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邢司已经和从前大不同了,至少在周宴的梦境里,他见到的慎邢司与这里确实是不一样。
新司主是位唯唯诺诺的少女,她旁边站着一位看着德高望重的老者,可惜面色不善,周宴短暂一瞥,就明白了这位老者才是真正的话事主,不难看出这位少女是钦定的司主,不过可能是因为新上任,没有经验吧,也可能是自己没有主见,一直在看旁边老者的脸色。
慎邢司的人对周宴还算客气,毕竟是千年的妖怪,是当年大战中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
出来的周宴可不管人情礼貌,毕竟不是家中,没有什么需要礼貌的地方,他混江湖多年,早已明白修真界这些伪君子的行为作风。
周宴自顾自坐到椅子上,翘起腿,对着两人道:“给个自我介绍。”
老者与少女一下子有些面面相觑,这蛇妖倒是一点都不怕慎邢司,甚至还有些挑衅的意味在里头。
老者忌惮周宴年纪大,又看不出周宴境界几层,见不到实力,刚想说放肆,就被自己的理智拦下来了。
那少女观老者的面色如常后,才对周宴道:“我叫做春棠信,慎邢司现司主,旁边这位是辅佐我的居贤长老。”
周宴对着他们审视片刻才点头,自来熟一般说道:“居贤长老,你我皆是活了百年的老不死,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需要问什么就问。”
居贤长老点头,刚想说话,又被周宴打断。
“别跟我讲客套,早点结束,毕竟家中还有良妻盼我归家。”
居贤长老莫名感到寒意,他硬着头皮,说道:“对于当年七仙的陨落我们重新调查了一番,尤其是对于家师的故去,我们得到了新的结果。”
“线索告诉我们,是您当年在华鹤山巅杀掉了家师。”春棠信眼神折射着寒意,她虽有些唯唯诺诺之意,但是事关家师,绝不含糊。
周宴挑眉问道:“你家师是哪位?凡间都改朝换代几百年了,你慎邢司隔几十年换一代司主,我怎么知道你家师是谁?”
居贤长老被他这幅无礼模样气得胡子都抖三抖,他咬牙道:“你这蛇精怎么装傻充愣,我们既然问你七仙之事,家师必然是七仙之人,你说是谁。”
周宴摆手,甚是无辜道:“那不好意思,我虽为幸存者,但是过往之事我皆忘了,不信你们大可探入我识海搜寻记忆,看看有没有你们想要的。”
别说,居贤长老还真的想。
“但是要是没有查到,”周宴的唇角微微扬起,从脊骨处抽出了晚蛰,“我可就不跟你们含糊了。”
晚蛰在周宴的脊骨处沉眠许久,乍然被唤醒有些暴躁,白色的鞭尸隐约透着淡淡的红光,细嗅之下能闻到丝丝的血腥味,显然是喝过人血吃过人肉的武器,虽赐清影寒梅之名,却是一把杀生武器。
居贤长老肉眼可见已经抖起来了,不是被气抖的,是被晚蛰吓抖的。
早年间他是见过晚蛰的残暴的,七仙陨落后的一百多年,当时诸邪并起,在修真界展开了腥风血雨的屠杀,是一位手执长鞭的青衣公子带头除秽。
那时居贤长老还只是一位在慎邢司修行的外门弟子,年纪也不过十三,但是胜在天资卓越,跟在周宴后头降妖除魔,有幸见过周宴的风姿。
也见过晚蛰。
他犹记得,当年血色染红半个天空,山脚下是群魔污秽,周宴立于群山之颠,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眸,随即长鞭扬起,宛如长风过境,巨大的飓风卷灭了方圆十里的妖魔,散开的血沫在山腰处开出了一朵妖艳无比的血花,竟如同呼吸般简单。
而这磅礴的灵力不是来自周宴,而是晚蛰本身。
周宴本身也不逊色,只是晚蛰这等神器太过强大,若是不收敛它自然的灵力,就这么耷拉着在地上走一圈,厚实的地面也会被晚蛰划拉开十丈之深的裂缝。
周宴运功,提着晚蛰直奔几个妖王而去。
“你我皆是妖精,你就这么吃里扒外?”那千年的黑熊精叫嚣道:“小蛇妖倒是好好一副白眼狼模样!”
