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凛打开自己的衣柜,找了一件宽松的素色短袖和一条长裤,准备拿给宋星礼。宋星礼比她高一些,不过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她把找出来的衣服抱在怀里,刚一转身就差点和宋星礼撞个满怀,“你进来做什么啊?”
“我以为你又要给我吃闭门羹…”宋星礼看着怀里抱着衣服姜凛,面容清冷,嘴唇微微张开。由于刚刚差点扑到宋星礼怀里,姜凛的语气带着嗔怒,略微上扬的语调落在宋星礼耳朵里毫无杀伤力,更像是一只被人侵犯领地而微微炸毛的小猫咪。看着这样的姜凛,宋星礼又开始贫嘴:“没想到姜教授还挺关心我的呢~”
“…”这个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给点阳光就开始灿烂。姜凛把手中的衣服塞到宋星礼怀里:“客房有浴室,在哪里你知道。”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客房是哪一间呢。小洋房的格局从未变过,一如往昔,变的也许是人吧。
“姜凛,人家今天可是把你背回来了呢,我就不能在你的房间换呀。前些日子咱俩还同床共枕呢,你现在就要这么绝情啊!”宋星礼摸了摸手上的衣服,质地绵软舒适,带着留香珠的味道又混合着姜凛身上好闻的冷香。
“那你就别换了。”
“我换我换,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姜凛对于宋星礼的哀嚎贫嘴充耳不闻,径直走出卧室。
外面的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溅开一朵朵水花。雨帘织成巨大迷蒙的帷幕,遮蔽了远山近树,只剩下一片苍茫的水色,仿佛人间沉入了海底。街上的行人早如惊散的鸟雀,没了踪影。雨点抽打之下,树叶蜷缩着垂下头,伏在枝干上瑟瑟发抖。
客卫里传来水声和宋星礼哼着不成调小曲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宋星礼穿着那件短袖和长裤。短袖略微有些显小,她骨架比姜凛大,个子也比姜凛高,裤子略微有些短,露出纤细的脚踝。湿漉漉的卷发被她胡乱擦过,几缕不听话地翘着,卸去了妆容的脸庞依旧明丽,带着居家的随意感。
她趿拉着拖鞋,像只慵懒的大猫,晃悠到客厅。她自动自发地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端起姜凛刚刚给她泡好的茶,小口喝着,大有一副准备安营扎寨的架势。
姜凛看了一眼洗完澡的宋星礼,眼神的余光在女人湿漉漉的发尾处停留:“你没吹头发?”
“太麻烦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让它自己干。”
姜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向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新鲜的生姜,走到水槽边清洗干净。然后,她拿起刀,在砧板上开始切姜丝,辛辣的气息随着刀锋的起落弥漫开来。
宋星礼放下茶杯,趴在沙发扶手上,隔着岛台看过去,又开始贫嘴:“咦?姜教授,你这是……要给我煮姜汤?哇,这么贴心!不过放这么多姜,会不会太辣了?我这刚喝了暖茶,胃里正舒服着呢……”她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姜凛头也没抬,将切好的细密姜丝倒入旁边已经烧开的小锅里,平静地说:“驱寒。” 声音清冷得像窗外的雨。
“哦……”宋星礼看着锅里翻滚的姜丝和随后加入的深红糖块,看着那锅汤水变得浓稠深红,辛辣的气息更加霸道地充斥在空气中。她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预防啊……姜教授真养生。” 她没再反对,只是安静地看着姜凛专注搅动姜汤的侧影,昏黄的灯光给她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意。
姜汤煮好,倒入白瓷碗里,热气腾腾。姜凛用汤勺将姜汤分成两碗,其中一碗端到宋星礼面前。
宋星礼看着那碗颜色浓烈、气味霸道的汤,内心十分纠结。自己真的要喝这碗汤吗,虽然这是姜凛煮的,但是这姜味,怎么这么冲啊!
