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海的雨终于停了,就在前天下午,也就是说,边海昨天和今天都没有下雨,虽然天总是阴的,但天边的一角,总有几束光照射在云层上,让人欣慰。
半山腰上,虽是靠海,但是没什么风。二月下旬,春天的气息漫山遍野,在这寂静空旷的山野间,一群闲不住的年轻人欢聚一堂,想迎接一次彻头彻尾的狂欢。
山脚下的大海没有风浪,天是阴阴的,海是灰灰的,几只看不清身形的海鸟时而盘旋在海面之上时而停泊在海边的石头上。
一个大眼浓眉的男人正对着机车的镜子,他长着一双深情眼,眼珠子黑黑的,眉毛也黑黑的,下颌角清晰,颧骨微凸,非常有棱角的脸型,但不锋利。这人全名宁浠,是边海有名的富家少爷,一般人喊宁总,手下和跟班一般称其为“浠哥”。此刻的他换了个姿势,抬起一条长腿架在公路的栏杆上,专注地吸烟、吐烟,看海。
“浠哥,凌少过来了”,一个男人过来和正在照镜子的男人说道。刚说完,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声音就传来。山头上的那群男人瞬间都朝着一处看去。
只见远处一个转弯处出现一人骑着黑色机车疾驰而来,那身影连续在几个大弯出现又消失后,宁浠叼着的烟也燃尽了,他把刚丢到地上踩灭,在他的脚边就出现一只崭新的黑靴子。
宁浠上下打量一番,他心里只有两个字:装货!
来人一身黑:黑衣、黑裤、黑鞋,黑车、黑手套、黑头盔!就只剩下露出来的两只手和脖子是白净的。
宁浠:“又没女人,给谁看啊!”那人取下头盔,额头的碎发有些乱,北回归线的桂南,许多人都长着浓密的眉毛。这位凌少凌旷也是,他的眉毛浓而烈,双眼睁开时就宛如清冽的泉水干净、透澈,只是明明是像汪汪泉水的眼睛,眼神总是冷冷的,让人不敢直视。优越的山根,尤其是那颗鼻梁上的黑痣,让人移不开眼睛。
凌旷不说话,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冲着宁浠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很明显,给爷点火。
宁浠坐直了身子,说:“你是来和我们几个玩儿,不是去行刺的,看看我们几个,才像个活泼的年轻人。”
话虽这么说,宁浠还是给凌旷点了火。
凌旷:“那要不要跳支舞,花蝴蝶?”
宁浠:“求之不得了,有你这么一位水灵灵的靓仔助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其余人都渐渐往这两人靠过来,他们这七八个人里,和这位凌少并不熟悉,只有三两位在年前和凌少见过,其余人也是听过但不曾见过,只晓得这位少爷的前二十五年里,那可是人中龙凤,富贵家子弟的成长楷模。只是这三两年里性情大变,家里人愁的不得了。但毫无疑问,今日相见,看来人的气度、相貌、身段也是极好的,还有那自带的矜贵冷峻的气息,可见不一般。
宁浠:“爷爷知道你过来吗?”
“没事,晚上回去就成”。凌旷下了车倚在栏杆上抽烟,眼里被海天一色的前方染上一层灰蒙蒙,看不出什么情绪,“怎么玩儿?”
宁浠眼睛看像大海,说,“现在就可以出发,不过,你好久没看边海的海了。”
几分钟后,几辆机车齐齐发出兴奋而强烈的声音,惊动了那几只海鸟,那几只海鸟纷纷起飞,各自飞向了远处。
赛前宁浠说,没什么要求,谁先到终点就赢,不玩虚,还说给他送了礼物,满意的话,今晚就由凌少带兄弟们嗨!
