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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霍朝焕也来江城了,当然,与她无关。

南湖宾馆是江城老牌国宾馆,植被茂密,绿树成荫,方默及钱总等人下榻于此,晚饭地点也定在了这儿。

包厢内弥漫着粮食酒香,江省发改的项凯说,众诚任子华接受调查后咬出了江城的人,江城找到了杨宇德求情。

上周末霍朝焕和母亲一起去医院看望杨妈妈时,杨妈妈就提了这事。

赵之树道:“他在京市等着不就成了,怎么还自己跑到江城来。”

话音落下,坐在主位的方默仰头饮尽杯中酒,若有若无的目光投来,谢朝恩全当没看见。

方老板猜错了,霍朝焕没来找她。

她大学和顾京帆恋爱时就听过许多传言,宫闱秘事,红墙秘史,自然也包括霍朝焕,他是圈子里的名人。

大家都有探究欲,尤其是对不可说权力的窥私,她没当回事,毕竟外面一年到头挂着霍家专题,哪儿都是某知情人士透露。

越低调,越深挖。

她了解霍朝焕,比霍朝焕以为的更早。

后来又听说了许多,Bryan大概非常恨她,恨她让他丢失了翻身的机会,所以他夫人又明里暗里透露了许多

——那些让她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特殊的消息。

她知道霍朝焕喜欢她,一开始就知道,男人对女人的**是掩盖不住的。

所以从大西北飞回江城前,她打电话问他——你喜欢我吗?

对,她还是不死心。

太安静了,最近太安静了。

和梁明宪的电话很安静,她什么都没说,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有安静在流淌。

和方默的沟通很安静,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只有她六根清静,她力量不够,方默在保护她。

但她不想。

酒桌上,钱总老泪纵横,自从他站队方默后,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他的妻子子女被限制出境,他隔三差五被上面叫去谈话,指导组已进驻万策证券三个月了,时时高压。

他说他其实早就想跑了,四月份和众诚合作,也是为了搭上祝凯泉背后的霍朝焕,然后平稳落地离职。

钱总说着,目光投过来,“但老林派朝恩抢了众诚的合作,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但方默空降后,他看清局势,想离职去港大教书,他对权力早无眷恋,唯独对简灵一龚玉翰时时放心不下。

言即此处,一贯强势的简灵一也不忍眼眶蓄泪。

酒杯滞空,她低头,要敬钱总一杯,钱总摇摇头,一饮而尽,“不怪你,你不容易。”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老天比较眷顾我。”

曾经方默问她,你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能坐在您面前,说明我是个幸运的人。

对啊,怎么不算幸运呢。

她父母离婚,但并未视彼此如仇寇,她不必做二选一的痛苦抉择,又承袭了母亲冷静锐利的品格和父亲热烈飞扬的个性。

她有爷爷奶奶,有那么多好朋友,后来遇见顾京帆,结识Terry,参与亚荣资本创立全程,怎么不算人生大造化呢?

顾京帆纵使万般不是,但也提供了大平台,若非如此,她无法结识钱总,更无法直接进入万策证券总部。

如果重来一次,她依旧会走进那家音乐厅,顾京帆会凑过来,完成与她的初见。

哪怕是亚荣出事,顾京帆带着阮从斐跑到国外,把她和Terry留在国内接受调查时,她也这么想。

她宁愿被浪潮拍死,也不要沉入无趣的死海。

方默为什么不能相信她呢?

——尤其又回江城。

平静,美妙,窒息。

早早预料到内心狂澜,所以上飞机前,她打电话问霍朝焕——你喜欢我吗?

电话那头响起霍朝焕的声音。

他说,大概吧。

好的,于是她说,谢谢你。

她一开始就知道他喜欢她,不然他不会容忍。

很好,霍副会长也没有否认。

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

酒局结束后,谢朝恩没有回酒店,打车到江边吹风。

还记得四年前,刚到万策证券工作,有人问她是哪人,她说江省惠平市。

谁来问都是惠平人,但她的标签还是江城人。

显然,大家并不想多记一个陌生城市。

后来她也懒得解释了,为了减少大家的记忆成本,再被问她就说江城的。

Mike吴有次收集资料看到她身份证,大咧咧问,“朝恩,你不是江省省会江城人吗?怎么身份证上写的江省惠平市?惠平是哪啊?也当过省会吗?”

她搞不懂为什么省会人和非省会人之间还存在鄙视链,至于吗?

然后她发现,并不是。

有次下午茶八卦,又聊起那些红墙秘史,不知怎的,突然聊起祖籍一般指几代的话题。有人说祖籍一般追溯三代,有人说追溯四代。

然后Mike吴拿霍朝焕举例,说霍朝焕祖籍和他爷爷一样,都是宁西省盛安市。

一句话杀死比赛。

盛安也是三线小城。

Mike吴又说,农哥不就盛安人吗?网上说霍康元每年都会回去,农哥快去偶遇,说不定还能攀个亲戚。

可惜了,她家乡没有位高权重的名人。

江水滔滔,江风渺渺,Bryan妻子的调笑又灌进脑子里,潘太太劝她趁现在霍老板还有点兴趣,快点捞,多捞点。

她当时问,是有先例吗?

