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思申对着光仔细擦拭那只晶莹剔透的镯子,玻璃种,纯净细腻。
圈口是凭借记忆里女人纤细的手腕打磨的。
他把镯子放回抽屉,戴上眼镜,仔细雕刻猫咪尾巴的纹路。
手边是一杯刚冲的咖啡。
他不喜欢吃苦,偏又喜欢自讨苦吃。
工作室背阳,大白天也拉着窗帘,但工作台上的台灯很亮,时间久了晃得眼睛不舒服。
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微信弹出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忙完,还有一点收尾。”
栾思申回完消息,拉开左手边第一只抽屉,里面放了几盒眼药水,他拿出一支掰断滴进眼睑合上眼皮缓慢转动眼球,伸手摸索着关了灯,手撑在额头上休息了一会。
片刻后,栾思申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拧开台灯把最后一点雕完,灯光下的猫咪二十厘米的高度,坐卧的姿势。
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白猫。
他拍了张照片给李钰发过去,“明天来拿。”
“今晚不行?”对面秒回。
“今晚有事。”
“OK”
时间已经指向傍晚七点。
家里那位的微信安安静静没再发来消息。
“吃了吗,想吃什么?”
他问。
隔了五分钟林知还才问“忙完了?家门口新开的湘菜馆去过吗?”
“没有,今天尝尝。”
锁好工作室的门,栾思申抬脚往楼下走。
二楼的售货员像见了鬼,“老板笑的鬼迷日眼的,撞邪了吗?”
“你小点声。”
……
车子开近小区,远远的看见林知还站在小区门口,一手提着装满日用品的超市购物袋,另一只提着高跟鞋的手看到他的车子开过来冲他挥了挥。
“上车。”他摇下车窗挑了挑眉。
林知还打开后排车门,购物袋放进去,她脚上蹬了双新买的人字拖,高跟鞋也顺势扔进车里。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吃完饭陪你去。”
栾思申望了眼后视镜,她头发散着,化了精致的妆,五官看起来和高中刚毕业那会其实没多少区别。
林知还关上车门“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栾思申转了转方向盘,拐进小区。
再从小区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蹲在门口大树底下抽烟的女人,白葱似得手指夹着细长的烟,时不时送进嘴里,薄薄的烟雾吐出来,另一只手正在抚摸一只巴掌大的小土狗,棕黄的皮毛,乖乖的,身体蹭着她的小腿。
栾思申拐进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根火腿肠,大步走过去蹲在她对面。
火腿肠的外包装撕开,小狗被香味吸引,身子转了个圈蹲坐在栾思申的面前仰着脑袋,有些着急的吃栾思申手里的食物。
他这才看清,小狗的一只耳朵缺了一块,像是被咬掉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要养吗?”他问。
林知还摸摸小狗隆起的脊背,思考了良久之后说,“算了吧,没时间。”
栾思申盯着小狗把火腿肠吃完才说,“我记得你挺喜欢小狗来着。”
“是很喜欢啊。”林知还没有否认。
“那就养啊,我养,我有时间。”
小狗已经跑远了。
林知还没有接话,只说自己饿了。
眼下正是用餐高峰期,需要等位。
栾思申提前订好了包间。
等餐的时候林知还同他闲聊。
“回来的时候,看到南港好像倒闭了,叶子谦呢?”
“你倒是对他印象深刻,他大学毕业也回来了。”
“是吗?”
“嗯,现在在跟我合伙一起创业。”
“哦,你们还是好朋友。”
“嗯。”独立包间内可以抽烟,栾思申把林知还杯子旁边那盒□□拿了过来。
蓝莓味香烟抽进嘴里跟没抽似的,栾思申面不改色的说“这口香糖吃起来还带点烟味,真有创意。”
林知还脸色不大好看。
栾思申笑的眼睛都弯了,毫无诚意的道歉“我错了。”
林知还吃的很少,从前医院太忙晚上她常常就不吃了。
慢吞吞的喝一杯气泡水。
栾思申替她夹了块血鸭。
“再吃点。”
“我不吃,我饱了。”
“气泡水烧胃,不吃点东西垫垫胃会不舒服。”
“我不吃。”
“不行。”栾思申声线一沉,林知还紧接着乖乖拿起筷子,把盘里的鸭肉塞进嘴里。
栾思申敛眸看她脸颊一动一动嚼食物,觉得此情此景好似曾经发生过。
对面的人把骨头吐出来“咸了。”
“众口难调。我这几天工作忙,要是回不来,你就点外卖吧。”
“我可以去你店里吗?”林知还眼睛亮了亮。
“我不一定在店里。”
“那好吧。”林知还眼神熄了垂下头。
包间开着窗,头发被风一吹糊在脸上,栾思申摇铃喊服务生替她要了根皮筋。
林知还扎好头发就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栾思申吃东西。
“看什么?”
