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绰入狱,提刑司如今就像一只无头苍蝇。
今晨有雾,谁也没料到会从雾中走出来一位活阎王。
见到杜蘅时大家都以为是雾迷了眼,可那高大的身躯逼近,一张凌厉的脸变得清晰。
“诸位,叨扰了。”
话音落下,杜蘅也站定。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位束发女子,与他穿着同样的官服。
那女子目光寒凉,眼尾的红痣如一粒未干的血,腰间的白御剑仿佛一道催命符。
这个女子想必就是新来的沈大人,原以为不过是个女子,可没想到这女子站在杜蘅身边,气势竟不输半分。
有一个活阎王已经够叫人胆颤了,今日偏偏来了两个,这下可如何是好?
见大家都瞠目结舌没有反应,杜蘅又说道“怎么?诸位还没睡醒?”
“不不不敢不敢,下官只是惊讶杜大人为何亲自过来了?您昨日要的卷宗下官已经差人送去了,不知是还差些什么?”
“还差一个人。”杜蘅轻悠悠地开口“今日我与沈大人是来提审庞羲的。”
提审庞羲啊?那可太好了,原来不关他们的事。
“庞羲就在狱中!下官给两位大人带路?”
杜蘅点了点头。
提刑司的牢狱比执御司大太多了,他们走了好久才走到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子跟前。
狱卒粗鲁地将他拖了出来,喝道“执御司的大人有话要问,你老实回答!”
说完他看向杜蘅,等他发话。
只见杜蘅却侧了侧身子,为身后的女子让出位子来。
那女子丝毫不怯,冷静开口“庞羲,你可知道今日我们为何而来?”
庞羲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知道。”
“你为何刺杀柳祈?你与他有仇?”
“我与他素未谋面,并非仇人。”
“那你可是受人指使?是何人授意?”
“一位有钱公子。提刑司的人不是说了吗?那人好像是个皇子。”
“这么说来你不认识他?”
庞羲十分嚣张地晃着脑袋“我要是认识皇子,还至于为了钱接下杀人的活吗?”
沈韫忍下怒火,继续问“他为何要让你杀柳祈?”
“不知道。”
“他是如何找到你来做这件事的?”
“我因找戏楼的老板要工钱,被轰打出来,离开没多久,他便差人找到我。”
“为何偏是找你?”
庞羲摇了摇头,猜测道“也许他看见了我为了那几个工钱不要命的样子,觉得我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愿意接下他的生意吧。”
这个说辞倒与周显说的一样。
“按你说的,刺杀柳祈一事并非蓄意谋之,而是临时受意?”
“没错。”
“那你觉得那位皇子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皇子的心思我哪猜的中。不过,若是皇子要杀谁,应该会派顶尖的杀手吧?不会让那人有生还的余地。”
“你的意思是皇子并非想杀他?”
庞羲笑出了声,道“大人,这个问题您该去问皇子,而不是在我身上找答案。”
沈韫往前,遮住了大半片烛光。
昏暗的视线中,她的目色更加阴沉。
“庞羲,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庞羲脸上的笑意僵住,悻悻地躲开目光。
“我问你,你说要为你的父亲申冤,你的父亲有何冤情?”
说起这个,庞羲恨不得将一双眼睛都瞪出来“那赵绰找人作伪证,害我父亲入狱!我庞家本就无罪!都是那个赵绰徇私枉法滥用职权!”
“你们庞家?”沈韫轻笑一声“你都不在庞家的族谱上,庞家遭难时你也并未出来,为何现在想要为庞家申冤?”
庞羲无话可说,仰起头来,不服气地瞪着她。
“难道大人也要包庇赵绰?”
“我不包庇谁,只是你的动机很可疑。”
“我是庞家的血脉!唯一的血脉!我为庞家申冤有什么好可疑的!”
“可庞家并未认下你这个血脉,庞家真正需要援手之时你为何不出来?”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我爹是被陷害的!”
“那你一直躲在何处?”
“城外一个猎户收留了我。”
“你是如何得知赵绰找人作伪证的?”
“我见到了那个作证的丫鬟,她自知有愧,将所有事都告诉我了。”
“她人呢?”
“不知道。”
“你在何处见到她的?”
“城外山林,我师傅救了她,她在我家中修养好后便离开了。”
“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叫蕊儿,不知道是哪里人。”
审问出乎意料地顺利,可庞羲如此配合总让沈韫觉得可疑。
庞家对他如何尚不知道,可庞家遭难他立即隐姓埋名撇开关系,这样一个苟且偷生之人为何偏要在如今跳出来喊冤?
