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醉酒一夜的事以后,椿姜躲了傅见青整整一周。
他看起来并不急,每天按部就班打卡,情绪稳定得齐季都啧啧称奇:“前段时间人家一个眼神你就夜不能寐,拉着哥几个听你讲酸唧唧的东西。怎么现在这么淡定,稳了?”
傅见青瞥他一眼,没吭声。
齐季来劲儿了。
“你这样子,该不会是提裤子不认人吧?!”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真的假的,秦沉边知道会砍了你的。”
“另有其人。”傅见青意味不明。
四个字在齐季脑子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明了。
他凑近,兴致盎然:“说说,说说呗,被人用完就丢什么感觉?”
傅见青皮笑肉不笑:"心情和你做的策划方案一样烂,已经不是好坏了,是方向一开始就像吃了屎。"
齐季一噎,摸摸鼻子:“好端端你攻击我干什么……我这不也是关心你。”
他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反着坐下,两臂搭在椅背,若有所思:“先不说这个了,我今天在楼下看见一个人,你猜猜是谁?”
傅见青眼神都没分他一个,直接起身往办公室外面去。
“哎你好歹听我说完!”齐季大叫,"你别走啊!"
“猜不到,”傅见青头也不回,"爱说不说。开会!"
齐季嘀嘀咕咕追上去:“行行行告诉你,是你家的亲眷。站在楼下脖子伸得老长了,估计是没想到你来得早,又灰溜溜到附近的店里坐着。”
傅见青站住,齐季手肘搭在他肩膀上:“来者不善啊老弟。”
他其实知道傅见青能处理好,但就是忍不住要笑话他。
毕竟能笑话傅见青的时候可不多。
后者闻言蹙眉,忽略了齐季那些风凉话,半晌,长出一口气。
“半个月之前,我频繁收到骚扰电话和短信,现在看起来,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搞得鬼。”他说着,望向窗外,"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者不善。"
齐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肘滑了下去,闻言瞪大眼睛:“骚扰短信?!还有这一出?你们家可真够乱的。”
“乱的不是我家,是他们。”傅见青语气淡淡的,"而且这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
背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不苟言笑,站在窗边,歪着脑袋眼帘下垂,望着楼下的空地。
无形之中叫人心慌。
齐季盯着他看了会儿,笑得有些变态:“你这副样子看起来还真斯文败类,是不是就那这形象去勾引人的?”
傅见青闻言扯扯嘴角:“我对男的没兴趣。”
“滚!夸你两句尾巴翘天上去了!”齐季啧了一声,回头去办公桌上把策划案重新拿起,"我去改改。"
“放着吧,”傅见青叫住他,"可以用,已经下给各部门了。"
“你不是说方向有问题吗?”齐季愣住。
傅见青笑:“我还说你朽木不可雕呢。”
又在玩他。
齐季大怒:“我一定要向嫂子揭发你的恶行!!!”
傅见青点头:“哦,你去吧。”
这副样子,估计在他家那位边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季无能狂怒,跺着脚走了。
傅见青视线在楼下的人影停了片刻,低头给椿姜发消息。
【晚上回家吧,我下厨。有些事想和你说。】
椿姜一看有些事,就猜这人是要说那天晚上的事了。
福至心灵,给秦沉边发去消息。
【在不在?】
【为什么傅见青有我的照片,你给他的?】
*
她想了许久才想出个答复来,回家的时候几乎是破罐子破摔的开口,哪里能想到有不速之客。
椿姜心底有些怨,却又止不住回想五婶说的话。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们一大家子都讳莫如深。
她有些纠结,既然大家都不提,她到底该不该问。
要说起来这些都怪傅见青。
她破有些幽怨地剜了一眼傅见青。
后者跟看不见似的,依旧笑盈盈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说话,说什么?
椿姜不假思索:"你想我说什么?"
“名分,”傅见青不依不饶,俨然要她今天给个满意的答复,"你说要给我名分的。"
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椿姜勾起嘴角:“行啊。”
‘但是在这之前,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她问。
男人的脸色一僵。
椿姜皱眉——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事她不知道。
“我不喜欢被骗,傅见青,”她沉下脸,"你可以不说,但如果有任何欺骗我的地方,我们马上就离婚。"
后者叹了口气,缓缓坐下来:“你真的想知道?”
“不是想不想,”椿姜说,"如果真的与你有关,那么我就有权利,也应该知道。"
桌山一时间陷入死寂。
椿姜在这片沉重的气氛里,居然放松了些。
她极有耐心地等着。
半晌,傅见青张嘴,仿佛在寻找声音,他欲言又止许多回,才声音沙哑道:“那就从那张照片开始吧。”
椿姜被他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话点头:“好。”
“那张照片,就是我拍的。”他天天干涩的嘴唇,"只是你忘记了。"
椿姜宕机了几秒,好一会儿才把脑海里的那个人和面前的人联系到一起。
她猛地站起来:“是你啊!可是你那个时候和现在差别也太大了!”
