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春风渡 >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顾良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内,像一滴水融入深潭,再无声息。艾玛在暮色四合的田野里又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院门虚掩着,屋里没有点灯。艾玛推门进去,借着窗外最后的微光,看到顾良坐在炕沿,背对着她,身影融入浓重的黑暗里,一动不动。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点灯,只是默默地走到桌边,划亮火柴,点燃了那盏小小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散开,勉强照亮了小屋,却照不亮两人之间的阴霾。

灯光亮起的瞬间,顾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回头。

艾玛看着他那仿佛凝固了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她想说点什么,解释,道歉,或者……告别?可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虚伪。

最终,她只是哑声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我……去烧水。”

她逃也似的钻进灶房,机械地生火、添水。锅里的水渐渐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却觉得那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广播里激动的声音,一会儿是顾良那双死寂的眼睛,一会儿又是笔记本上那晕开的字迹。

水烧开了,蒸汽顶得锅盖噗噗作响。艾玛深吸一口气,用木勺将热水舀进木盆,端进屋里。

“顾良,”她轻声说,“洗把脸吧。”

顾良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煤油灯的光照在他脸上,艾玛的心猛地一缩——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曾经明亮炽热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他没有看艾玛,目光落在她端着的热水盆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站起身,走过来,默默地开始洗漱。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克制,没有一丝多余,也没有一丝情绪,就像在完成一项与自己无关的任务。

艾玛站在一旁,看着他用冷水拍脸,用旧毛巾擦干,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窒息。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一场无声的仪式在进行,而她,正是这场仪式的祭品。

洗漱完毕,顾良将毛巾搭好,终于抬眼看向艾玛。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你去考吧。”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犹豫或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这是你一直等的机会。”

艾玛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被顾良抬手制止了。

“不用说什么。”他看着她,眼神空洞,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我答应过你奶奶,会照顾好你。让你去考大学,也许……也是另一种照顾。”

他的话像冰锥,刺穿了艾玛的心脏。他将她的梦想,归结为对临终老人的承诺,将他们之间可能残存的最后一点联结,彻底撇清。

“我……”艾玛哽咽着,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胳膊。

顾良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碰触。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最终的了然,有彻底的放弃,或许,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

“早点休息。”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走向炕边,和衣躺下,面朝墙壁,恢复了那个拒绝一切的姿态。

艾玛独自站在屋子中央,看着那盆逐渐变凉的水,看着炕上那个决绝的背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句重话。他就这样,用一种极致的平静和疏离,为他们的关系画上了一个无声的句号。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离别场景,却比任何一种都更让她痛彻心扉。她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放手了。而她,连一句“对不起”或“谢谢”,都失去了说出口的资格。

这一夜,注定无眠。

自那个夜晚之后,顾良和艾玛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更加冰冷的平衡。顾良不再流露出任何情绪,他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地维持着表面的日常。

他依旧会早起做好早饭,但不再等艾玛,自己吃完便默默出门。他会把艾玛那份温在锅里,不多不少,刚好够她吃饱。晚上,他依旧睡在炕上,但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深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艾玛知道,这是顾良用他的方式,为她腾出空间和时间。他用这种极致的“不打扰”,来履行他口中“另一种照顾”。

高考报名的消息正式传到村里时,艾玛去公社填了表。回来时,她看到顾良正在院子里劈柴,挥汗如雨,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都耗尽。看到她手里的表格,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一下。

备考的日子是枯燥而紧张的。艾玛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了进去。白天尽量完成队里分配的轻省活计,晚上则彻夜点灯苦读。那些曾经是她精神寄托的书籍,此刻变成了沉重的、通往未知未来的阶梯。

顾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开始更晚回家,有时是去帮邻里干活,有时就只是在田埂上坐到深夜。他将家里唯一的书桌完全让给了艾玛,自己则搬个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就着月光看他那本早已翻烂的《农村电工基础》——尽管他可能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不再询问她复习的进度,也不再对她熬夜表示任何关切。但他会在每天清晨,默默在她用来提神的搪瓷缸旁,放上一个煮熟的鸡蛋。会在她偶尔趴在桌上睡着时,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一件外衣,然后迅速离开,仿佛从未靠近。

这些无声的、细微的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更让艾玛心如刀割。她宁愿他骂她、怨她,也好过这样近乎自虐的成全。他的好,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也让她更加看清了自己过往的自私。

有时,艾玛从书海中抬起头,看着窗外顾良在月光下孤寂的背影,会恍惚地想:如果当初,她能早一点放下那些清高的偏见,能早一点看清这份沉默的深情,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世上没有如果。时间的洪流推着她只能向前。她只能更加拼命地学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的放手,对得起这被自己亲手毁掉的一切。

村里其他准备高考的知青们,聚在一起讨论题目,互相打气,气氛热烈。只有艾玛,像个孤独的异类,将自己封闭在小屋和书本里。她的备考,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顾良的平静和艾玛的沉默,构成了一幅极其怪异的画面。他们像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被一个即将到来的离别捆绑在一起,各自舔舐着看不见的伤口,等待着那最终审判日的来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宁得岁岁吵

天幕:皇帝聊天群

六十二年冬

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