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云姝不禁发愁,她虽在秦昭面前信誓旦旦,但自己并无太大把握。
而且对方是霍桓,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救出去,难上加难。
她正沉思苦想,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她院子里叫清兰的丫鬟,“云姑娘,大姑娘求见。”
云姝连忙收起心思,让人进来。
璨姐儿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贴身丫鬟梅苑。她手上捧着一个盒子,外层用红色锦布裹着。
“姝儿,这是给你带的礼。”梅苑上前把东西呈给她。
云姝笑着接过,“多谢璨璨。”
她打量了眼锦盒,抬头看向璨姐儿,却发现她直直盯着她,眼神若有所思。
“怎么了?”
璨姐儿缓缓凑近,眼神古怪,“我这次去外祖家,珩一直问你。你与他怎么认识的?”
云姝眨眨眼,林知珩这个坏事的家伙。
“我与他没什么?”她忙否认,“他之前来府里,我与他无意中碰到,便说了几句话。”
璨姐儿见她慌乱地连忙否认,扑哧一笑,打趣道,“逗你的,不过姝儿,你与珩年龄相当,要是有缘,我也乐见其成的。”
“表弟虽然被大舅母养得骄纵些,但人不坏的。”
云姝听完这话,苦着脸,这哪儿跟哪儿啊?
“行了,我的好姐姐,刚回来,说点开心的事吧!”她岔开话题。
“开心的事?”璨姐儿歪头想了想,“没有,除了陪舅舅舅母说话,便是和表妹游玩。姝儿,你呢?”
“没有,整日待在府里,除了陪老太太,便是在青栖院。明日打算出府一趟。”她说道,心里砰砰跳着。
璨姐儿闻言露出笑容,“祖母是想让你在京中各家夫人面前露露脸呢?”
“你可别说,累死我了。”云姝抱怨道。
璨姐儿拍她手臂,“你这懒丫头,祖母这是为你好,把你当亲孙女呢!以后你及笄了,也能在京中挑一桩满意的婚事。”
“对了,你刚说要出去,去哪儿?”
云姝抿嘴,看着她不说话。
“别想丢下我偷溜出去,”一向文静的璨姐儿露出俏皮的表情,佯装不高兴地瞪着她。见她还是沉默,催促道,“快说。”
云姝神色复杂看向她,又很快垂下眼帘,阻断与她对视的视线,“我明日去城郊采药。”
璨姐儿欣喜道,“我也要去,整日闷在府里,身上都要长痦子了。”
“近日风大,城郊野外,你还是不要去了。”云姝试图阻拦她,面色有一丝隐隐的挣扎。
“姝儿,你不能小瞧我。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寻你。”
云姝低下头,不再作声。
璨姐儿没注意到旁边之人的变化,继续与她说着话。
过了会儿,璨姐儿起身告别,回了灵犀院。
云姝仍然呆坐着,一动不动,想到明日的计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她处在两难的境地,内心在挣扎中坚定了决心。
对不起……
就一次,只这一次,她以后会好好对璨姐儿的。
-
今日天上云层叠嶂,金黄色日光从里面透出,洒下碎光,斑斑点点落在身上。
马车粼粼驶在城郊的路上。沿途有皇城卫调动,面色肃穆。
云姝放下挑起的帘子,收回目光,压下心中隐忧。
璨姐儿也看见了外面情况,见她眉间紧锁,以为她被外面动静吓到,于是安慰道,“听说最近出了桩截杀朝廷命官的案子,手段十分凶残,哥哥在奉命调查。别怕,这与我们无关。”
云姝牵动嘴角,勉强笑笑,不再说话。
一个时辰左右后,他们到达城郊山脚下。
此次出行,二人各带了个丫鬟,行装轻简,方便在山上林间穿梭寻找草药。
云姝步伐敏捷,用棍子拨开积雪,从下面小心翼翼挖出冬日长出的药材,然后装进身侧背篓里。
璨姐儿一直跟在她身边,孜孜不倦地询问她这是何种药材。
云姝一边解释给她听,一边往山的一侧走去。
岁岁这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
天上的云渐渐多了起来,黑云笼罩,遮住了云层细缝,沉在天上,压得很低。
“大姑娘,这天看着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梅苑看了眼天上,忧心忡忡。
璨姐儿看向云姝,却只听到她说,“山南侧临日光,草药长势好,我想去看看。”
听她如此说,璨姐儿点点头,随她一起往山的南侧走去。梅苑也只得担忧着跟上。
刚走到山南侧,天上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三人未带伞,只得找处山洞躲雨。
三人冒雨找了会儿,终于云姝在一处枯草遮蔽处,看到一处一人高的山洞,连忙将二人叫来,躲在洞里。
刚进洞,雨点便劈里啪啦砸在地上,草上,树上,带在些许寒意。
“阿嚏——”一声喷嚏响在洞里,璨姐儿揉揉发痒的鼻子,吸了吸。
梅苑忙将衣服给她拢紧,“这可怎么办?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得了?”
