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童扒开遮掩着纪容珩的一层薄雪,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
见人没什么反应,他上前一步,将人翻了过来。
乍眼一看,人已经冻得发青,一根食指横到他鼻梁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
察觉到微弱的温热,小童庆幸:
“呼——还活着还好还好。”
他忙安抚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紧接着就想要将人给抬起来,带回去医治。
但是这人实在是太大一个了,他没办法将人完完整整的带走,于是他将自己的背篓留了下来,转身跑下山去找人来帮忙。
“在想什么?”
永宜长公主府,长长的回廊上挂着刚刚点起的灯笼,在回廊尽头,单薄的身影靠在柱子上,抱着胳膊望着月亮。
燕明非悄声走近,怕惊扰了正在发呆的人。
宗政盈珠回来之后,就去见过母亲。
她本是想着去问一问母亲的去处,毕竟今日宫中并不见母亲身影。
两人聊上几句,她却得知母亲已暗中派人前往町州寻找纪容珩的下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宗政盈珠柳眉轻皱,反而更加担心起来,如今的局面,母亲这样做,势必会引得陛下不满。
可长公主却拍拍女儿的手告诉她,一切都办得很隐秘,只要谨慎行事,便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宗政盈珠自然是相信母亲的,可她还是担心,为了不让母亲烦忧,用过了晚膳,便离席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公主府的后花园。
燕明非是陪着宗政盈珠一起回来的,本也是为了打探长公主的看法,恰好遇上了晚膳的时辰,所以被长公主留下来用了晚膳。
冬日里的风还带着几分凄凉的萧瑟,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他注意到了盈珠有心事,始终担心着,所以见她离席,便追了出来。
根据府中婢女的指引,他走到了后花园,见宗政盈珠独自坐在庭中发呆,于是默默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宗政盈珠没抬头,凭借着熟悉的声音和气味,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手里摆弄着从地上捡来的树枝,轻而易举的摘下上面的叶片,丢在脚下。
见对方不说话,宗政盈珠便主动开口,她其实有些茫然无措:
“燕明非,若是二表哥的死讯为真,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且不说朝中局势,只说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面对这样无情的舅舅,和失去哥哥的纪兰猗。
只这两样,就足以让她产生抗拒心理,有些望而却步的逃避。
对于自己的处境,宗政盈珠很清楚,只要有母亲在一日,她便不会因为任何的风波而遭到殃及,哪怕她参与其中。
但其他人不一样,就比如纪兰猗又比如燕明非。
宗政盈珠还在自己的担心里徘徊,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过了她手里的树枝。
冰凉的触感一触即离,只听见寂静夜里,清脆的咔嚓声,那树枝被燕明非轻而易举的从枝节处掰断。
宗政盈珠扭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已经断成两截的树枝,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我们又不是这树枝,轻而易举的就断了。”
燕明非晃了晃,手里已经折成两半的树枝,想安抚一下她的心绪。
他能体会到宗政盈珠几近沉默的难过,感受到她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的抗拒,而这些原本都不应该存在在宗政盈珠的身上。
她本应该是无忧无虑,最开心的那一个。
所以哪怕燕明非自己也不知前路如何,他仍然故作轻松,只希望她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变得沉默寡言。
宗政盈珠没说话,目光始终放在那双修长的手上,她注意到在燕明非的这一段话里,他下意识的将自己也归到了纪容珩的势力当中。
但她觉得不该是这样。
她之所以想让纪容珩平安,一是为这纪兰猗,二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有亲情。
况且她的决定不会影响也不会不代表母亲的决定。
可燕明非不一样,武安侯府如今只剩下武安侯与燕明非两个人,所以燕明非的态度,有的时候就会被认成武安侯的想法。
陛下一向是有些敬畏这些武官的,甚至于说有些防备也不为过。
于是她道:
“你其实不必掺和进来的,武安侯府若是在此时此刻站队二殿下,与你们有害而无益。”
燕明非将手里被掰断的树枝子丢掉,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话有些假正经,于是勾起唇角,扭头笑着看向她:
“你觉得,我会做个傻子吗?”
宗政盈珠没有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为何,下意识的逃避。
于是她用双手撑在身后,抬头望向明月如银辉一般撒下的清澈的天空。
声音有些黯淡,似乎是在接二连三的事情,认清了什么:
“你当然不会是傻子。”
宗政盈珠开口,又道:
“可我实在想不到你求的利是什么?”
燕明非听着她的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似乎一切答案都在这一个眼神里表达完整。
宗政盈珠感受到了脸颊上灼热的视线,故意忽视不理。
她想起之前纪兰猗跟霍既白在同安寺时与自己说过的话。
心头不由得微微颤抖。
他们说燕明非喜欢自己。
宗政盈珠现在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自己喜不喜欢他?
