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快看快看,莫非这沈小姐当真瞧上了宋少府。”其中一男子指着沈明央骑马所踏将至之处,众人目光提前而至,那里站着的人除了上了年纪有儿有女的官员,便是宋少府和那位前不久以进士入朝的小官。
众人见此,其中不乏别家男子故而讽刺道:“这沈小姐不管看上谁,虽说前途无量吧,但在满城中啊,怕是只剩下被人戳脊梁骨的份咯。没一点男子气魄,竟跑去给人当个赘婿。”
“这宋少府乃朝中独树一帜的清流,谁人不知此人心怀天下寒微之士的抱负,居然也会拜倒在沈小姐的石榴裙下,果然人不可貌相,清正君子也不过如此。”
宋玉行乃朝中出了名的俊美无双,翩翩君子,加之人虽孤清不合群,能力却卓尔不群,不到而立之年,便稳坐九卿少府之位,自然也令人刮目相看,如今竟也生了需要岳丈扶持的心思,简直脏了‘孤清、正廉’四字。
无论众人如何说嘴,只见沈明央骑马至宋玉行身前不远处,利落翻身下马,手中环佩在她指间闪烁着和润的光泽。她步伐轻快,走向宋玉行时,唇畔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扑面而来春风和煦里,到处充斥着他梦中女子的盈盈一笑,别无其他。
许是梦境缘故,宋玉行看着走来的女子,他生平头一次无法思考,只觉自己呼吸一滞,心跳莫名加快,他甚至难以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挪脚径直朝沈状元走去。
然,沈状元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略过他,朝他身后不远处的男子走去。
宋玉行踏出没几步的脚步微怔,只听身后女子声音轻欢。
“这个是给你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闻此话,宋玉行呼吸又一滞,他耳廓远近,众说纷纭。
“沈小姐看上的居然是个无名小卒?”
“简直不可思议,这沈家挑赘婿的眼光果然如出一辙,都不选能者。”
“想来这宋大人也是无意,不然怎会在沈小姐离近时,抬步离去呢。”
就连一旁老谋深算的王大人,也眸中微烁,在心里嘀咕:原来宋少府欣赏沈小姐归欣赏,对其毫无他意,不然怎会在沈小姐离去时,特意给人腾地儿呢。
王大人舒心一笑,回头看热闹。
宋玉行也随着众人目光回头,他亲眼瞧着沈状元拉起一男子的手,将其射中的环佩轻放在这人手里。
而,此男子他不仅认识,甚至很相熟。
就是他一手提拔、今载高中的寒微进士,姜兰知。
宋玉行记得,此人素日在他眼皮子底下规行矩步,不曾行差踏错半步,日夜勤勉,才有如今一举高中之日,眼下却和沈状元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难不成是他那日有意带着姜兰知前去沈府见世面,撞见沈状元在兰知身后离去,二人从那时便对彼此动了心思?
怪不得今日姜兰知非要来这踏春,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一来二去,宋玉行猜了个大概,他淡瞥了眼,旋即收回视线,余光随意飘落,即能看到这些在围场里活动筋骨、争先恐后比赛的人早已歇脚,瞧热闹似的好奇看着这边,姜兰知恰好落于他身后遮挡之处。
众人探过头来,皆能注意到他脸色寡淡,不谙悲喜,殊不知宋玉行心中始终涌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似落英跌落,他怎能巧以沈状元是来寻他的无甚区别;又似烦不可耐,沈状元如此声名赫赫之人,一举一动皆引人瞩目,哪怕喜欢一个人还得听着周遭嘲讽之声,不知其心中是否宽阔,不在乎,若不在乎甚好;更揪心无比,沈状元都无法逃脱众人魔掌,姜兰知往后又如何自理。
周围人的议论声愈发嘈杂,各种猜测和嘲讽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好奇递近。沈明央却充耳不闻,爱说嘴的人在她眼里都是闲杂人等,与她有何干系,同理,姜兰知也不在乎,若喜欢一人要承受闲言碎语,那就让旁人说去,好坏自在人心,不浅于虚伪表面。
沈明央拉着姜兰知的手,敞亮将人带离时,明眸染笑,好不开怀,她眼神明亮直接,甚至在走到兰知口中的恩师哥哥跟前儿时,她观宋少府脸色无情,还不忘特意‘关心’下他的恩师哥哥,便学着兰知对其的称谓,“宋哥哥看起来脸色不佳,莫不是,病了?”