周宴嗤笑道:“也不看看我什么品种,你又是什么品种。”
水锦银环蛇一族稀少,再者银环蛇本是祥瑞,周宴又是由沈竹行亲自点化的,岁寒仙尊都护着自己,在修真界地位可想而知有多高。
周宴不欲多言,狠厉的鞭风扫过黑熊精,鞭身所过之处卷起漫天黄沙,飞沙走石,连空气都要生生劈开。
居贤长老就站在山上,看着山下那一袭白衣在烟雾中飘荡如鬼魅般,不过几息之间就解决了数千人。
可惜那段记忆太久了,久到居贤长老已经不太记得了,此后修真界再也不见晚蛰与那位白衣男子的身影,宛如传说。
见到了晚蛰,居贤长老这才想起,面前之人正是当年云明仙尊的弟子,周宴。
居贤长老立即“扑通”一下跪在周宴面前,像是确认般,颤抖着唇战战兢兢道:“你是云明仙尊的弟子?晚生拜见周仙君!”
这动静不小,给一旁的春棠信吓了一跳。
周宴当时没有封号,所以大部分人也只能唤他仙君。
周宴挑眉,表情疑惑,但也没叫人起来:“云明仙尊是哪位,我倒是不记得我何时成他弟子了。”
居贤长老这才想起来周宴说过自己丢了记忆,他由着春棠信将自己小心翼翼搀扶起来,对周宴接解释道:“云明仙尊位列七仙第四,唤作沈竹行,您就是他座下的弟子,不过云明仙尊在百年前就已经陨落了,您要是要找他的话估计找不着了,他没有尸骨,只有空的衣冠冢。”
听到这话,周宴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心中莫名刺痛,有些难受,他下意识反问道:“没有尸骨是什么意思?是别人都没有的,还是只有他一人没有?”
居贤长老道:“除了家师与云明仙尊没有尸骨以外,剩余的五仙是有的。”
周宴强行压下内心那点心悸感,继续问道:“后来你们怎么没有继续立七仙了?”
居贤长老回道:“我们自知不如前辈,自然不敢站出来立七仙名号,所以最后一批七仙陨落后便再无七仙之名。”
周宴问道:“云明仙尊可有画像?到底是我师尊,没见过他倒是挺对不起他的。”
“有的有的,周仙君稍等。”居贤长老连忙点头,“小春,赶紧去给周仙君拿来。”
春棠信还没意识到面前这位仙君的重要性,虽然不解但是很听话的照做。
慎邢司一直都保留着各位大人物的画像,要找出来也不难,春棠信这段时间习惯了慎邢司忙里忙外的日子,找东西已经找出了熟能生巧的意味了,周宴才品了一口茶,春棠信就将几幅画卷拿了出来,恭敬递给周宴。
画卷被保存的很好,不见灰尘不见褪色,随着画卷徐徐展开,周宴见到了那张日夜思念的脸,那个可以为他舍生忘死的人。
竟是周如的模样。
周宴的呼吸下意识停滞了一下,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没有拿错是吧,这就是我那位师尊的模样?”
居贤长老道:“晚辈不敢拿假的糊弄仙君,这千真万确,就是云明仙尊的模样,若不信,仙君去问问旁人也成。”
周宴仔细看着卷中的人,手托着一支小巧玲珑的青色玉瓶,那双墨色的眼睛被白纱敷上,身着朱红色的华服,俨然是观音之姿。
倒也莫名的适合,沈竹行身上没有太多的杀伐之气,反倒像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细看下来其实与周如还是有些差别的,例如沈竹行眉间那道似剑般的红痕,例如沈竹行的五官比周如成熟很多,例如沈竹行的身段比周如高大有力许多。
……
周宴离开没多久后周如就醒了,自梦中醒来,他下意识就去喊周宴的名字。
惊春坐在外边正数着年华,听见里头的人迷迷糊糊喊着周宴,就起身推门进去,轻轻安抚着他。
周如感受到惊春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脊背,梦中那股恐慌与窒息感慢慢消了下去,好一会,他才干涩的开口问道:“他又走了吗?”
惊春无言,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沉默着。
周如知道,这次的沉默就是无声的肯定。
他闭了闭眼,眼角那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去,不知滴在了哪里。
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周宴总是这样,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似乎怕自己知道了会粘着他不让他走。
爱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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