偏偏还是在刺杀柳祈之后?
杜蘅走在她前面,开口问道“你觉得他嘴里还能问出什么来吗?”
沈韫摇头“他说的那些很明显是事先想好的,要想从他的话中找出破绽来不太可能。”
“那沈大人觉得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太子对此事颇为上心,庞羲又和周显扯上了关系,此案查破怕是要将朝堂的天给搅翻。
沈韫不言,脸色为难。
杜蘅挑眉,问“沈大人不敢说?”
“不是。属下只是觉得此案难办,不如先查查大殿下的死因是否是银唤之毒?”
杜蘅点了点头“那便交给沈大人了。”
沈韫疑惑“杜大人要做什么?”
“当然是查一查牵扯进来的另一位殿下。”
大皇子是皇后之子,当年他的死让皇上颇受打击,如今此案被翻出来,想来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东宫。
今日卫贵妃差了人来,火急火燎地要请太子殿下过去一趟,说是卫贵妃突然身体抱恙。
周郯放下手里的东西赶过去,却看见卫贵妃在屋内急得来回踱步。
“怎么了母亲?不是说身体抱恙吗?请过太医了吗?怎么不坐着休息休息?”
卫贵妃示意他赶紧把门关上“郯儿,你回来这几日你父皇可有找过你?”
“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
“你可知道执御司在查……”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郯便知道她此番装病是为何了。
“我知道。”周郯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母亲,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权当做不知情,我会处理的。”
“你如何处理?你可知道此事是谁捅破的?他们都在觊觎你的储君之位!巴不得将你拉下来!”
“母亲,三年前我能处理,今日我也能处理好,您相信我。”
“不行!”卫贵妃着急道“这跟三年前不一样!你知道此事是谁告诉我的吗?是高贵妃来告诉我的。她原本有心攀附我们,想替她女儿争一个不和亲的结局,可如今她怕是要另做打算了。”
“高贵妃怎会知道这件事?”
“不仅她知道,如今外面都有风言风语。怕就怕到时候传得人尽皆知,陛下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
周郯的目色沉了下去,问道“是高贵妃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卫贵妃点了点头“我这就联系你祖父,他总会有办法保住你的!”
“母亲!”周郯制止住她“现在不要将祖父牵扯进来,您也不要参与,此事我自己来处理。”
“你如何能处理得了?高贵妃一旦倒戈,我们便没有援手!”
“高贵妃不会倒戈,周显的母妃并不希望他争权夺位,母亲不必忧心。”
卫贵妃的脸色依旧难看,忧心忡忡地说“可今日王恭音差人去请了高贵妃过去,谁知道她们会说些什么呢?执御司在查庞兆的案子,她对当年的事也知情,她于我们而言既是盟友也是威胁。”
“执御司那边我暂时可以应付。母亲,您就当做不知道此事,一切交给儿子来处理。若此事无法掩盖,那么我得尽快做成另一件事,让父皇知道除了我,储君之位别无选择。”
回到东宫时柳祈竟在等着周郯,他十分惊讶,皱着的眉头瞬间抬起来。
“柳公子的伤好了?”
柳祈笑道“好多了。”
“有什么事吗?”
柳祈从怀中摸出来一只手帕“那日陪公主施粥不小心打翻了粥,公主将手帕借给我用了,我今日本想着去还她的,可担心不方便,所以在这里等着殿下。”
周郯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那块帕子的确是周澄如的。
她倒是对柳祈认真,可柳祈这模样分明是只把她当借口。
周郯心中不爽,互市一事被迫停滞,难缠的案子被翻了出来,周澄如还和自己的棋子纠缠不清,这局面乱得他简直快疯了。
周郯正欲抓过他手里的东西,却突然想起母亲说的高贵妃想要攀附他们为她的女儿争一个不和亲的结局。
人都是有弱点的,而弱点会成为掌控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高贵妃的弱点便是她唯一的女儿。
周澄如一心倾向柳祈,为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她?
这样周澄如便永远拴在柳祈身边,而柳祈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子。
如此一来还怕高贵妃会倒戈吗?
于是周郯收回手,对柳祈道“既然是澄如借给柳公子的,还是柳公子自己还比较好。”
柳祈依旧是一副不深不浅的笑脸,似乎早有预料。
“那便不麻烦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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