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集镇前,时见买了马车。
乘马车的话,自然不会有骑马快。陶颂宜看看后,上了马车。
业已入伏,就算是待在马车里,吹着风,仍旧很热。
时见坐在外边赶马,二人便隔着车帘,开始的时候,还会说上几句话。后来,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了。
许是天气太热,马车吱吱呀呀也催眠,她坐着坐着,便靠着睡着。
待到醒来,已在一处客栈。
她昏昏沉沉的,脑袋疼得动不了,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似有刀在割。
“你醒了?”时见进屋,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她隐约闻到药味。
“你昨夜受寒,今日又中暑,在车上晕倒了。”时见扶她起身,“来,把药喝了。”
“咳咳!”
她喝下去的药大半部分被吐了出来。
时见赶紧放下碗,给她拍背。
第二次喝药,还是没喝下去多少。陶颂宜便推着说:“不喝了,我想睡觉。”
“再喝一些,阿雪。”
陶颂宜又喝了两口。咽下药的时候,喉咙疼得要命。
她推开碗,“我不喝了。”
时见见还有小半碗的药,便又道:“还有两口,再喝两口。”
“不喝,不喝!”陶颂宜推开,道:“我说了,我不喝。”
“你看你的声音哑成什么样了,喝了药病才会好。”时见说着,还要给她喂药。陶颂宜忽然鼻头一酸,眼泪盈满眼眶。
生病的人,一点小情绪也会难以承受。
时见登时手忙脚乱,放下碗给她拍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喝就不喝。你先睡,等你醒了再喝。”
入夜,她的额头越来越烫,时见拿下覆在她额头上的湿巾,重新换了一块,又拿着她的手,给她擦手降温。
先前,他见到赵凌雪也是叫人这样照顾那些发热的病人,想来是有用的。
可第二日,陶颂宜的病却更加严重了,时见不得不去请了医士来看。
医士给她施针,开出新的药方,叮嘱时见一定要按时让她喝药。
可她昏昏沉沉的,就算时见唤她能应,也只是迷迷糊糊的。
时见有些懊恼。若非他粗心大意,快要到缙城才发现她晕倒了,她本该早早便喝药休息的,也便不会像现下,病成这样。
又到了喝药的时辰,时见唤陶颂宜,陶颂宜仍是唤了三四声,才能听见她似有若无的一声应。
时见扶起她时,她浑身滚烫,双颊已烧得通红。
许是烧得口渴,这次时见端药给她喝,她竟咕咕喝下了。
她就这样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没有什么意识,失去了往日的鲜活。
“对不起。”时见低声道:“对不起,阿雪。”
陶颂宜意识恢复清醒,是在缙城的第三日。
她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便见靠在她手边的时间。
他半挽的长发已凌乱,眼下坠着两块乌青。
这三日她迷迷糊糊的,却也依稀记得,是时见一直在照顾她。
她伸手要去为他找个枕头时,时见醒了。
她赶紧缩回手,静静靠着。
他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睛,便露出笑意,“你醒了。”
他抬起双手,捧着她的脸反复地看,“让我仔细看看,你是真的醒了么?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陶颂宜看着时见,摇摇头,“没有。”
“真没有?”时见定睛看她,目光专注。
“真没有。”
时见如释重负,将她拥入怀中,“阿雪呀,你可吓死我了。”
陶颂宜缓缓抬手,拍拍他的背道:“哪有那么严重?”
陶颂宜原本是醒来便想赶路的,可时见一定要让她多休息两日再走。
到要走的时候,时见专门准备了冰盒,放在马车里,给她消暑。还准备了许多水果与小食。
见他这样忙前忙后,丝丝甜意涌上她的心头。可转头,却又是无尽的难过。
他们终究是要分离的。
如果,她没有这桩婚事桎梏,那么无论是谁阻止,她大约都要与他在一起。可她不能拿竺、陶两家人的命去赌。
他能与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就把以后得事情暂时丢掉,与他好好相处吧。
陶颂宜拿着葡萄,坐到时见身边。
时见道:“你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去,外边太热。”
“没事。”陶颂宜看着他道:“外边有风。”
“时见,送我回中州后,你要去哪里?”