潘太太也很年轻,只比她大一两岁,爱追星爱磕cp,年轻人有的爱好都有,所以她们聊的来,有一丝超乎利益交换的友谊。

潘太太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讲了楚阔南未婚妻逃婚的就八卦,以及霍朝焕再不和圈子里哥哥弟弟的女人来往的结果。

潘太太一说起八卦就收不住,“董眠眠说霍朝焕一开始对她特别上心,后来莫名其妙淡了,她为了逼对方表白才和楚阔南结婚的,没想到霍朝焕最后都没现身,她希望落空才逃婚。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外面说霍朝焕是为了耍楚阔南,我觉得不是。”潘太太笑了笑,俨然进入磕cp的状态,“听说过阶段性真爱这个词吗?”

在她点头后,潘太太就彻底收不住了,她看出来了,潘太太或许是三角恋爱好者。

潘太太说,“朝恩,我没别的意思,但你和霍朝焕之间,没有太深的羁绊。”

剩下的,不言自明。

霍朝焕对门当户对的董眠眠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大概吧”的她呢?

国庆即将来临,长江沿岸灯光秀电力全开,知道此刻才熄灭。

想到这些,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犹豫实在很可笑。

霍朝焕都明说了只是大概喜欢她,她还在这儿纠结个什么劲?

幻想男人爱在心头口难开吗?

不不不,霍朝焕或许只觉得她听得懂人话有意思,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消遣和观察对象。他的态度是居高临下的欣赏和赏玩,允许靠近,享受她带点目的的撩拨,并给予一些随手小庇护。

谈不上爱,大概有点喜欢,更多的是男人对女人的**。

她还是太容易被环境影响了。

一回江城,就害怕被拖进平静的死海。

就忍不住想靠近危险的,刺激的…

不能再拖了,得快刀斩乱麻。

原本打算明天中午和老同学邱香楠吃个饭,现在看来得缓一缓了。

国庆吧,没两天就要国庆了。

邱香楠收到消息时仰天长啸,这一天过的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今天下午,在和谢朝恩短暂又异常的对视后,她甚至能感受到身边同事投来的悄然变化的探究目光。

惊讶、疑惑、随即是某种小心翼翼的、重新评估的意味。

她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迫不及待想看平日冷漠刻薄的同事和拜高踩低的领导。他们脸上会浮现出什么精彩的表情呢?

侯行长总算磕磕绊绊地回答完,方总微微转过头,对总行行长点评着,什么基础工作也要做深、做牢、做实。

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就像鱼突然咬钩了,水面泛起一丝涟漪,一条鱼不会改变平静如水的生活,但总有种命运拐了个弯的错觉。

她的手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抬起来,甚至能清晰看到那个画面,昔日的同学朝她走过来,然后她会获得短暂的吹捧。

或许更多,但她并不期盼更多。

一点点就够了,她只是觉得再这样沉默下去,就要被无趣的死海淹没。

她怕死,但又宁愿被浪潮拍死。

但浪潮消失了。

潮汐变幻是亘古不变的自然真理,不因任何人停下脚步。

同事们开始问她竟然认识集团总部的人,她忍不住说的更多,吹嘘也好炫耀也罢,总之她和谢朝恩确实关系很好!

但良久良久,手机没有一丁点动静。

同事们恍然偷笑,又戏谑聊起总部八卦,说朝恩这么年轻,说不准和方总有一腿,又说集团总部有个女的,和方老板,还有中明资管的赵总,三个人一起···

邱香楠原以为没她的事了,没曾想临下班前曾总叫住她,把她带到侯行长办公室,说她认识总部的人,可以让她去求求情。

我吗?

谁懂,她听到后脑子都要炸了。

不是,她和谢朝恩八百年没见了,一见面就要提这么离谱的要求,她都不好意思说。

然后曾总说,去之前买点见面了,标准给你提到500元。

······

谁懂。

她是没敢直接和谢朝恩提这茬,只说好久没见吃个饭,行,现在饭也不用吃了。

节后就等着受死吧。

大不了不干了,这话她是说不出口。

国庆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曾总问她什么进展,邱香楠实话实说没约上饭,曾总啧了一声,“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我请问呢?

曾总继续道:“约不上饭不会微信说吗?”

天啊,这种话当面说就够奇葩了,还微信,她都怕谢朝恩把她拉黑。

但没办法,曾总直接拿过她手机编辑,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够主动,不能多角度思考,你这样的表现,我很失望。”

直到下班前,曾总又跑过来问她,“谢朝恩回消息没有?”

“没有,她估计在忙。”

“给她打电话。”

不打,她绝不会打。

邱香楠别过脸。

这下可把曾总惹恼了,“你他妈什么态度,这也不干那也不干,我养你干什么吃的,能干干,不能干滚,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知道有多少人说你走后门进来的,能力不行,做事不认真,经常挑活,不尊重前辈···”

天边渐渐染上暮色,直到夜色低垂,回老家的高铁早已出发,错过了这一趟,明后天都没有票,只能晚三天回家。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转而又变为低低的啜泣,侯行长也来了,曾总一句接一句施压,侯行长一句接一句劝说。

她默默掏出手机,她没有谢朝恩的电话号码,只能打微信语音通话,叮叮当铃声响起,办公室安静了。

或许是时间不太凑巧,她打一个,对面挂一个。

侯行长和曾总的脸色更难看了。

邱香楠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侯行长自己没答上方总的问题,怎么现在责任全到她身上来了呢?

最后一个,再打最后一个。

邱香楠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拿起,再次拨通语音通话。

叮叮当的铃声再次响起。

终于拨通了。

邱香楠惊喜万分,侯行长和曾总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她正要开口说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平静的,似乎又透着一股怒意的声音——

“谢朝恩,谁允许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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