“早说了要回去,现在好了,被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丫鬟面色不虞地抱怨道。
“梅苑!”璨姐儿声量稍稍提高,有些严厉看向她,“谁也没料到会下雨,不得无礼。”
见她不作声了,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云姝,“姝儿,你冷不冷?”
旁边的女子低着头,兀自摇头。
她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银光,面带歉意,“对不起。”
璨姐儿忙拉过她的手臂,安慰道,“梅苑心直口快,你别放心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从小到大,我一直待在府里,鲜少外出,现在能野外听雨声,谁说不是一种惬意?许多人还求不来呢?”
云姝见她神色乐观,缓缓露出笑容,然而看不见的眼睛深处,始终藏着一抹隐忧。
要是璨姐儿知道了她的算计,只怕要怨她恨她了。
-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变成了劈里啪啦的瓢泼大雨。
急促的马蹄声淹没在雨水里,而后越来越大,如雷鸣般奔腾,最后停在城郊外的平地上。
岁岁趴在马背上,被马颠簸得骨头架子快散了,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突然马停了,一只大手将她从马上拎下来,落到地上。
雨水砸到地上,溅起小水坑里的水珠。
一双黑色靴子踏在水坑里,踏破眼前一滩水洼。
她抬头,眼睛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只看到大雨中,男人不怒自威,目光凌厉射向她,“璨姐儿在这里失踪?”
岁岁连连点头,话中带有哭意,“姑娘和大姑娘在这里采药,怎知我寻过去时,找不到人影了。”
霍桓沉默盯着她,不顾自己被雨凝湿的衣发,蓦然喝道,“陆行!”
“属下在!”
“命人搜查此山,不要放过一丝一毫。”
“是!”陆行领命而去,快步走到身后两排兵士前,手一挥,那些人立马朝山中奔去。
他安排好后,折回霍桓身边,说道,“公子,此山高大,若是想尽快找到两位姑娘下落,这些人手还不够。”
“那就再调人手过来!”
