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也是在这一年开始被散布的。
一开始林知还并没有觉得事情是在针对自己。
许璐璐看她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厌恶与嫌弃,集体活动或者走廊碰见了总有意无意故意撞她一下。
张佳比她先反应过来,问她“你跟栾思申到底怎么回事?”
两年来林知还从未跟人开口说过自己跟栾思申的关系。
“年级里都在传,你跟他早就在一起了,甚至已经住在一起了。”
林知还心里咯噔一下,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来了。
中午上课前年级校长又在通报今天上午违反校规校纪的学生。
“高三37班栾思申,高三17班李家俊,高三17班高鹏,打架斗殴,情节严重,记大过处分。”
林知还人生中第二次逃课,翘掉的是一节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自来卷,戴了副圆圆的眼睛,讲课的时候还会脸红,偶尔上课的时候会播放英文电影给他们看。
那天播的那部电影名字叫《辛德勒的名单》,林知还没有看懂到底讲了个怎样的故事,只记住了穿红衣服的女孩,还有零散的**戏,女人的**剪影。
电影放到一半,林知还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张佳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又去了那个天台。
这次换成林知还叙述,张佳倾听。
从父母的事故,到姥姥去世自己被蒋爱文接回家,再到蒋爱文去世,自己搬走又搬回去。
张佳在一边听得两眼放光“也就是说你们是兄妹又没有血缘关系,但又相依为命像一家人?”
“可以这样理解。”林知还点点头。
“那你喜欢他吗?”
林知还沉默,去年初秋那个吻她只字未提,此刻突然想起来,脸颊烧得慌。
“好吧,不说就不说了。但你脸红什么?还是说你喜欢褚屹?”
“褚屹,他是什么都不缺的人,你知道的我朋友很少,所以对我而言他是很特殊的存在,但对他来说我只是众多朋友之一。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张佳脑子转的很快“大概可以理解,中央空调,做男友不行,但作为朋友却是很好的朋友。”
“是这样的。”
“其实有时候人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紧接着话锋一转“栾思申在你心中的定位是什么样的?”
林知还听得云里雾里,沉默了会回答道“我觉得我这方面有点不太开窍,不过我确实没有真的把他当成自己哥哥。”
谣言比林知还预想的传播的还要早,“一开始我听到有人谈论你跟他,还以为又是犯了花痴的女生想找你帮忙递情书之类的东西。”
“后来我发现不是,没有人来找你帮忙送东西,你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做题。一直到我们宿舍前几天夜谈。”
女生宿舍的夜谈隔几天就会有一次,往往什么都聊,学校里的八卦,明星的绯闻,有什么说什么。
张佳的下铺是班里文艺委员叫孙枫,聊到年级里的帅哥的时候,她突然跟张佳说“林知还这么阴险的人,你是怎么跟她当了两年多同桌的?”
张佳一脸茫然“林知还怎么了?性格是淡漠了点但人挺好的啊。”
“许璐璐跟我哭诉好几回了,林知还爸妈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她后来不知道怎么住进了栾思申家里,八成是收养吧?也可能是有什么亲戚?后来栾思申妈去世了,他俩人孤男寡女没羞没臊的就住一起了。”
“知道的这么详细,趴她床底下听得啊?”张佳阴阳道。
孙枫越说越起劲“林知还有个小学同学就住环安小区,她奶奶在楼底下跟小区里的人聊天的时候听他家对门说的。”
“我劝你还是不要以讹传讹胡说八道了。”张佳说“林知还跟我同桌这么长时间她的事我都知道,只是不想告诉你们而已,没想到你们居然背地给人家造谣,小心生孩子没□□。”
“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孙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说到这里张佳怒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多心虚,再多说一句估计就要露馅了,你嘴是真的严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怎么说,怕说完你觉得我可怜,我很不喜欢被人同情,那种感觉很难受,所以,抱歉隐瞒了你这么久。”林知还知道自己很不够意思,有点心虚道。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会这么看你,咱俩不是好朋友吗,而且最严重的不是这个。”张佳一脸严肃。
“是年级里有人造谣,说你跟栾思申俩高中生哪来的钱生活,他们说......”
张佳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什么啊?”林知还有些不明所以。
“说看到你半夜去酒吧,是在外面做特殊从业者。”张佳咬牙切齿道。
林知还感到胃里一阵恶心,心情差到了极点,事情总是比自己料想的要更坏。
“17班那俩男的,跟许璐璐认识,栾思申跟他俩打架估计也跟这个有关系,谁不知道栾思申这学期老实多了,都多久没被通报过了。”
第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响了,林知还没回去,走廊里学生打闹的声音沸沸扬扬,她蜷着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很快第二节课上课的铃声响了。
两个人又开始絮絮叨叨瞎扯。
“你还会想赵伟吗?”林知还问她。
“不会,他多恶心啊。”顿了顿,张佳又小声说“偶尔吧。”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你们没办法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为什么没办法在一起?他不喜欢你吗?”
“嗯,也有一些其他原因。”
“那就大胆追啊,大胆表白,被拒绝了就拉到,男人多的是。”
“那如果是现实原因呢?”
“等等,你说的不会是栾思申吧?你果然喜欢他?”