那个时候是微分碎盖,方框眼镜,脸窄窄的,下巴尖尖的,穿着件黑色卫衣,死宅味冲天,一看就知道是个很会打游戏的。
现在是西装革履,红底皮鞋和金丝眼镜,还把头发全梳上去了,额头光洁,乍一看都能知道绝对是个精明的人。
这两个形象居然是同一个人。
椿姜有些割裂。
她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判若两人。”
傅见青闻言并没有反对,甚至点了下头:“身陷囹圄和意气风发,还是有区别的。”
“你现在身陷囹圄?”椿姜歪头。
傅见青:……
“我开玩笑的,”椿姜坐正,“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创业了?”
“嗯,那个时候刚创业失败。”傅见青云淡风轻,“对面没有买我们的游戏,但是做了个相差无几的,在我们之前上了。”
愁得彻夜难眠,如果不是天生对烟味有些敏感,他当时必然已经点上烟了。
在这种情况下,直播平台天天直播游戏的秦沉边闯入视线。这人对于时兴的游戏总是有自己的见解,偶尔神来一笔的提议,让傅见青眼前一亮。
于是他主动联系他,和他搭上线。
两个人相见恨晚,没几句就称兄道弟。再后来就约着见一面细聊。
彼时秦沉边正要毕业找工作,闻言是简历都不投了,一心要跟着傅见青干点事业出来。两人约好了在咖啡店见面,却在约定的前两天,秦沉边说要延迟。
傅见青刚落地到他所在的城市,闻言有些不悦。
一问说是失恋了。
行吧。
山不来就我,我自去见山。
尚且稚嫩的傅见青并没有那么多推拉,直接把地点定在了秦沉边的学校里。后者闻言不知怎么想的,也同意了。
于是傅见青蹲在角落里,打开秦沉边常玩的手游试试手感。
一边打一边神游天外。
失恋?大学毕业的失恋能有什么理由?
无非就是现实因素,各奔东西。他想。总不至于是什么你爱我我不爱你,拉拉扯扯的天真。
哪里来那么多童话故事。
他一边想着,一边把卫衣帽子兜脑袋上。
这片的光线太好,手机屏幕反光得有些看不见了。
“哎同学!帮个忙!”
傅见青攥住手机,望着那捧向日葵,指尖发白,愣愣出神。
他脑海中没由来浮现游戏界面的“defeat”,又觉得那花真耀眼,耀眼得他觉得有些刺眼了。
其实只是帮忙拍了张照片,明明是快门一秒钟。
却如永恒一刻,拓印在他心口,自那以后再难忘怀。
每每醉酒时分,不合时宜的痴念就会从心口的石下生出。像一颗苗,任凭他如何压住按捺,都顽强钻出来。
长夜时他睁大了眼睛,心说甚至没有交换名字。
醉酒时他又觉得应该问的,若是有机会,应该和她体面见一回,他一定会维护好自己的形象。
胡乱的思绪总在夜深人静时扰乱心绪,机缘巧合下他看见了秦沉边手机上,她的照片。
他拍的照片,也可以算他的吧,他想。
他转发给自己,在秦沉边的嗤笑里问:“她叫什么名字?”
他知道,她叫椿姜。
可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借口。
一个撬开她生活的缝隙的机会。
秦沉边没说,他也不气恼。
自己想办法和她相遇,再顺理成章求婚。
秦沉边知道当晚把他揍趴在地上,他也没还手。两个男人在昏暗里气喘吁吁,许久,他说:“她答应了。”
说完又被揍了一顿。
挨打的时候还在笑,赶过来劝架的齐季以为他被打成傻子了,带他把脑子里里外外查了个遍。
他本来以为无所谓了,只有拥有这个人,以后的事都可以徐徐图之。他向来不急切,做任何事都是执棋人。
但在她面前,他总有些难以言喻的自卑怯懦。
就好像……就好像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下,他是指尖一抹青。
渺小又微弱地挨着她。
只要挨着她,他好像就可以生生不息地活下去。
人这一生在极点时极其容易遇见锚点,根深蒂固之后,成为执念巨树。然后穷其一生,都在追逐这一份执念。
椿姜就是傅见青的执念。
如青枝向往巨树一般,深深的、刻骨的执念。
他愿意等的,一直等,她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有时间。
可她说他可以拥有。
可她偏偏向他伸手。
人就是贪心的动物,感情是由俭入奢易。
于是他忍不住,朝着她画的地图上前一步,壮着胆子向她发问:“所以,我的名分呢?”
椿姜诧异抬头:“这回你又听见了?”
傅见青颔首,碎发遮在额前,看着很乖巧:“我一直能听见。”
你是我灵魂里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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