时见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到时候再说。”
“中州有一家有名的卤鸡,到了中州我带你去吃。”
“可以啊。”时见道。
“你先前说你是北郡人,怎现在要去中州呢?”时见问道。
“我母亲是中州人,父亲是北郡人。母亲与父亲……和离后,我便有时在中州,有时在北郡。”陶颂宜道。
“我跟随家里长辈,也算是去过很多地方了,可中州和北郡却都未去过。若是你回北郡去,我再护送你,跟着你去北郡看看。”时见说到。
陶颂宜却是沉默了。她大约永远不会回北郡去。
见她不答时见便绕开话题,聊起其他的。
午间,他们还未到下一个集镇,时见便将马车赶到树荫下,就地生火,拿出陶锅熬药。
陶颂宜呆呆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不由得问:“你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东西的。”
“出门前。”时见道。
医士与他说,就算是她醒了,也得按时吃药,否则病情很容易反复。是以她才醒来,他便去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出发时一柄带上。
“可我们不久后就能到下一个集镇,药去下一个集镇煮就好啦。”陶颂宜道。
时见忙活着煮药,道:“那可不行,你得按时吃药。”
在他的照顾下,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好起来。只是先前,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如今却总是不自觉便想落泪,像是这次生病的后遗症。
良久,她才道:“谢谢你,时见。”
出了缙城之后的下一座城,是信江郡。他们是第二日傍晚到的。
今日的信江郡比平时热闹,陶颂宜一打听才知道明日便是乞巧节,许多商户都在准备着明日的货物。
时见找了间客栈,站在窗前就能看见街市的夜景。
第二日傍晚,陶颂宜穿上一身漂亮的衣裳,去见时见。
彼时,时见正在屋里捣鼓东西,见她来了,还将东西藏在了包里。
陶颂宜背着手便走进屋去,脚步轻快。
“你在做什么?”陶颂宜探头问道。
时见双眼眨巴着,道:“没什么。”
“咱们……出去逛逛?”陶颂宜道。
“我,我……”时见四下看看,道:“我有些困,晚一些可以么?”
“哦……那晚一些吧。”
陶颂宜垂头走了出去,回到自己屋内,拿着镜子反复照着。难道他不喜欢这样的装扮,还是她梳的这个头不好看。
他竟,都没正眼看她一下……
她捣鼓着,将带着的所有衣服都试了一遍,还是不满意,便拿着钱袋,上街去买。逛了好几个铺子,终于买到一件还不错的,又去添了几件精致的朱钗首饰,这才回客栈。
“诶,原来你出去了。”时见站在她的门口道。
他敲了许久的门,她都没应声。
“嗯。”陶颂宜点点头,“我去买点东西。”
时见便跟着她进屋,道:“你要出门,便来唤我。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陶颂宜摇着脑袋,道:“你不是困了么?”
时见一时不知该怎么说,顿了一会儿,才郑重道:“总之你得跟我说。”
“哦。”陶颂宜站在窗前,将窗子关起,又看向他,静默不语。
时见被她看得一头雾水,呆楞楞站在那里。
“出去啊,我要换衣服了。”陶颂宜道。
“哦!”时见忙关起屋子门,站在门外等着。
没过多久,门开了,时见抬眼,便见到一身桃夭粉色长裙,袅娜的陶颂宜。
“走了。”陶颂宜凑到他跟前,唤道。
他猛然回神。陶颂宜笑着,快步往前走去。
“新衣服?”他问道:“从前没见你穿过。”
陶颂宜点点头。
“我们去哪里?”时见又问。
从昨日来到客栈,陶颂宜说要明日才走后,他便一直待在屋内,不知在做些什么。
偶尔,她在旁边的屋子里,能听到写敲打的声音,也不像是做弓箭。
陶颂宜转身看他,一副“你不知道?”的表情。
“什么?”时见仍旧是一头雾水。现下,他满心满眼都是手里的那件东西,只想找个机会将它送出去,又怎会注意到,信江郡现下热闹非凡,百姓们都在过乞巧节了。
陶颂宜嗔怒,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上了街,陶颂宜便如一只欢快的鸟儿,这儿飞飞,那儿飞飞。
“公子,宛城的玛瑙手串,戴上可保平安,给小姐买一串吧。”
时见现下,可管不了什么玛瑙手串,他手中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多谢,不用了。”时见婉拒。
“那这银钗呢?公子看看。”许是看出时见衣着还算不错,店家便盯上了与陶颂宜一起出行的他。
店家将银钗戴在陶颂宜头上,道:“您看,多配。”
时见匆匆掏钱,给了店家。店家还要介绍其他的,时见便道:“多谢多谢,我只买银钗。”
“公子,这玛瑙手串戴起来真的很好看,是成双卖的,男女各一只。今日乞巧节,正适合戴。”
“多少钱?”陶颂宜问着,便去拣手串。
“二两银子一串。”店家道:“这还是今日过节,才有的价钱。”
“给。”陶颂宜将钱递给店家,将一串戴在自己手上,而后拉起时见的左手,将另一串戴在他手上。
“走吧。”她拉着他的手,两串玛瑙手串,在傍晚的日光下,沉静地闪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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