这条盘山公路,几乎是沿着海边修建的,这是近两年当地斥巨资打造的环海路线之一。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并存,很多路段是大弯但不急。整条公路能让人看到蓝天大海的广阔景象。
当然,这最好是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此刻几架无人机正飞行在上空,拍摄并监控着比赛的状况。这条路完全未开通使用,这群人为了能够安全且无人打搅地纵情恣意,安排了人手全程把控。
七辆机车一路上疾驰而过,车子、头盔、身上的衣服那也是有红有黑、有黄有绿......时而红的领先,时而绿的垫底,每转过一个弯冲在前边的都不一样。但那一红一黑的两人,总是较劲儿后又谦让。
比赛过程中,各凭本事,大家久闻凌少盛名,也知晓宁浠的阔达,所以整场比赛没有任何的避让和畏手畏脚,反观都是对实力的认可和胜利的渴望,一路上你追我赶。
离终点还有1.5公里的时候,战况更是激烈,红的处处压制黑的,黄的绿的趁机加速,从缝隙中逃窜,摆脱了其余人的牵制。
那一红一黑瞬间被围堵在中间,没办法,两人联手开始反制旁边的赛车手。很快,一红一黑从中突出重围,但在转弯之时,一个带着蓝色头盔的人来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压弯后,奋力前行,就这样,三人在后期冲刺阶段中较量。
远远的就看到岔路口,凌旷看到一个路口停着几辆车,车旁边有男有女,是宁浠安排在终点的人手。几个男的手上正操控者遥控器,女的则是挥动着手臂。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二月底的气温不过十来度,但那些长发飘飘的女人丝毫不在意气温,穿着紧身无袖上衣,几双白皙细腻的玉手在空中摇晃,迫不及待地迎接呼啸而来的疾风和勇士。而另外一个路口,画风明显诡异,只有绑着的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他们被五花大绑在树干上,凄凄惨惨。
几人到了终点,戴着蓝色头盔的人把机车开向左边的路口,停在一群为其欢呼的女人身旁,而身穿一红一黑机车服的两人,宁浠和凌旷则停在两个哀嚎的男人的面前。
凌旷透过头盔的镜片,看到那两个人,虽然鼻青脸肿,但认得出这两个就是几个月前在他爸面前“指证”他“罪行”的人。
宁浠让手下把人解绑,那两人便连滚带爬、痛哭流滴地跑到凌旷脚边。他们很默契地不敢抬眼往上看凌旷的脸,只是盯着凌旷黑亮的靴子。两人嘴里只顾得说自己受人指使不敢不从。
不敢不从?是觉得他凌旷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是吗?但他现在不想追究这个,他也不废话,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是谁把你们藏起来的?”
那两人面面相觑、吞吞吐吐,他们倒希望凌少只是让他们供出是谁让他们两个去凌远峰(凌旷他爸)指证凌旷的,毕竟那么多天过去了,凌少要查什么肯定早就查的一清二楚的。藏他们的幕后之人非同小可,他们是不敢就此说出来。
凌旷没有听到两人说话,侧过脸吸了一口气,冷哼一声,眉骨突然压了下,眯着眼睛,眼里涌现寒气。
那两人又是哭啼又是求饶,眼睛瞧见的是黑亮的靴子轻轻点了点地面,随之听见空中飘来两个字:“我爸?”
我爸?听似疑问,实则是肯定的答案。那两人知晓瞒不过,也不敢瞒,忙忙点头,说自己去了董事长面前指证完之后,就被打晕带到一个地方。
当天深夜凌远峰重新盘问过,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摸得透透的。
凌旷没有理会两人的求饶,他先是让人把这两货打包会宁市丢到他爸面前,鉴于这两人没少作威作福,后续就是凌少顺手让人收集这两人平日里的作奸犯科,给送去喝茶了。
大湾夜会所,舞池里灯光闪耀,男男女女蹦蹦跳跳,酒色弥漫。一间超大包厢里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歌曲,三两个人正在拿着麦克风跟唱,一大屋子的人,玩棋牌玩棋牌,玩飞镖的玩飞镖,几乎都是三五成群,还有几个拿着酒杯晃来晃去。
“我说,既来之则安之”,宁浠拉着凌旷坐下,长腿搭在前方的桌子上,身子前倾拿起一杯酒递给凌旷,“你老爸这次让你过来,你就当换个环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边海是小点,但是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大家兄弟几个也能陪你”。
凌旷没说话,他的五指紧紧握住酒杯,手背上的血管隐隐可见,他俯首轻沾杯口,辛酒入喉,酒杯见底后唇角微抿,“是,在哪儿不是玩儿?”。
对上宁浠的目光,又拿起一杯酒,宁浠发亮的眼睛映射出两个相碰的酒杯。凌旷不是不知道家里人打什么主意。
宁浠本是桂北人,家族企业发家也发家于桂北,十几年前,集团业务范围扩大,在很多地方都有业务,小小年纪就随父母到处跑,所以认识很多家境相仿的小姐公子。他也是这几年才来的边海,和凌旷相识是在高中年少时,两人性情相投,一来二去处成好哥们。