林知还没否认,也没承认;她把头埋进膝盖里,不再说话。
“你要真喜欢他,高考你俩填一个地方的志愿不就好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还认识你们啊?”张佳想了想补充道“又没血缘关系。”
她就这么一直陪着林知还,一直到第三节课上到一半,张佳听到天台的铁门被打开又关上,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以为是老师,拉了拉林知还的胳膊提醒她准备躲起来。
林知还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张佳急了心想妈的老师就老师,翘几节课怎么了,也一屁股坐回地上,脸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栾思申迈着一双大长腿直冲她俩走过来,面色阴沉,嘴角还挂着淤青,手上提着一件薄外套。
张佳一时看呆了,片刻后回过神手肘捣了捣林知还,栾思申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过去蹲下身外套披在林知还身上。
“你来干嘛?”林知还抬头轻声问。
“去你们班找你没找到,猜到你会在这。”他转头看向张佳“我走的时候,你们班数学老师已经过去了,还找你来着。”
张佳是数学课代表,她尖叫一声站起来“先走一步。”随机往天台下跑。
“你去我们班干嘛?”林知还拉了拉他的手,栾思申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澄清了一下谣言。”
“你怎么澄清的?”
“我告诉他们,我是你哥哥,我有义务保护你有义务照顾你,还告诉他们我们有的是钱,就算没钱了,我也不会让你去赚钱。”
“你可真敢说,喜欢你的女孩听完要伤心了。”
“无所谓,我还告诉他们再让我听见有背地说你坏话给你造谣的,下场就跟17班那两个废物一样。”
林知还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摸了摸栾思申的嘴角,有点轻微破皮了。
“痛吗?”
“不痛,他们两个更惨,牙都被我打掉了,眼眶肿了。”
“以后不准打架。”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林知还凑近了仔细看着栾思申脸上的伤,确认不是很严重才稍稍放下了心。
栾思申眼神闪了闪“可是他们欺负你。”
“那也不能打架。”
“好。”
林知还把头靠在栾思申肩膀上,闻他身上的味道,两个人用的是一瓶洗发水,林知还从小卖部里买的飘柔兰花香的。
这是货架上最便宜的一种,紫色的瓶子。
洗衣粉也是最便宜的立白,十几块钱一大袋。
他身上和她身上是一样的味道。
栾思申伸手揽着她的肩,轻轻摩挲她的手臂。
铃声响了,第三节课下课,很快是第四节上课。
这个周五晚上没有自习,第四节课下课就可以回家。
“你以前翘课都出去干嘛?”林知还突然问。
“大多数时候去网吧上网打游戏。”
“少数时候呢?”
“我会坐公交车去城南,看看以前的画廊。”
“现在还是画廊吗?”
“现在变成一家烧烤店了。”
栾思申低头轻轻吻了吻女孩的头发“想不想翘课出去玩?”
“想。”
栾思申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带着她绕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围墙,围墙下有几块大石头,应该是建校初期留下的冗余建筑材料。
栾思申先爬上去,坐在墙缝上,对下面有些犹豫的林知还说“快,踩着石头,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林知还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老师,抬脚踩上石块,一只手扶上墙沿另一只拉住栾思申伸出的手。
手臂用力一拉,她顺势攀上墙缝。
栾思申跳下去朝她伸开双臂,“跳下来,我接住你。”
“我有点害怕,你要是没接住怎么办?”林知还眼睛往下扫了扫,大概两米高的围墙,要是摔地上了估计得断胳膊瘸腿的。
“摔断腿。”栾思申故意吓她。
......
“接得住,放心吧。”栾思申张着手臂在底下催促。
“哎,同学,下来,你哪个班的?”
林知还一回头瞥见年级校长指着她跑过来,连忙回过头一咬牙朝着栾思申跳下去。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栾思申的胸膛很宽厚,稳稳的把她接在怀里。
“走。”栾思申拉着她开始跑。
林知还看着栾思申的后脑勺,茂密的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甩在脑后。
阴翳了一整天的坏心情终于好起来了,胸腔内的心脏始终砰砰跳着,分不清是害怕被年级校长抓到还是年少的心动。
又是一个秋末,枯黄的白杨叶子落了一地,风一刮纷纷扬扬的往下飘,两个人踩在碎叶上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
栾思申带她到了动物园,在市中心的公园里。去往动物园的时候路过了一片湖,林知还又看到了画上的紫藤,已经枯败,光秃秃的缠绕在另一棵树上。
临近下班关门的时间,门口售票的阿姨没有收他们的门票,饲养员叔叔给蟒蛇盖被子的时候让她伸手摸了摸,她很怕这种冷血爬行动物,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冰冰凉凉的滑腻触感,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的体温也跟着变低了。
栾思申在旁边笑她胆小鬼。
崭新的门票上面的红色印章写着“莒宜县动物园”。
工作日动物园游客稀少。
园里植物都光秃秃的,一股难闻的动物粪便味弥漫在空气里,动物种类比游人还要稀少,老虎、斑马、梅花鹿、孔雀......逛完只花了半个多小时。
广播里工作人员开始播报闭园提醒“尊敬的游客,请您携带家属尽快离园......”
“走吧,家属。”栾思申胳膊动了动,林知还才发现两个人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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