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过去，东宫没有再传来消息。
柴争莫名成了这场大火的幕后主使，被关押在狱等候提审。
得知这个消息时沈韫与周显同样惊讶，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场大火缘何而起，柴争又是给谁背了锅。
周显气得几乎把寝宫砸了个遍，最后一只杯子落地时，周郯恰巧开门进来。
“三弟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周郯抬脚越过碎瓷，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周显恨得咬牙切齿，他无数次想冲上去往周郯的脖子狠狠捅上几刀，最好让他永远也说不出话来，永远也不要露出这副可憎的神情。
“滚！”
周郯没有与他计较，直到离他只剩一臂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周显，你也该吸取教训了。柴争是替你受过，你最好祈祷这件事能够到此为止，否则我们谁也爬不出去。”
周显瞪着他“凭什么？我又没做错！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人是你！”
“你可以继续喊冤，到时候案子到了执御司手中，那位杜大人可是断案如神，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逃得过吗？”
“你！”
“周显，这一次我有心饶你，所以将柴争推了出去。可若还有下一次，那就别怪我无情。”
“饶我？”周显冷笑“到底是饶我呢还是饶过你自己啊？”
周郯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愠色“我来这里并不是来跟你费口舌的。这是最后一次，周显，背叛我没有好下场。”
周郯的身影决绝而又无情，像一把快刀，可以斩杀所有挡在他身前的人。
在房门将要关上时，周显深吸了一口气，淡然开口“怎么？我还会比大哥的下场更惨吗？”
周郯的脚步一顿，黑沉沉的眼眸动了动。
门被关上，上了锁，周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除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里，若有人送东西过来一律扣下。”
周显狠狠咒骂一声，闭上了眼。手边已经没有可以发泄之物了，这些气他只能受着。
东宫，周澄如听说昨夜柳祈冲入火场救人，一早便赶了过来。
“柳公子！”她的声音先她一步传入柳祈的寝屋。
柳祈打开门准备出去，周澄如险些撞入他的怀里。
站稳之后，周澄如问“你没事吧柳公子？”
柳祈愣了片刻，眉眼柔和“我没事。”
周澄如似乎没有听进去，目光急不可耐地在他身上仔细检查“我听说沈大人的府中着了好大的火，你没伤着吧？”
“公主费心了，我真的没有受伤。”
周澄如的心总算落下一点，可随后又立即提起来“那沈大人呢？她受伤了吗？”
柳祈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我听说书房的火是柴大人找人放的，这柴大人也太心狠了，不就是几卷文书吗？何至于将一条人命致于险境？”
柳祈蹙眉“火是柴大人放的？”
“是啊！听说是因为什么文书。”
“文书……”柳祈想到了昨晚从沈韫怀中拿走的那一页薄纸。
沈韫拼死要护住的东西，柴争不惜一切要除掉的隐患，那一页纸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见他一言不发，周澄如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柳公子？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柳祈回过神来，又换上了那副柔情的模样“公主今日是特意过来看我的？”
周澄如红着脸，飞快地点了点头。
柳祈的笑声沉沉，传入她的耳朵，似鼓点一般催动她的心跳。
“多谢公主挂念。”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的心却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脸也红得不成样子，似乎被人戳破了藏了许久的秘密。
“柳公子没事就好，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也想……也想问问柳公子是否愿意陪我去一趟雾山寺？”
“去雾山寺？做什么？”
周澄如轻咬下唇，小声开口“他们都说雾山寺可灵验了，我想去看看。还有，你近日总是遇上麻烦事，我想着去一趟应该能好些。”
她的想法于柳祈而言过于天真，可他没理由拒绝，和她出去总好过待在东宫被人时刻看着。
“好啊。”柳祈问“什么时候去？”
周澄如的脸更红了“要不就今日吧？”
“那劳烦公主等我一下。”
柳祈转身回到房内，拿出来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公主打开看看？”