“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林知还伸出手捏了捏栾思申的脸,“你是栾思申吗?”
栾思申任由她掐着自己脸颊的软肉,笑起来,“如假包换。”
林知还松了手,又像是不开心了“真神奇。”
命运真神奇。
“嗯?”
“居然还能和你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林知还有些唏嘘,紧接着又笑起来,“我以为我不会理你了,你也不会理我来着。”
栾思申又何尝不是这样以为的呢?
他也以为林知还再也不会理他了。
或者,至少该闹一闹的。
可是当年的事,林知还连提都没有提。
他们重新见了面,然后顺理成章握手言和冰释前嫌。
像是真的已经翻了篇,也不在意了。
栾思申想自己应该高兴的,可他却只感受到了猛烈的难过与丧失。
回家的路上,路过港南旧址,林知还忽然跳到栾思申的背上,非要他背自己回家。
“你不是说昨天不像高三那会吗?现在呢?现在像了吗?”
“林知还,你今天可没喝醉。”栾思申托住她的腿弯往上送了送。
“那是你不让我喝。”
栾思申转了个圈作势要把她扔进路边垃圾桶,林知还有点害怕,紧紧搂住栾思申的脖子,生怕掉下去。
没有酒精麻痹神经,今夜感受到人实实在在压在自己背上。
栾思申也才有实感。
林知还真的回来了。
林知还第二天早晨是被狗叫吵起来的。
她睡眼惺忪的走进客厅,看到栾思申正拎着小狗的后颈皮同它对视“大清早的,喊什么喊?”
小狗又嘤了一声,嗓子细细的,四只爪子在空中乱蹬。
栾思申一手托着狗,一手准备拆火腿做狗饭。
林知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揉了揉眼睛问道“我刚睡醒,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昨天那只小狗吗?”
“是,要不要过来摸摸?我昨晚给他洗过澡了。”
“昨晚?你半夜出去找狗?”
“你睡着了呀,所以没听到。”
实际上,林知还昨夜睡得并不算早,昨天她收到了一封拒信。
关掉邮箱后毫无睡意,便从网页上随意点开了一部片子。
整部电影讲述了角色的一生,从青葱少年到垂垂老矣。
风雨误春光,时隔三十多年,他偷偷去看从年少起就开始爱慕的女孩的戏,大剧院的舞台中央,她也已经成为了莎士比亚的女主角。
看完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耳机隔绝了外界的杂声,栾思申什么时候出的门,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给狗洗的澡。
林知还一概不知。
“以后养在家里吗?”
“养在工作室。”
“那我要是想撸狗呢?”
“去工作室。”
“你工作室在哪里?”
“店铺三楼。”
“今天可以去吗?”
“今天要带它去打疫苗,做检查。”
“明天。”
“明天我可能不在。”
“后天呢?”
“不一定。”
“那大后天。”
......
栾思申把小狗放回地面上。
小狗看起来有点害怕,趴在地板上身子不停的抖,往沙发一侧爬。
然后林知还看到,自己前一天买的毛巾铺在地上,叠成方块,已经变成了狗窝。
林知还不满的“喂。”了一声。
栾思申头也不抬“我给你买新的,那条毛巾掉毛你自己买的时候没发现吗?”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狗奴。”林知还愤愤不平。
栾思申洗过手,专心给小狗煮虾。
小狗趴在毛巾上,闹了一早上估计累了似乎又要睡着了。
林知还凑到栾思申身边,胳膊紧贴胳膊,继续问刚刚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啊?”
栾思申发现,林知还似乎根本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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