陆行犹豫道,“离此地最近的是老鸦隘的兵马,但我们在那里设了关卡,捉拿嫌犯。”
“先调过来,”霍桓站在雨中屹立不动,望向那座高大的山脉,眼神肃然,“另,去信燕郊令尹,让他立即派人去老鸦隘,加强搜查。”
陆行领命而去。
-
三人坐在洞穴石头上,洞里湿气重,各自都感受到了寒意。
忽然,云姝听到外面有细微声音。
她坐直身子,凝神听去,瓢泼的雨声中夹杂一丝不知名的响动。
她内心一凛,那人竟来得如此之快。
昨日她去信秦昭,让他今日做好准备,从老鸦隘出京。
老鸦隘为近畿西边,从此隘出去后,可伪装进商队中,一直向西去。
秦昭说他父亲好友在西北,他可以去投奔。
京中戒备森严,她求了莲娘,让秦昭藏在运送陶瓷的车队里,借此混出关隘。
而这里面最大的变数便是霍桓。
此人勇武强悍,又十分敏锐,云姝不敢小瞧他。
但人都有弱点,霍桓的弱点便是他的胞妹。
只要借璨姐儿拖住霍桓,甚至让他将最近的老鸦隘将士调走,就能给秦昭争取时机出隘。
但若是让他如此快找到,岂不是一切筹划都白费了。
她算了算时辰,秦昭此时定还没出老鸦隘。
她心中正思索对策,突然一侧的梅苑站起身,神色欣喜对璨姐儿说道,“大姑娘,我听人有人走路了。我们去问问看能不能借伞带我们出去。”
璨姐儿正欲说话,一道声音急切插进来,“不行!”
两人疑惑望去,是云姝。
梅苑不乐意了,扬着下巴,“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云姝见璨姐儿也疑惑望着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狂跳,“还不知外面是何物,要是山中野兽,就麻烦了。”
两人沉默,她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梅苑想了想,道,“两位姑娘在此等候,梅苑先去看看。”
云姝见她就要朝洞口而去,忙拦住她的去路,“先等等。”
梅苑见她如此,顿时起了疑心,“云姑娘,莫不是你故意要将我们困在这里吧?”这话一出,连璨姐儿也看过来,神色不明,却没有阻止梅苑。
云姝脸颊发烫,却没有移开脚步,只是小声说道,话中有难以察觉的恳求,“再等等吧。”
两方僵持着。
突然,云姝察觉洞中光线变暗,与此同时,一声惊呼响起。
璨姐儿和梅苑眼神慌乱看向她身后。
云姝内心一震,蓦然回头,一道高瘦的身影出现在身后,面容陌生,她从未见过。
“你是谁?!”她警惕望去,忙退到璨姐儿身前。
为首的男人走进来,身穿骑装,他身后还跟着中等身高的奴仆,两人虎视眈眈看向璨姐儿,不怀好意。
“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霍灵樵的妹子就这么落到我手里了。”为首的男人得意洋洋,恶意的目光射向最里的人。
梅苑牢牢挡住璨姐儿,狠狠瞪向男人,“你是靖王世子?”
“小丫头还有些眼力,竟认得本世子。快把你家姑娘给我,我就放过你们。”他循循善诱道。
“做梦!我家大公子要是知道了,定要把你吊起来再打一顿!”
云姝看向男人陡然阴沉的目光,暗道不好。
她连忙走上前,微笑道,“世子,我也是霍灵樵的妹妹,你把我抓走也是一样的。”
“姝儿?!”身后传来惊呼声,云姝没有理会。
“你?”男人讶然。
“是。”
靖王世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模样倒是俏丽,那跟爷走吧。不过她,我也是不能放过。”好不容易天赐良机,让他逮到霍灵樵最看重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不叫那厮痛彻心扉一场,还真以为他靖王府的人是好欺负的!
云姝狠狠瞪向他,右手不着痕迹摸向腰间,那里有只粉色锦囊。
下一刻,右手臂倏地一阵剧痛,云姝被一道大力震飞到地上,震得全身像要散架,右脚碰到地上石块,有隐痛传来。
“小丫头片子,还敢在爷面前玩小技俩。”男人不屑冷哼道,“去把那丫头弄来!”
洞里顿时响起一声尖叫。那奴仆领命,一把将阻扰的梅苑扫上墙上,撞晕过去。然后一手拉过璨姐儿,见她不断挣扎,一个手刀敲在后颈,人顿时晕了。
路过在地上挣扎的云姝时,奴仆请示,“世子,这个?”
男人正要吩咐一起带走,外面守风的手下走进来,低声道,“世子,有人马朝这边来了,好像是霍桓的人。”
男人狠狠瞪了地上的人一眼,带人快步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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