五分钟。
座机催命般响起。
“喂,7459,齐穗在吗?”
“在的。”齐穗问道:“是有什么安排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嗯了一声,说:“找个空闲时间来我办公室,和你讲一下出差的事情,最好是上午,我下午不在公司。”
齐穗想了想,“那我现在上去可以吗?”
“行。”他干脆利落道。
挂断座机,齐穗松口气,把脑门上的发箍摘下来,原本就质硬的头发此刻如同不受控的泡面,正四分五裂向头顶延伸,好似被雷电恶狠狠劈过。
镜子里那张本该温婉宁静的脸,配上这个奇怪滑稽的发型,竟然彰显几分灵动活泼。
但这样是绝对无法见人的。
她用温热的掌心按着头顶不听话的发丝,试图用和电卷棒同样原理的方法使其宁静下来。
然而一放手,泡面就是泡面,它们要发扬自己的泡面精神。
她又急匆匆跑到卫生间,对着镜面打理自己的头发,沾水一丝丝捋顺,终于看起来像模像样了些。
湿哒哒的发丝搭在额头上,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再顶着一头泡面,看起来更是滑稽加倍。
齐穗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叹口气。
还不如不收拾,现在看起来更湿哒哒的,像是在大雨中狂奔一千米的苦情剧女主。
算了。
抱着笔记本敲响1901的门。
职场人就是这样,就像笔记本,你可以不写字,但不可以没有。
房间里面的男人扬声说了一句“进”。
齐穗进门,LEO伏案,旁边是摞得和显示器一样高的文件,他戴着一副眼镜,皱眉盯着文件上的内容审视着。
LEO抬头,被齐穗吓一跳。
他斟酌着问:
“你的发型是?”
齐穗低头,用手指不自在地梳理着额前干透之后重新变得暴躁的发丝,被如此专注地审视,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自在。
LEO戴着眼镜,防蓝光的镜片在光线折射的视觉转移下,会产生浅而透明的彩色光晕。他的视线明明清晰地透过镜片落在齐穗的脸上,小小的光晕却将他的情绪全都遮盖。
是丑陋吗?
还是好笑?
亦或是他觉得这幅模样太过懒散?
齐穗总是这样。
她是个总不自觉地去在意别人目光的人。
她只好低着头,用毛躁的发丝遮盖自己的脸,小声解释:
“早上洗脸的时候忘记摘掉发箍了。”
LEO推开办公椅,站起身来,皮鞋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木质地板上特别明显。
他的目的地不是齐穗身旁,也并非要嘲笑她,而是停在杂物柜前,拉开两边抽屉,在里面翻来覆去地找什么东西。
齐穗听到他松了口气,
“找到了。”
齐穗抬头看过去,顿时眼神复杂。
LEO手里拿着的,是那种很常见的定型喷雾,理发店里经常会被用来给顾客固定发型。只是他手里的看起来更加精致小巧一些,受众人群很明显是女性。
LEO见她眼神怪异,紧跟着解释一句:
“是S姐上次放过来的。”
“之前开部门会议的时候,她硬生生喷了半瓶。”
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S姐和你的发质差不多,都是这种质地比较硬的,经常早上起来炸毛得像头狮子。不过她大学时候和你不一样,她那时候还是长头发,基本上用不到这些……”
LEO突兀地顿住,他的双眼浮现些许慌乱。
齐穗消化着他随心说出的话。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什么叫做“她大学时候和你不一样”。
这话的意思,好像LEO就认识大学时候的她一样。
齐穗很快略过这句话。
她认为自己可能只是单纯地误会了。
人随意说出口的话通常都带有极大的误导性,更别提这是在职场上。
她伸出手,接过男人手中的定型水,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压平额前躁动的发丝,摇晃两下瓶身,再均匀地朝天上喷。
她几乎没用过这种东西,记忆里唯一和其类似的,就是钱近经常在早上用的发泥。
那种发泥是要在使用之后用电吹风吹干的,但是钱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喜欢那种干净利落的发型,每次都将自己抹得溜光水滑,从不用电吹风,怨不得S姐说他看起来像被牛舔过。
“哧哧”两下。
头发没被定型,脸先糊上一层。
虽然没有特殊的气味,但是液体喷溅的感觉让齐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她听到耳边咔哒咔哒的声音,手中小巧的瓶子被接过去。
“不是这么用的。”
男人轻微俯身,言语简略:
“闭眼。”
“把手放开。”
睁开眼睛看他,他微微侧头,俯身注视齐穗的脸。
LEO的脸上,有着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连绵、起伏的鼻梁像山脉,在光影交界线之中立起一座小小的桥。
他的眼神很专注,唇线抿着,嘴角微微上扬,情绪很浅。
让齐穗莫名想起那个下大雨的夜晚,LEO轻声地问她,为什么没人来接她。
当时他的表情也如同现在这样。
只是唇线下垂,好似多出一份暗淡的低迷。
齐穗闭上眼。
心中海水倒灌,潮浪裹挟着不可阻挡的来势,正汹汹奔流。
她感受到微弱的气雾落在她脸上,LEO从上至下地将定型水喷在她爆炸的额前刘海上,起身时竟然轻轻哼笑一声。
齐穗莫名生出一股烦躁。
这场景竟然像彻底反过来一样。
齐穗怀疑LEO肯定十分记仇,因为自己曾经用相同的姿态给他上药,他就要嘲笑自己爆炸的刘海。
她睁开眼睛,视线中是男人柔软的发丝。
他的头发看起来乌黑浓密,并非根根分明,是带着蓬松感的微分,看起来并没有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正是因为没有打理过,所以自然,正随着他身体前倾的动作而垂下,落在眉眼间,但却正好避免遮盖视线。
齐穗觉得这头发的手感一定绝佳。
她用手指将发丝拨弄起来,顺着头发的方向梳理,发丝先是变软变塌,便于处理。后来又在和空气的接触下,变得微微发硬,直到它们愿意乖巧地停留在颊侧时,齐穗才停下自己的整理。
视线之中,男人的身形一直没有走开。
齐穗深呼吸,抬头直视他,对上那双雾沉沉的眼睛,才局促不安地问:
“现……现在呢?”