而凌旷,则是一个和很多贵公子成长轨迹相反的人。在他成长过程中,叛逆不乖张,冷酷也仗义。在他20岁那年,家里人让他去当兵,他去了;结果跑去当特种兵,某次执行任务中,身负重伤,但没有生命危险,但后来还是被家里人劝阻退役,结果,退役后跑去当特警。家里人还是不同意。在他25岁那年后,家里经过三年的鸡飞狗跳,他又从特警队伍中离开。他奶奶去世的那一年,是他从警察队伍回去的第一年。
而接下来的几年里,凌少就跟变了性子一般,吃喝玩乐不分白天黑夜,纸醉金迷不分朝暮。
那日,两个人来指证他后,他便被家里人带了回去。在他印象里,这还是他父亲第一次这么大动干戈。
不过是一次平常的比试,前来玩儿的是外市过来的一个富家少爷,之前和宁浠打过几次照面。而那场组局,原本就是宁浠的邀约。
那来比试的小少爷兴致勃勃,宁浠虽然无感,但也不想拂了人家远道而来的情分。只是那日恰巧他家突发状况,一时离不开身,于是让凌旷去玩玩儿。
凌旷冷冷应了邀,轻轻松松赢了比赛,却不想,那小少爷技不如人,技术一般,人品顽劣,赛车比不过,还驾车当街撒泼,若不是凌旷当时驱车逼停对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还是有几个人受了惊吓,也受了伤。
这件事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当天的人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那臭小子不做人,偏偏恶人先告状,进了医院就反咬一口,还让人去凌远峰面前演戏。说是凌少在比赛中伤了人。
大富大贵的家庭多少讲究情面,闹大了伤和气,生意上说不定哪天就又见面了,所以这种事情也不好查来查去的。
但凌远峰不是傻子,一面之词而已,只是这件事他不想草草了事。凌家一向严正,长子凌枫今年三十六,在军中立了根基,只是这小儿子凌旷虽有一副好皮囊却在事业上空空如也。凌远峰知道这孩子是该管管,只是一时没找到什么机会,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想借此让他的宝贝小儿子能够冷静冷静。
凌远峰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凌旷。那谁家孩子的品行不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次技不如人进了医院更没颜面,简直就是咎由自取。凌远峰做了一次恶人,他暗暗推波,势必让凌旷也吃一回瘪,听一次话。
远在边海的宁浠知道整件事情后,他非常生气同时只有一点点的愧疚,生气的是他在得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后觉得那小子居然这么玩不起,大家出来的本就是秉持着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不丢脸的心态,结果给他整这么一出;而那一点点愧疚则是局经他的手组的,说白了就是替他受了冤。
当然愧疚只有一点点是因为他的好兄弟因祸得福来边海城,两人可以在一起玩耍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就像十几年前那样。
好兄弟当然要在身边。
那几天凌旷一开始是生气,但后来他也想通,知道他父亲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反抗,他懒得留在宁市跟他父亲大眼瞪小眼,就接了这流放的旨意。
但凌旷没想到的是,他父亲这次真的下定了决心,为了让他在边海城不出格,凌远峰硬是把他家老爷子,也就是凌旷的爷爷凌岩请出了山。
也就是说,这次过边海城的,不止凌旷凌小少爷,还有他爷爷凌岩。这也就是凌旷烦恼的地方,他爸什么心思,他怎么能看不出,从小到大,陪他长大的爷爷奶奶最能让他心软,爷爷的陪伴无形让他多了一种负担,即便他很清楚他的爷爷没有这样的心思。
不过,凌旷爷爷的到来,其实不关他父亲的事,凌岩属实是舍不得他的小孙子。他孙子孙女不少,但这孙子他真舍不得,其他事情他管不着,他只知道这孙子虽然没干什么事情,但品性是好的,他只想陪陪他这个孙子,所以才来的边海,让凌旷安心。
凌旷看了看手表,放下酒杯,还没起身,就被宁浠按住肩膀,跟他说还早,再玩一会儿。说这话时,宁浠还跟手下林丰使了个眼色。
“不了”,放下酒杯,凌旷起身就要走。
宁浠:“真不打个炮再走?
凌旷:“留着给你吧!”
宁浠:“又不喜欢,你到底喜欢哪样儿的?”
林丰刚把人带到门口,就见凌旷脚下生风夺门而去,给众人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宁浠也不拦着,朝着林丰招手,林丰就领着人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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