其实她也并非关心,只是她想此人毕竟是兰知的恩师,如同再生父母的恩情,她若想将兰知带离此地,最好还是跟此人说上一句。
沈明央看得出宋少府压根没病,他的脸色无法参透其心,不过她猜或多或少都被气着了吧,此人最重名节清誉,想来不愿寒微之士用入赘的方式不劳而获,会助长邪气之风。
可她若不说话过了明路,兰知回去难免会受罚的。
想来这宋少府也只能认下自己病了。
的确,宋玉行没病,但也被气病了,一个小小年纪的状元,俏声言语之中,满是逼迫,他就算不病也得病。他先是自以为是沈状元的靠近是与自己梦境中的场景重叠,可现实呢,却是截然不同。
现实也始终提醒着他那只是一场梦,一场他不该生的一帘幽梦。他长睫浅浅垂落,目光落在沈状元与姜兰知十指相扣的手上,二人手心攥着的环佩烁着日光,映着点点场上众人嘴脸。
春阳戏风,复杂微妙。眼下众人都围在右围场上,耳畔嗡语,挑唆着宋玉行六根不净,他极淡“嗯”了声,转身离去之余,他风轻云淡的俊颜突而阴沉皱眉,大步朝着身后左围场无人之地走去。
沈明央达到目的,拉着姜兰知头也没回地朝右侧奔跑,身后专人牵着她的良驹,留在右围场上的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交头接耳之声更甚,也只是些茶后谈资,无关要害。
宋玉行步履款款,左围场冷冷清清,与右对比鲜明,他悠悠寻了处树干倚着,缓缓闭上双眼,让人看上去他整个人平淡无比,实则不然,他今日自见到沈状元,便思绪混乱,心跳加快从未停歇,明知不可为而无法约束自己,简直荒谬至极。
脑海里,沈状元净笑灵动,飒爽英姿的身影不断浮现,仿若要将他自身意志吞噬般,无法控制,令他心烦。
宋玉行右手一拳打在树干上,树干纹路锋利,他五指关节隐隐渗血,直至疼痛袭卷,他思绪才得以正常。
他是寒微之士表率,身上肩负着天下寒士期望,梦和现实自来相反,他无端起梦,心中自知他既不喜欢梦中女子,又不喜欢落于现实的此女,如此肖想已是对沈状元大不竟,眼下他也不能再生什么蠢的意念。
沈状元就是沈状元,不是他的肖想物,他亦是独行的他罢了。
仅仅片刻,宋玉行脸色回缓,渗血的关节被他三下五除二的从袖中抽出手帕擦拭干净,甚至他顺带擦了树干上的血迹。
男子汉大丈夫,有在这儿舒缓的功夫,还不如纵马驰聘,林中狩猎来的痛快,宋玉行在心中给自己纾解道。
——
沈明央今日要带着兰知在林中狩猎,待暮色四合之时,花前月下,吃着自己猎来的食物,简直美哉。
林中绿芽见新,明光直渗,沈明央已提前让冬铃在马场选了匹温顺的马儿牵来给兰知学,其实姜兰知学过骑射,宋哥哥此人十八般武艺都会教习,也告诉过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会骑马,只坐马车的。
然姜兰知也仅仅是会,早已多年不曾骑过,今日难免生疏,这匹温顺的马儿正和他意,他反手登上马背之余,沈明央也利落上马,朝他挑眉。
“怎么样,要不要比比。”沈明央拍了拍马侧挂着的弓箭,“这林中早早放生了许多猎物,要不要比比今夜谁手中猎物更多。”
姜兰知与沈明央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相视,心中自觉憧憬起月下情景,油然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虽然他知晓明央看重他,并非喜欢,而是合适,可是爱本身就是合适的体现不是吗?
明央看重他,愿意同他携手,他呢,又早早暗自倾慕于她,此事于他本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于是,姜兰知彻底在明央面前释放天性,浓眉回挑,唇角自信沾笑,落下的阳光洒满他温谦地脸庞,尽显男子柔情似骨。
“好啊,那你我就比比看。”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并驾不远,各骑马前行,朝着林子深处奔去。盈风拂面,早已褪去凉意,暖意梢头,草木清新。
沈明央身姿矫健,骑术精湛,她时而俯身穿过低垂青嫩枝头,时而直身拔箭狩猎,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骑在马背上,手持弓箭瞄准一只正在飞奔的兔子,只听“嗖”的一声,她手中箭如流星飞离,不料远处有人同她一样,瞄准此兔子,箭矢离弦,被她势如破竹的箭矢穿身而过,对方的箭矢狼狈落地,她的箭矢准头没偏,只是兔子矫健,仅须臾功夫,兔子便没了踪迹。
沈明央面色淡淡,将弓箭挂在马背侧,牵着良驹掉头,失了只奔跑的兔子而已,下次她在猎回来就是了,只是她定要瞧上一眼跟她目光一致,看上同只兔子的人是谁。
她看到那人的一瞬间,那人几乎也是同一时刻朝她看来。
隔着春风和煦,二人四目相对。
来者也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在踏春场上也被众人议论纷纷的宋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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