LEO半眯眼睛,仔仔细细的审视那张雪白的脸,最终点头拍板:
“还不错。”
“看起来很乖。”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评价?
LEO明显不是那种很会夸奖人的类型。
但是齐穗选择相信他。
因为在齐穗看来,他的审美倒是不差。
在周围的男同事都在穿着简单方便的休闲套装、又或者是老实刻板的西服西裤时,他每天都穿的花花绿绿的。
像只招摇的孔雀。
今天也一样。
齐穗的视线顺着男人整齐的裤脚往上移。
带着菱格纹的浅棕皮带,把男人的身形干脆利落地分成两块,比例精准致命。西裤只是普通的西裤,但上半身却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墨绿衬衫,很贴身,但没有尴尬的走光。
齐穗对此感到很好奇。
她见过不少男性因为在穿着相对贴身的衣物时,会暴露尴尬的身体痕迹,所以在社交距离之外,她通常避免自己将目光落在男性胸部以下的部位。
要么就盯着肩膀看,要么就盯着头发看。后来导致很多人都说她看起来呆呆的,整个人无精打采,就是这么个原因。
但是LEO的丝绸衬衫却很好地凸显他的身材,却又没有出现社交礼仪上的尴尬问题。
她非常好奇,相当好奇。
体面的花孔雀,这种情况下会选择如何处理呢?
在衬衫里面多穿一件内衬?
那样会很热吧?而且衣服叠太多层,会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臃肿。
又或者使用了其他手段?
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LEO的前胸,像是要把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LEO挑眉。
“之前我就问过你,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用手指将衬衫其中一颗被挡领遮盖的扣子捏出来,动作间铜扣晃晃悠悠、摇摇欲坠,语气似乎真的对此感到好奇:
“今天我可没有系领带。”
“你想要领带?衣服?还是别的?”
男人只抛下这么一句,然后干脆利落地走开:
“回神了,和你商量商量下周出差的事情。”
齐穗猛地坐直身体,心底里的海浪前赴后继地扑打着礁石,叫她尴尬到直接升天。
不过她突然想到——
很久之前在网上刷到过的男性职场穿搭系列的视频里,确确实实提到过这么一个东西。
马拉松运动员在长跑途中,身体各处会产生剧烈的摩擦。与女性运动员被稳定防护的身体不同,他们通常会在赛事结束之后血溅当场。
于是市面上就推出一种男士专用的运动胸贴。这种胸贴与其说是内衣,不如说更像一种小而透气的创口贴,可以保护在运动中剧烈磨损的胸部。
齐穗翻开笔记本,手里握着笔,近乎机械地在本上记录着LEO说的话,基本上是他说什么齐穗写什么,就连男人的一些口癖都被她记录下来。
奇怪。
这简直太奇怪了。
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的胸看?
为什么要关注他衣服里面有没有贴胸贴?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非要给LEO找个错处的话,那就是他穿得衣服太漂亮,人太闷骚。
和钱近的婚姻中,齐穗可从来没想过这种东西,也没有欲/望去参透人体的奥秘。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段婚姻即将结束的时候,她突然就对人的躯壳产生无与伦比的巨大兴趣。
这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心态的问题?
难道正是因为临近离婚,她才对这种畸形又失德的感觉产生兴趣吗?
啧。
她在心底咬牙切齿。
人类的大脑有超过半数是由激素控制。
但她说LEO是花孔雀,认为LEO在勾引她,想掀LEO的衣服,难道也是激素控制?
这实在太自大了。
自大到让人可耻的程度。
可是齐穗抬头看一眼,LEO推推自己的眼镜,鼻梁顶着金色的框线,低头,露出半双眼型流畅的眸子,活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再一低头,衬衣最上方的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开,平直的骨骼线能看到一多半。
她又开始迟疑了。
难不成,是LEO太sao?
这一幕太真实,让齐穗产生一种她勾勾手就能把到极品男人的错觉。
下一秒,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认为自己一定是疯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越想越觉得胸有成竹。
宝宝,女人就得敢想敢做,退一步说了,他都这样了,他能是什么好人?(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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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绿帽奴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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