宋星礼看着对面的姜凛面不改色,端着小碗,小口啜饮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品茗呢。她做了个深呼吸,端起碗,吹了吹,然后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随后端起碗来,一仰头,全部干了。滚烫、辛辣,直冲喉咙和鼻腔,辣得她龇牙咧嘴,额头上迅速沁出细密的汗珠,嘶嘶吸气。
“呼……”她放下碗,吐着舌头,用手扇着风,声音都辣哑了,“够劲儿!谢谢姜教授,这下……应该百毒不侵了。”她靠在沙发上,感觉暖意从胃里蔓延开,加上之前的疲惫和茶水的安抚,困意渐渐袭来。她抱着抱枕,眼皮越来越沉。
“宋星礼?”姜凛看着抱着抱枕,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宋星礼,心不由得一沉。快步过去,手背贴上宋星礼的额头——滚烫!
果然发烧了。
姜凛没有犹豫,立马拿来测温枪、退烧药和温水。扶起宋星礼发软滚烫的身体,喂她吃药喝水。宋星礼迷迷糊糊地配合着,滚烫的额头无力地抵在姜凛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
姜凛去拧了冷毛巾,敷在宋星礼滚烫的额头上。没有回卧室,她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沙发底座。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滴答声。房间里,只有宋星礼沉重的呼吸和难受的呓语。
换了衣服,喝了姜汤,还是发烧了。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让宋星礼去拿鞋子,或者当时自己态度再强硬一点,让宋星礼把外套穿上,会不会就不会发烧了。
看着宋星礼蜷缩在沙发上,因为发烧面色潮红,她的心脏不由得泛起阵阵酸涩。姜凛起身,架起宋星礼:“宋星礼,我带你去卧室。”
宋星礼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酸软提不起力气。这个时候一股熟悉的香气袭来,将她包裹住,好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清冷中又带着些许暖意。一只细瘦的胳膊架起她,带着她从沙发上起来,随后她就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姜凛静静地看着昏暗中宋星礼病弱的侧脸。褪去了明艳张扬的笑容,此刻的她,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湿漉漉的额发贴在汗湿的鬓角,长睫不安地颤动,即使在昏睡中也蹙着眉。恨吗?怨吗?那七年的空洞和冰冷的“分手”信息,像一根刺。可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接她淋透、此刻又因她而高烧的人,看着她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冰冷的情绪被灼热的体温融化边缘,只剩下沉甸甸的钝痛和难以忽视的担忧。
这七年,宋星礼又何尝不是过得如履薄冰。在异国他乡,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高压的学术氛围。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姜凛一次次起身,照看宋星礼的情况,指尖触碰到的滚烫让她心惊。
后半夜,宋星礼安稳了些。姜凛依旧守着,拿起测温枪给宋星礼测了一下温度,屏幕显示:37.1℃。“还在烧。” 姜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看着体温计,眉头微蹙。
宋星礼睁开沉重的眼皮,琥珀色的眼眸因为高烧而显得水汽氤氲,少了平日的锐利明亮,多了几分迷茫和脆弱。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姜凛,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阴影,看着她专注查看体温计的侧脸。
昨天暴雨中伏在她背上那脆弱又温热的触感,此刻姜凛身上散发出的、带着药味的清冷气息,都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
看着床上的女人睁开眼睛,姜凛放□□温计,伸手拿起床头上温热的白粥,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散热。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昏暗的床头灯勾勒着她清瘦的轮廓,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边。
宋星礼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姜凛的动作,心脏在病体的虚弱中却跳得异常清晰而有力。一种强烈的情感在胸中翻涌,混杂着高烧带来的晕眩和勇气。她看着姜凛用小勺舀起一点粥,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就在姜凛专注地将粥递过来的瞬间,宋星礼没有立刻张口,她忽然伸出滚烫的手,轻轻地、带着试探和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姜凛端着粥碗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冰凉,在她滚烫的掌心下微微颤抖了一下。
姜凛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宋星礼,表情淡淡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宋星礼迎着她的目光,因为高烧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脆弱和直白:“阿凛…昨天背你的时候…你的心跳…好快。” 她琥珀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姜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比雨声…比风声…都响…”
姜凛的身体瞬间绷紧。被宋星礼握住的手腕处,那滚烫的温度如同烙印,顺着血管一路灼烧到心脏。
昨天暴雨中被迫伏在她背上时那种失序的心跳、紧密的接触、无处遁形的慌乱感,瞬间被这句话**裸地揭开,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宋星礼握得很紧,带着病中的执拗。
宋星礼没有退缩,目光带着高烧赋予的迷蒙水汽,却又异常清晰和执着地看进姜凛的眼底深处,声音更低、更哑,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那现在…我的心跳,你听到了吗?”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那盘旋在心底七年、昨夜之后更加强烈的渴望问出了口:“我…可不可以…重新追求你?”
