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外，乔菀桐又见到了昨日和陆西槐一起的那个女人。
亚麻色长卷发散在颈侧，砖红色的口红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下身一双棕色长靴，和身上的套装裙相得益彰，无疑是个标致的美人，只不过脸上亦有难掩的疲惫和担忧。
看见他们走过来，女人捧着手里的保温壶迎了上来。
“你来了。”她冲陆西槐点点头，随即平和地看着他身侧的乔菀桐，“这位是？”
乔菀桐看了眼陆西槐，下意识攥紧包带等他反应，又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主动打招呼，没成想男人也落落大方地开了口，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乔菀桐，他同学。”
“我朋友，乔菀桐。”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向对方，陆西槐的眼神暗了暗，似乎有些不满意“同学”这个比“朋友”相对疏远的称呼。
“我还算不上你朋友吗？”陆老板忽然像一个三岁小孩，竟沉不住气地当场问了出来。
乔菀桐朝他挤眉，见他仍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无奈叹了口气，只得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当然算，你抽什么风，给我介绍一下呀。”
女人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心下了然地笑了笑，空出一只手主动伸过来，乔菀桐也笑着回握她。
“你好，我叫齐语，叫我阿语就可以。”
“齐语也是来看小译奶奶的，这段时间特地来S市照顾。”陆西槐回了神，也简单和乔菀桐介绍。
“别站在门口了，进去看看奶奶。”齐语边打开病房门边招呼他们进来。
VIP病房很安静，看得出陆西槐和齐语给老人提供了很好的治疗环境，来的路上她听陆西槐大致说了情况，才知晓小译奶奶是冠心病，八十岁的高龄平日里身体状况就不太好，前段时间犯了心绞痛送到医院，本以为有所好转，没成想这段时间病情又反复了。
乔菀桐立在病床一侧，看着那张和程小译眉眼相似的脸庞，此刻正透着暮气沉沉之感。
“奶奶的心病不止是医学上的心病。”陆西槐低低出声。
乔菀桐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程家接二连三的变故，陷在这沼泽里的有不少人。
余光看见齐语侧过了身，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注意到乔菀桐的目光，她抬手拭去眼泪，冲她安抚地笑了笑。
“乔小姐，我胸口有些发闷，方便陪我出去走走吗？”
齐语试探着询问她，乔菀桐和陆西槐对视一眼，男人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去。
“好，走吧。”乔菀桐也扬起笑，跟着她往外走。
两人从病房里出来，散步到了医院后门的花园凉亭，乔菀桐感受到齐语散发出来的沉郁气息，猜想她应该是有话想说。
“乔小姐昨天来过医院吧，走廊拐角看见过你，没想到是西槐的朋友。”
齐语初开口便让人有些意外，她不仅看见过她还能在隔天认出昨日匆匆离开的自己。
“是的，手臂前段时间受伤了，来换药。”乔菀桐大方承认，虽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没成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消化了好一会。
“我和西槐认识是因为程峻，准确的说是他好朋友程峻的前女友，乔小姐别多想。”
乔菀桐挽起耳边的发，掩饰内心的不自在，她好像也没有表达出在意的情绪，齐语的话仿佛是怕她误会什么。
她理解了一会齐语话里的信息，尽量抓取重点和她交谈：“你和程峻？我知道他，陆西槐和我提过。”
“嗯，他和我分的突然，那时候我还在C城支教，我以为他是受够了异地恋，毕竟我们大部分时间是远距离恋爱。”齐语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不自觉地染上哀思。
“我以为熬过这几年，两个人聚在一起就会好，他回国发生的事都不肯告诉我，分手也说的狠话，走后留给我的那封信，我打开看了。”
“他说让我不要记得他，好好的、幸福的生活。”
乔菀桐心下波动，才知齐语身上背负着这样的故事，酸涩感充斥了她的大脑，看着努力控制自己情绪的齐语，她上前拥抱了她。
“有些事也许无能为力，不妨就让时间抚平它。”她轻拍齐语的背，柔声宽慰她，“阿语，既然活着就让自己好好的。”
乔菀桐感受到齐语正在无声地哭泣，泪水浸湿了她的肩膀，温热的触感却让她心生凉意。
爱人走后，心内的潮湿还未褪却，爱人的至亲又再次站在生死攸关的路口，想到病房里小译奶奶的情况，她对齐语的担忧又多了一层，同样担心的还有那个强迫自己懂事的少年程译。