这个问题其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想,倒显得有些神思游离,于是宗政盈珠将话题转回纪容珩的事情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母亲派人去探查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并没有告诉燕明非的打算,但却也要做些什么
于是她说:
“我们现在必须要拖上一个半月。”
昼夜不停,快马加鞭,算上寻找纪容珩的时间,至少要一个半月她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才能确定这件事情到底会走向何方。
燕明非听着,没有问她为什么时间这么准确,只是因为信任她,所以宗政盈珠提出的一切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他学着宗政盈珠的样子,也将双手撑在身后,抬头望向天边的月亮,干脆利落的应承下来:
“好,那就想办法撑上一个半月。”
可要怎么撑呢,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今日皇后身边的孙姑姑与德妃到底与陛下说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
只知道,两个人从太清殿出来之后,陛下以不可太过仓促为由,将丧仪向后延了三天。
燕明非猜测这可能是皇后和德妃用什么换来的。
可三天之后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燕明非看着掠过的一片又一片云,心中却如海面一般汹涌波涛。
宗政盈珠亦然。
“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陛下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成王,那就想办法,让成王跟二殿下的丧仪扯上关联!”
翌日,两人召集了徐世元等人汇集在了庆福楼的包厢里,想着人多好办事,说不定会有什么好的办法。
结果好的办法没想出来,损招倒是有一个。
赫连霄看向提议的徐世元,接过他的话:
“那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她办,让他去做丧仪的主事,如此一来,自然要他在场这仪式才能进行。若是他不在场,并且这一个半月都不在场,不就解决了。”
赫连霄两手一拍,觉得自己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徐世仪也跟着来了,自打上一次跟纪兰猗握手言和之后,再加上徐世元的联系,她跟众人的关系也和善了不少。
此时此刻,她听着赫连霄的话,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成王被关上一个半月的样子。
似乎还不错。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面上她就不能真的这么做,于是徐世仪有些可惜的开口,劝了劝有些冲动的兄长跟赫连霄。
“这会不会不太好?”
结果她这话刚落下,宗政盈珠和燕明非就一拍即合,猛的站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异口同声:
“就这么干!”
纪兰猗也有些担心:
“怎么干,真绑了成王?”
宗政盈珠一摆手道:
“哪里要那么麻烦,既然要消失,那么只要他去不成就行,这受了伤自然就去不成,若是断了腿那更是要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吧,两条腿要是都断了,可不就得养上个三两月。”
燕明非非常支持宗政盈珠的说法,徐世元看着他们俩眼神无比的赞许,甚至还带了一点莫名其妙的钦佩:
“不愧是郡主。”他感慨道。
“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做点别的。”
燕明非及时查漏补缺,指了指纪兰猗告诉她:
“这个计划的前提,是要让成王成为丧仪的主事,这件事还要德妃娘娘来办,最好再带上皇后。”
宗政盈珠接过他的话,看向徐世元跟徐世仪,眼中闪过狡黠:
“如果只是腿断了,还仅仅不够,还要烦请徐大人,在丧仪的用品上,做点文章和手脚。”
徐世元心领神会,徐世仪也很愿意帮这个忙,于是点点头,承诺宗政盈珠:
“郡主放心。”
赫连霄见人人都有事干,所以,自己也想揽个活计,他期待的目光看向其余众人:
“那我呢,我能做点什么?”
霍既白也跟着凑热闹:
“还有我!还有我!”
宗政盈珠想了一下,告诉霍既白:
“成王殿下的腿,就要拜托霍小将军出手了。”
霍既白很乐意干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毫不犹豫的就应下,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而赫连霄,燕明非与宗政盈珠相视一笑:
“成王虽然被打断了腿,但是也一定会迫切的想要将二表哥的事情解决,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赫连霄有些怀疑自我的指了指自己,就见对面两个人认真的点头,他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是认真的点头。
赫连霄有些无从下手:
“那我该怎么做?”
宗政盈珠坐下来,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而后才道:
“不急,等他腿断了再说。”
“择日不如撞日,听闻今夜有雨,风大雨急,倒很适合做些坏事。”
霍既白其实跟成王并没有什么仇,身为世家子弟,从小被父兄耳提命面,倒是很少干这种刺激的事。
现在的他有些迫不及待,纪兰猗早就看成王不顺眼,也想参与进来。
宗政盈珠没拦着,昨日吃的亏,总要还回来,便任由她去了,只是叮嘱她,不要暴露身份。
酉时三刻,入夜,起风。
霍既白从府兵里挑了几个得力的,再加上宗政盈珠燕明非还有纪兰猗,一共十个人,就这么埋伏在了,纪容湛回府的路上。
徐世仪其实有过纠结,但一想到纪容湛会挨打,瞬间也就不纠结了。
如果后续成王问起来,她就说她完全不知晓便是了,这又哪里能怪得了她呢。
成王从宫中回府的路线早就被打听的透彻,几个人埋伏在几乎不见人影的巷子里,听着小轿吱呀吱呀的靠近巷口。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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