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车胎摩擦声在寂静的山野放大,惊走了飞鸟走兽,池里的水在余震的作用下一圈圈荡漾。
日光仍在头顶,风依旧在吹,今天不会下雨。
天灿烂的不像话。
叶煦微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初夏的一切都很有生机,唯独没给姨姥姥生机。
她开始讨厌夏天。
之前她喜欢夏天,夏天的光线强烈,拍出来的一切都让人愉悦。
也是夏天,她在姨姥姥家度过15个暑假,一年中最长的两个月。
以为工作了,会有更多时间,可是没有,去姨姥姥家也就那几个长假。
她有些懊悔,应该要多抽出一些时间,她以为还有时间。
等她完成梦想,她会回到她们身边,用镜头拍下她们无数个很日常的瞬间。
现在没机会了,一切都晚了。
殡仪馆里没开空调,叶煦微觉得冷,四周都是人,热空气好像隔绝了她。
她机械地做叶峥嵘安排给她的事,有人过来,她看不清人脸,只知道点头。
那人说了一些话,她听不进一句,她还沉浸在失去的情绪中。
叶峥嵘看见了,等人一走,拉她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抱住了她。
热气裹住了叶煦微,她的心脏随之一跳。
“妈妈错了,应该告诉你的,给你一点准备的时间。妈妈也是缓了好一阵,一见到她,就很想哭,但又要忍,不想她看到我难过。”
叶峥嵘边说边轻抚叶煦微的背,叶煦微回抱了她,她并不怨妈妈,妈妈也很难过,还要安抚她。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暖了一些,叶峥嵘松开叶煦微,扶上的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
“煦微,要是不舒服,就去屋里坐一会儿。”
叶煦微摇头,目光回到叶峥嵘的脸上,“我不怪妈妈,妈妈不要难过。我还没缓过来,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在高铁上她就是一会儿出神,一会儿回神,没有错过也没做错任何事。
叶峥嵘目不转睛地看她,确认是真没事,拍了拍她的肩,说她出去了。
叶煦微点点头,目光跟随叶峥嵘出了房间,她轻拍自己的脸,想要打起精神。
那些舅姥爷说不准会闹,妈妈没空跟她说的过程,姚律师发消息告诉了她,一再提醒她要留个心,招架不了,报警或者找她都可以。
她现在这样的情绪,战斗力直线下降,她要拿出先前的气势,要不好惹。
她捏紧了拳头,插起腰,仰头吸气、呼气。
没多久,她身体变热,脸色红润不少。
叶煦微出来时,人比刚才多了一倍不止,她绕过人群,去叶峥嵘身边。
叶峥嵘看到她眼睛亮了一瞬,叶煦微跟一边的大姨、表姐打招呼,她们向她点头。
没看见姥姥,叶煦微问了问,大姨指了指左边,说姥姥在招呼村里人。
表姐问叶煦微渴不渴,说她带了水来。
叶煦微点头,表姐朝墙的位置走,从包里拿出水递给跟过来的叶煦微。
表姐叶铭珮比叶煦微大三岁,也在外地,叶煦微急着过来除了手机啥都没带,叶铭珮的背包看着鼓,似乎带了不少东西。
叶铭珮有三个暑假和叶煦微一起在姨姥姥家度过,爬山、游泳,抓蝴蝶、钓龙虾,后面各自去了不同城市,除了春节,基本上很难碰上面,上次见面是春节。
即使关系没有小时候那么亲密,很久没见面,也不会觉得尴尬。
叶铭珮小声问叶煦微:“姨姥姥的房子真给你了?”
叶煦微点头。
叶铭珮翘起了嘴,“她真喜欢你。”
“姥姥也很喜欢你啊。”
叶铭珮“嗯”了一声,“那时以为你会不理我,觉得见你会尴尬,还想躲你。你倒好,一点都不在意,主动跑来跟我打招呼。”
叶煦微抬手挠了挠额头,“也不是,我也气过的,姥姥把房子给你,都没问我想不想要。现在扯平了,你还觉得尴尬吗?”
