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云姝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昨日在崖边被霍桓一吓,又连夜骑马赶回寺中,被李嬷嬷逮住,心神不宁,导致夜里也睡得不安稳。
经过一个多时辰奔波,马车停在了弘国公府前。
马车刚停下,便看到早已等在门口,踮着脚尖东张西望的婆子迎上来,语气抱怨道,“云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夫人都念了好几回了!”
云姝想到自己做的先斩后奏的事,肯定少不了窦蕴一顿教训。
她佯装淡然应了声,抬脚跨过侧门门槛,往主院而去。
从窦蕴那里出来,已经是午后时分。云姝揉揉被窦蕴念疼的脑袋,舒了口气。要不是国公爷赶来救她,只怕现在还在被罚站。
果蔹子需要用新鲜汁水入药,云姝回到青栖院,立马着手将其他备好的药材取来。
“岁岁!”
“来啦!”岁岁娇小的身影连忙跑来,一脸兴奋地停在云姝身前,“姝儿,街上的袁乞儿说秦将军在府中,不曾出府。”
“那好,我们现在过去!”说着将一大袋药材拎起,背上肩,就要从后门出去。只是才走了几步,云姝又停下来,惹得身后的岁岁不解,“怎么了?”
云姝低眉看了眼身上襦裙,沉思片刻,因怕果蔹子过了时辰,耽搁药效,他们此次不递帖子上门,实属有些冒昧,何况还是女儿家。
想到此,她放心布袋,吩咐岁岁道,“去将男子衣裳拿出来。”
“啊,这?”岁岁愣住,一脸疑惑。
“快去。”
岁岁连忙哦了一声,跑进屋,从柜子底下找出两件青灰色直裾。这还是之前她跟姝儿偷溜出去,串街走巷玩心大起时,乔装少年郎的衣裳。
她将衣服放在榻上,两人快速在屋内捯饬一番,再出来时,已经是两位翩翩少年郎了。
云姝那一头青丝也已经用玉簪挽了个发髻,牢牢固定在头上。
“走。”
她捡起地上包袱,跟在岁岁身后,见她招来一辆马车,便立马上了车,朝秦昭府邸而去。
闲居在家的秦昭正在房中阅览兵策。忽地听见房外有脚步声疾来。
他眉头轻皱,正欲发问有何事?
门外侍人却率先道,“将军,门外两位有两位公子到访!”
公子?他想了想,脑中搜寻一遍,实在想不出是何人来府中寻他。秦昭直起身子,将手中兵策放下,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眼看到侍人纠结为难的眼神。
“有话直说。”他沉声道,身上在疆场上磨练出的威严一泻而出,压得侍人不敢隐瞒。
“那两位公子面容清秀白嫩,一看便是女儿家假扮。奴有所顾虑,特来告知公子。”
女扮男装?
他想了想,脑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立即绕过侍人,往大门口走去。
离门口还有段距离,便远远看到两道身影背朝他站在门口。
一道身影身骨圆润,身后背着个大大的包袱,正调皮地抬头四处张望府邸檐梁;另一道身姿纤瘦,脊背笔直,犹如一只高雅的白鹤,一举一动间,行云流水。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那道身影率先转过来,虽是男子装扮,但一眼便能认出熟悉的面孔,“姝儿。”
云姝见他走近,双手合抱于胸前,装模做样恭谨地行了个揖礼,“云姝拜见秦将军。”
一旁的岁岁跟着有样学样,奈何她背了个大布包,身姿不稳,礼行得七扭八歪。
云姝坏心眼地捂嘴偷笑,也不帮她。
“姝儿!”岁岁不满地嘟嘴抱怨,气呼呼地将包袱一把甩在地上。
一旁男子无奈看向这两人,一把拎起地上包袱,朝府内示意,“进来吧。”说完提步便走。
秦昭府邸是朝廷赏赐,一砖一瓦大多还保留着之前的模样。
他住进之后,只做过微小改动。走过甬道,来到主院。除了零星花草点缀,中间便是一大块练武场了。
各种兵器,五花八门,还有缠着粗绳的木桩,上面磨损不少,一看就知没少被人操练。
她多望了几眼,收回目光。秦昭孑然一身奔赴边关,不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是不会走到今日的。
云姝蓦地想起年少时那个花枝招展,整日拿把破扇子招摇的秦昭,心底忽地泛出丝丝惆怅,却也夹杂着一丝庆幸。
那个她放在心底的少年,在他远走未出现的日子里。她除了担心他的安危,最多的却是恐惧,恐惧他沉溺在仇恨的沼泽中,将自己彻底吞没,从此面目全非;又或是禁锢在了无声息的颓然里,只留一具空壳,可能最后就连这具空壳也被化作灰烬。
还好,一切都没发生;虽然身上留下了苦痛的痕迹,但他依然是他。
进入主院厅中,云姝落座后,秦昭令人上茶,“说吧,这番装扮来我这儿,又打什么主意?”
云姝不回他,上前两指按在他脉搏上,指下脉搏强劲跳动,脉象平稳,瞧着似无大碍,然而细探后能捕捉到其下隐有一丝紊乱。
她收回手,拿出带来的包袱,直接问道,“你府中可有煎药的地方?”
见秦昭眼神疑惑,她继续道,“你身上的钩刺我找到解药了。”
旁侧之人眼神一喜,“当真?!”
他中毒已有一年之久,虽每月用汤药压制,不至于致命。但毒发起来,全身关节似被人一根一根拆开,疼痛如同滚烫的火球窜进五脏六腑,死死灼烧每根筋脉。
可钩刺之毒难解,他寻遍西北名医,也未曾寻得解毒之法,姝儿何来的法子?
“是我祖父的方子。”云姝将包袱扔到他手上,示意他带路,“我祖父走遍大江南北,记录成册,我在他留下的医册中找到了关于钩刺解药的记载。”
秦昭亦记得王家祖父。自父亲到群柳郡任职,便与王家结缘,自己也自小出入王宅。
王家祖父心性慈悲,医术颇高,在当地名望甚高。
幼时自己顽劣,常把父亲气地吹胡子瞪眼,提起棍子撵他,还是王家祖父眼疾手快将他抱起,从父亲棍杖下解救出来。
想到父母与王家祖父皆不在人世,常年漫溢在心底的苦涩凝固成一块尖石,狠狠凌迟他的心脏,蓦然得知此毒可解的喜悦也冲淡了些。
“秦昭,”云姝忽然出声唤他,“你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在天之灵最大的安慰了。”
男子微微怔愣,诧异她看出他的心事,最后缓缓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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