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明是被浑身上下的酸涩胀痛给难受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翻身,却感觉骨架像被拆开又胡乱拼凑回去,尤其是后腰和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鲜明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
他以为自己在家里,便模模糊糊地伸手去摸他床上的胖兔子抱枕,摸来摸去结果却摸了个空。
等等,这是哪儿?
他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布满暧昧红痕的胸膛。
这番动作牵动了一些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皱紧了小脸。
周围的陈设,一看便是清风客栈。
该死……
昨夜,萧放那家伙不知吃了什么药,变着法儿地折腾他,直把他弄得悲愤交加。
比起前几次那点混杂着震撼与新奇的隐秘受用,这回杜少爷的体验可谓糟糕透顶,满心都是不满。
更别提,这家伙现在还害得他无法按时回家,想到他爹那把盘地油光水滑打人贼疼的戒尺,他就头皮发麻。
他紧锁眉头,开始认真考虑如何摆脱这个“坏家伙”。
他隐隐觉得,这家伙纯是来折腾他的,看起来根本不需要他负责……
当下之急,还是先回家应付他爹。也不知道临时编个“与贾彤讨论文章至不省人事”的借口,能不能混过去……
他忍着不适,胡乱套上外袍,瘸着腿风风火火就往外冲。
刚拉开房门,就差点撞上守在门外的沈峰。
“杜公子。”沈峰躬身行礼,语气平稳,“已为您备好早膳,请您用过后,乘马车回府。”
杜子明心急又不满:
“还吃什么,我得回去了,再不回我爹就要把我当点心吃了。”
沈峰侧身一步,稳稳拦住去路,恭敬道:
“主子此刻有客,吩咐属下,务必让公子用完早膳。另外,昨夜已派人去贵府告知,说您与贾公子研讨学问,宿在贾府,杜老爷不必担心。”
杜子明闻言一愣,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意外。但很快,他便扬起下巴:
“多管闲事,我自己也能编……不是,我自己也能解释!”
“杜公子……”
杜子明“哼”了一声,还是勉为其难地依沈峰的意思转身回屋,把那顿早饭给吃了个干净。
吃完,沈峰备马车将他送回杜府。
回到家,他爹果然并未深究。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
书院惯常只有一日休沐,杜子明今日又得去上学。
说来讽刺,他以前顶讨厌上学,觉得又无聊又累,如今摊上夜里那更磨人的“苦差事”,反而觉得能在书院坐着听讲,是难得的轻松。
课间,他刚拿出私藏的小人书,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心情居然很有些悠闲。
但很快好心情又被章夫子布置的一道经义题给难住了。
题目他都看不懂,明日却必须交上去。
无奈之下,杜子明只得揣着那本令他头疼的课业,再次踏入了清风客栈。
他垂着脑袋,感觉自己简直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谢放这家伙,看着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模样,但那方面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简直是个变态。
夜里这“苦差事”的熬人程度,如今简直比抄一百遍《论语》还要命。
他一路走一路叹气,自从开始负责,他的人生便从鲜衣怒马、纵横快意的杜少爷,沦为了客栈的苦哈哈的打工还债的“长工”。
最过分的是,今夜他还得挑灯夜战,应付夫子留下的课业。
于是,萧放便看到,事后,方才还像只被雨水打蔫猫儿般瘫在自己怀里的人,忽然一个激灵挣扎起来,竟从一旁掏出书本纸张,就着烛光紧张兮兮地读了起来。
这画面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想起到这儿来用功了?”
杜子明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回:
“章夫子脾气坏得很,功课做不好要挨手板的。”
萧放挑眉,语气带着惯常的戏谑。
“你挨过?”
与杜子明不同,他近日心情颇佳,在杜子明面前便显得放松和随意。
杜子明立刻回头瞪他,觉得他明知故问。“少幸灾乐祸,要你管,我可不怕挨板子。”
他哪里知道,萧放就是故意逗他,瞧他生气跳脚的模样,只觉得有趣。
萧放缓步走近,顺势在他身旁坐下,自然地捉住他一只手腕。
“干嘛?”杜子明想抽回手,却没成功。
“看看,是不是经常挨板子。”萧放语气平淡,指腹却在他细嫩的手心轻轻摩挲了一下。
杜子明耳根一热,用力抽回手:
“少瞧不起人。”
萧放唇角微勾。
杜子明对着课业虽一筹莫展却看得很是认真,萧放莫名感到一丝百无聊赖,毕竟方才还紧密相依的人,转眼就干干脆脆地抽身而退,连半个眼神都不给自己,这让他心里升起一丝的不悦。
他侧头瞥了一眼杜子明纸册上的题目,淡淡道:
“看来书院夫子布置的课业,比我有能耐,能让杜少爷如此魂不守舍。”
杜子明正烦着,闻言更恼:
“你别添乱,老打扰我。”
但萧放非但不退,反而俯身贴得更近。
杜子明虽与他在床笫间早已熟稔,却从未在别处有过如此亲密的姿势。尤其此刻他正做功课,自有一番正经氛围,萧放的靠近,让他顿生领域被侵扰的不适感。
“你别离我这么近,我很烦了。”杜子明伸手推他。
萧放却扣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杜子明越不情愿,他越是兴起,如同逗弄一只炸毛的猫儿的恶趣味。
“引申《诗经》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句,阐述‘礼’与‘情’之关联。”
他将题目念了出来,挑了挑眉。
此时,他倒生出几分兴趣,“这夫子倒不算古板,题目出得很有些活泼。”
杜子明一听他将章夫子与“活泼”联系起来,顿时一阵脸酸:“你别胡说。”
“是看不懂题目?”