叶铭珮摇头,“待会儿要是那些男人闹事,你就到我身边来,我保护你,我最近学了拳击。”
叶煦微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从上到下地打量她,怎么看都不像学了拳击。
叶铭珮抬起右臂弯起来,“摸摸看。”
叶煦微毫不客气地捏了捏,“确实不一样,我的肉太软。”
叶铭珮轻声“嘘”她,“小点声,我妈还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大概说我浪费钱。”
叶煦微小心朝前面瞄了一眼,大姨跟妈妈在说话,应该没听到。
叶煦微拿出手机发消息问叶铭珮,怎么会学拳击。
叶铭珮看她一眼,凑到她耳边,“等我妈不在我再说。”
大概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叶煦微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
两人回到她们身边,各自被妈妈问都聊了什么,叶铭珮说房子的事,叶煦微点头。
叶巍峨拉了叶铭珮一把,有些不好意思朝她们看,“都说了不要问这事,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叶峥嵘摆手,“没事的姐,待会儿说不准舅舅们还会说这事。”
来吊唁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更熟的在一旁的餐厅吃了顿饭,主要是叶煦微那些舅姥爷招待,叶煦微她们没去。
叶煦微姥姥叶从今吃饭回来,就跟她们说了席间的“争端”,这些“争端”,叶煦微她们四人在吃饭时也聊到了。
无非是这几人撺掇别人来给她们施压,让她们“知难而退”。
遗产本就该男人继承,女人就算继承了也守不住,而且这房子还在山上,蛇虫鼠蚁多得很,更别说会有些歹人出没,到时得不偿失,后悔都来不及。
叶从今边说这些“难处”,边反驳这些“难处”,越说越是激动。
叶巍峨去左边扶叶从今,叶峥嵘去右边扶叶从今,叶铭珮倒水,叶煦微抬手往下压,让叶从今不要生气。
叶从今说完,坐了下来,眼神示意身边两人松开她,她要喝水。
一杯水下肚,叶从今看了她们一眼,心中庆幸那时候没有耳根软,追生男儿,不然家宅难宁。
刚才男多势众,她没有反驳,是不想吃一肚子气回来。
现在反驳也只是发泄发泄,待会儿他们回来,还有一场仗要打。
她要鼓舞士气,可看她们一圈,似乎没有鼓舞的必要,每个人眼神里满溢出来的胜负欲足够了。
叶从今走去台前,看着叶向前的照片,“姐,待会儿的场面你大概不想看到,我拿布盖住你,不要生我气哦。”
后面的四人互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叶向前,各自在心中告别。
黑夜降临,白天的热气散去,凉飕飕的风由东南方吹来,一行人边聊边往靠着山的殡仪馆走。
快走到门口,有好几人冷不丁打起喷嚏,吓了走在最前头的三人一跳,那三人转过头大声骂他们,这样的身体素质就别来。
再有人要打喷嚏,就立刻捂住嘴,转身朝后。
但收效甚微,在空旷的山野,声音依然大得惊人。
才拧成一股绳的队伍又散了,最前头的三人不骂了,怕被屋里的人听见,先有了防备。
他们转身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那人耷拉着肩,别过头去。
又一阵凉风袭来,个个都抱着露在外头的胳膊抖着。
打喷嚏的越来越多,最前头最老的那个也扛不住,捂住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最小的那个赶忙问他有没有事,要不他带人去就好,说屋里的阴气太重,怕是很难挨。
中间的那个附和,还抬手拍了拍最老的那个的背。
最老的那个要说话,又是忍不住的一个喷嚏,这回喷出的水更多,手掌都要包不住。
到门口只剩下稍微年轻的六位,六人看着门口,瞅着里头黑漆漆一片,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带头的两人大步跨入,一抬脚,“嘭”,看不清的东西砸在他们面前,他们的魂顿时没了一半。
他们定了定神,打开手机电筒,朝被砸的地方望去,一滩水和一些碎玻璃。
没啥好怕的,他们继续往前,走一步就感觉地面滑滑的,第二老的那个连忙扶住墙稳住自己。
最年轻的那个笑了,刚要转身,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大马趴,下巴磕出了血,痛的嗷嗷直叫。
第二老的那个低着头憋笑,跟着后面的四人不敢往前,也没人去扶地上那个。
地上那个缓过来,伸出手,大声喊:“小鹏,过来扶我。”
小鹏不情不愿地往前挪,只伸出手。
地上那个很想打掉小鹏的手,但还是没动手,只咬紧了后槽牙够小鹏的手。
第二老的人跟后面的三人说从后门走,自己扶着墙退了出去。
到后门,他们不敢冒然进去,推开门,等了有一会儿,没有怪声,才试探着走一步,不滑,又放心地继续往前,走了三步,四人同时大喊,同时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没人爬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挂了彩的人去警局找警察去殡仪馆,让殡仪馆的人给个说法。
殡仪馆的人笑着说没有啊,地面不滑,还在他们面前大力蹬着地面证明。
两位警察看了一圈,也试了他们说的滑的地方,根本不滑,也没闻到特殊的气味。
两位警察看着他们,他们不死心还想让警察检查殡仪馆的仓库。
年纪大一些的警察看了眼手表,表示她们还有别的案子要办,查仓库需要所里出文件,出文件需要确实的证据,这里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残留的痕迹,没有证据,不能查私人物件。
有理有据,他们只好作罢。
下一章拳击教练姜昱泽出场,不是表姐的教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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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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