陆西槐的电话打了进来，说程奶奶醒了，询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乔菀桐简单回应后，从包里拿出纸巾供齐语擦眼泪。
“谢谢你，乔小姐，刚认识就这么失态，抱歉。”齐语苦笑着接过纸巾，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道谢。
乔菀桐暖心地看着面前双眼红肿的女人，冲她摆摆手：“不会，别多想。还有别叫我乔小姐，不介意的话叫我桐桐就可以。”
……
再次回到病房，程奶奶已经转醒，此刻半靠在枕头上休息，喝着陆西槐喂的粥。
“奶奶，您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齐语早已收敛了刚刚在外的悲伤情绪，一脸阳光地奔到老人跟前。
“小语，奶奶感觉好多了，这些天来今天最精神。”程奶奶亲切地握住齐语的手，看见门口站着的乔菀桐，笑着招呼她过来，“这丫头生得真好看，过来奶奶看看。”
乔菀桐眉眼带笑，快步走近病床，礼貌地打招呼：“您好，程奶奶，我是乔菀桐。”
“你好，小菀桐，谢谢你来看我。”老太太虽带着病态，情绪却出乎意料的高昂，仿佛很开心病房里填满了人，“西槐是你男朋友吗？这小子福气倒好。”
“奶奶，你糊涂了，不是才和你说跟我过来的是好朋友吗？”陆西槐听见程奶奶直白的话，怕吓到乔菀桐，下意识地拦住话头。
果不其然，乔菀桐有些尴尬地愣在原地，但看着程奶奶期待的眼神，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是。
“朋友啊，朋友也好。”程奶奶自顾自地说着，“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
三个人陪着程奶奶聊了一会，齐语说自己留下来陪夜，让他们早点回去。
“你们先回吧，奶奶也累了，我早点陪她休息，小译那边，这几天还是麻烦你关照下。”
“好，辛苦了，有事联系。”陆西槐颔首，准备带着乔菀桐离开。
乔菀桐凑到齐语身边，轻声安抚她：“你别太累了，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齐语笑着点头让她放心，陆西槐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些纳闷她们关系的快速进展，但当下也没纠结，只是朝着病床上的程奶奶道别。
“奶奶，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您。”
“哎，西槐。”程奶奶有些迷糊，似是刚才讲话累到了，却还是不忘叮嘱他，“照顾好小菀桐，好不容易有个女朋友，好好对她。”
“奶奶，我……”陆西槐无奈驻足，知晓老太太是犯糊涂了，正想解释，不料身旁的乔菀桐拉住了他的衣袖，冲他无声摇了摇头。
一旁的齐语意味深长地看看两人，嘴角含笑地把他们推了出去，边关门边说：“奶奶，您就别操心了，他们俩好着呢。”
病房门就这么被关上，陆乔二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乔菀桐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摸摸鼻尖缓解尴尬：“我看程奶奶累了，你解释了她也不一定记住，随她吧。”
“好，我听你的。”
……
陆西槐送她回许思愿的公寓，路上忍不住问了齐语和她的聊天内容，乔菀桐避开了齐语在医院看见她的事，简单和他说了说。
“嗯。本来想直接告诉你，但觉得这是齐语和程峻的私事，而且这伤心事知道了也伤神。”陆西槐若有所思地转动方向盘，把车稳稳地停在许思愿公寓楼下，“我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齐语就愿意告诉你。”
“我明白的，你考虑的没问题。”乔菀桐解开方向盘，看他谈论到这些人事自带的愁绪，不禁想要转移他注意力，她坐在座位上打趣，“可能是本人天生亲和吧，她才愿意和我说，陆同学，别羡慕，羡慕不来哦。”
“况且，我觉得知道也挺好的，合格的朋友也是要懂得分忧的嘛，别什么都自己闷着，你说是吧，好~朋~友~。”
仿佛在回应他之前在医院的小孩行为，乔菀桐特地强调了好朋友这件事，陆西槐见她略带得意的“恶作剧”尾音，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主地上扬。
“我这几天医院和屿咖啡来回跑，会有点忙。”他侧身抵住副驾驶的车门，抢在她关门前开口，“随时联系…有事的话，别怕麻烦我这好朋友。”
其实没事也可以联系，陆西槐的心里话终究没说完。
乔菀桐有些莫名地看着他，耳尖却不自觉地发红，幸好夜色过浓看不真切，她故作轻松地回应：“哎呀，你忙吧陆老板，我能有什么事，早点回去。”
她关上车门，朝陆西槐挥挥手，转身往许思愿家走去，陆西槐的那声再见也随着她的离开隐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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