萧放想起沈峰报告的杜子明“天资不算聪颖”,也不知道这不聪颖是不聪颖到什么地步。
杜子明眯起眼睛盯萧放: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是傻瓜吗?”
萧放“咳”了一声:
“随口一问。”
杜子明冷哼一声:
“我会看不懂题目?我只是不明白,美人笑起来好看,眼睛漂亮,这跟‘礼’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他越想越困惑,越困惑便越烦躁,以前晚上应付一个难题也是勉勉强强,现在时间还得分给眼前这个家伙……
突然,他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凑到萧放面前,仔仔细细审视了他几眼,看得萧放有些莫名。
随即,他像是破罐子破摔,将纸张往萧放那边一推,语气硬邦邦地:
“你……你既然这么闲得慌,那你帮我写!”
萧放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他慢条斯理地接过那张涂改得乱七八糟的草稿,再看向杜子明那副“我不是不会只是懒得想”的别扭模样,只觉得好笑。
他没有动笔,反而将纸张轻轻放回几上,抬眸看他,似笑非笑:
“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杜子明一愣,脸先红了半分。他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求你。”
“声音太小,没听见。”
杜子明把心一横,提高了音量:“我求、求、求求求求你了!满意了吗?!”
说罢,有些负气地背过身去。
萧放这才似满意了,他重新拿起纸张,指尖在上面点了点:
“‘巧笑’、‘美目’,自是情之所动,人之天性。《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夫子选此句,意在何处?”
杜子明愣住,茫然地眨眨眼。这些话分开他都识得,合在一起就云里雾里。
萧放看着他清澈却写满困惑的眸子,语气放缓:“美人情态动人,若纵情流连,便是沉湎**,反与情背道而驰,然《诗》将其录之,以其发乎情,而能止乎礼。真正的‘礼’,并非扼杀天性,而是为情赋予尺度与边界,使其美好而不逾矩。明白了么?”
他避开了艰深的词句,用杜子明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他声音低沉,条理清晰,杜子明呆呆地看着他,脑子刚刚堵地地方好像“咔嚓”一声通了一通。
他一直觉得“礼”是束缚,比如父亲板着脸的训诫还有市面上一些烦人的做人的规矩。
可“礼”是为了让“情”变得更好?
这个说法好有道理哦……
他眼睛渐渐亮起,下意识追问:
“所以……就像我看到好吃的,不能直接上手去抢,要……要用筷子?”
萧放微微一怔,有些艰难道:“……差不多吧,话糙理不糙。”
但这话……
杜子明越说越顺。
“所以……不是不能欣赏美人的好看,而是不能因为觉得好看就乱来,要……要守规矩,有分寸?”
萧放微微颔首。
杜子明这般理解,应付课业已是足够。他心下却觉莞尔,这番道理不过是世人粉饰行止的官样文章,所谓礼法无非是工具罢了。
杜子明得了肯定,兴奋地抓过笔,低头便开始写,虽然字句稚嫩,总算有了方向。
萧放静静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谁知,杜子明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他,语出惊人:
“那我俩……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在‘乱来’?”
萧放愣住,旋即明白他是接续了刚才“不能因为美人好看就乱来”的话头,心情一时有些微妙的复杂。
“……不算。”
“为什么?”
杜子明心里莫名不是滋味,甚至带上了一丝恼意,“你觉得我不好看?”
他从小被夸相貌好,这人若看不出,定是眼光有问题。
他斜眼看萧放。
萧放被他这清奇的思路逗得低笑:
“倒非为此。”
“那是为何?”
萧放佯作沉思,忽而改口:
“哦,不对,方才我说错了。”
“哦?”
杜子明学着他平日的样子挑了挑眉,稚拙中透着一股故作老成的萌态。
萧放险些没绷住表情。
杜子明直觉他在笑话自己,他不悦地催促。
“快说啊。”
萧放却突然俯身凑近,“因为一开始,只有你在‘胡来’……我,是很认真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微红的耳尖,嗓音低沉而蛊惑:“来……”
杜子明的耳垂连带着整张脸蛋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明崽:身体被掏空,学业还受阻,我太难了!
萧放:无妨,本王帮你“疏通”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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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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