高烧的宋星礼脸颊绯红,眼神脆弱而炽热,紧紧握着姜凛冰凉的手腕。姜凛此刻僵在原地,墨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对方滚烫的掌心温度和那句直白的请求中,正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宋星礼那句带着孤注一掷勇气的问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空气中漾开无声的涟漪。她看着姜凛,那双清冷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姜凛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垂下眼帘,避开了宋星礼过于炽热和期待的目光,视线落在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粥上。粥熬得软糯,米粒几乎化开,是她特意准备的,散发着清淡的米香。
“先把粥喝了。”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重新开始追你”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被这碗温热的粥轻易地盖了过去。
宋星礼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有点失落,又有点意料之中的无奈。她太了解姜凛了,这种回避,这种转移话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没有直接拒绝,就还有希望。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带着点“我就知道”的了然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撒娇:“姜教授,你这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是一流啊。”
宋星礼只好顺从地张开嘴,含住勺子。温热的、带着米粒清香的粥滑入喉咙,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开,熨帖了因高烧而有些干涩的喉咙和空荡荡的胃。姜凛的动作很稳,一勺接着一勺,不快也不慢,节奏把握得刚刚好。宋星礼只需要配合地张嘴、吞咽。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和宋星礼吞咽的声音。
这沉默的喂食过程,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和张力。宋星礼的目光一直落在姜凛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那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清冷得像初冬的雪,可正是这份专注的平静,让宋星礼的心底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流。
七年了,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安静地看过她?又有多久没有被她这样照顾过?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好了。”姜凛站起身,准备把碗拿出去。
“等等!”宋星礼立刻叫住她,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带着急切,“粥喝完了。姜教授,你答应过的,喝了粥就回答我的问题。”她眼巴巴地看着姜凛,像等待宣判的囚徒,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还有一丝强装的镇定。
姜凛拿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宋星礼脸上,那双清冽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人心。她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看你表现。”
四个字。简单,模糊,带着姜凛一贯的、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却又像在厚厚的冰层上凿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进一丝不确定的光。
宋星礼的心猛地一跳。失望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瞬间燃起的希望之火!没有拒绝!只是“看你表现。”这几乎等同于默许!她太了解姜凛的“嘴硬心软”,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在此时此刻最接近“同意”的回应了。
“好!我一定好好表现!”宋星礼苍白的脸上也因激动而泛起一丝血色,眼神亮得惊人,“阿凛你放心!我……”得到默许的宋星礼连称呼都不再是姜教授、姜老师了。
“你现在的表现,”姜凛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就是安静躺着,好好休息,让体温彻底降下来。”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杯,“多喝水。”
宋星礼的热情被浇了一小盆冷水,但笑容不减:“遵命!姜教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乖乖地躺好,拉高被子,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追随着姜凛的身影。看着姜凛拿着空碗走出卧室,她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姜凛清洗了碗勺,又倒了一杯温水回来放在床头。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的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姿态依旧端正,像一尊清冷的玉雕,似乎打定主意要守在这里,直到确认宋星礼完全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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