周澄如又惊又喜，接过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扑鼻而来的清香，檀木混着梨子的味道。
“这是天香阁的香丸？”
柳祈笑着问“公主喜欢吗？”
周澄如的表情更加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柳祈“送我的？”
柳祈点了点头“前几日是公主生辰，我没来得及备礼，昨日出宫拖承云姑娘帮忙才选了这个当作礼物。”
“公主可还喜欢？”他又问了一遍。
“喜欢，喜欢！”周澄如捧着盒子，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香丸的味道。
她太喜欢这个香了，从前喜欢，以后更是喜欢。
公主的马车从宫中出城，还跟着不少护卫。
马车奔向城外的寺庙，经过诗文一案，这里反而更多游客，都奔着那首大逆不道的诗而来。
周澄如刚下马车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也跟着一堆人站在那首诗前。
“承云姐姐！”她高兴地提着裙摆朝承云跑去。
承云极为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和……”周澄如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柳祈，悄声说“我和柳公子来这里上香。”
承云了然于心，浅笑不语。
“你呢？”周澄如问“你今日一个人来的？”
“是啊，天香阁突然有事，我就自己先过来了。”
周澄如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了那首被摸得脏污的诗。
她又问“你也好奇这诗？”
承云的目光也落回诗文上，别有意味地答道“听说真正写下这首诗的人还没找到。”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大胆，不过这字看起来倒是漂亮，笔触颇有讲究。”
“哦？”承云笑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什么讲究。”
“我记得承云姐姐不会写字？”周澄如的语气中丝毫没有高家其他人那样的蔑视。
“是，我不会写字。”
“舅舅写的字可好看了，以后让舅舅教你。”
“他在教我，他还教我配香呢。”承云回头也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的柳祈，便朝他走了过去。
“柳公子，那晚你没受伤吧？”
柳祈依旧是那个回答“我没事，多谢承云姑娘挂心。”
“柳公子客气了。那晚多亏了柳公子，听说柳公子冲进去时火势正大，我去看过沈大人，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只是碰巧路过，听见有人呼救，我想不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的。”
“是啊。你们还要进去上香，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承云轻轻拍了拍周澄如挽在她臂弯里的手，示意她把握时机。
周澄如的脸倏地变红，轻轻朝她点了点头。
雾山寺的香客不少，连绵不绝的香烟如雾，隔着香雾，从殿内走出来一个身着官服的女子。
那女子窄肩细腰，腰间配着一把宝剑。
她从香雾中走出来，冷淡的面庞逐渐明晰，一双寒凉的杏眼，一颗殷红的眼尾痣，正是沈韫没错。
她为何会在这儿？
香雾弥漫，好似有人叫住了沈韫，可那人的身影隐入烟雾中，柳祈根本看不清他是谁。
下一秒，那人带着沈韫转身又走进了香雾之中。
“柳公子，你要供香吗？”
周澄如的声音响起，阻断了柳祈想要追上去的步子。
“不用了，我等你。”
他侧身，给周澄如让出一条路来。
周澄如还想再说什么，思索片刻又点了点头“好吧，那柳公子就在这里等我吧。”
她刚走开柳祈就跟着沈韫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那是寺庙后殿，香客比前殿少很多，僧人偶尔在其中来往。
柳祈环顾一圈，没有看见沈韫的身影。
可她穿着官服来此处，一定是有事要办，说不定还跟庞兆案有关。
昨日周沛告诉他，庞絮之已经不在西苑了，周郯一定将人重新藏起来了，要想扳倒周郯，此案是唯一的机会。
后殿有一排房子，有僧人在里面诵经，再往里走似乎是住处。
“沈大人慢走。”一个禁闭的房内突然传出声音。
沈大人？
柳祈住了步子，侧身躲在柱子后面。
沈韫果然从门后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僧人。
沈韫朝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房门被关上，那位僧人并未多言。
沈韫转身正欲离开，却瞥见了地上的一道细长的影子，那人并未发现自己已经暴露。
她故意往后门走，想引他去人少的地方。
柳祈追了上去，刚踏出门槛便被一把长剑抵住了脖颈。
他蹙眉，看向执剑之人“沈大人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柳望月？”
脖子上的剑飞快地收了回去，沈韫仔细确认这一次没在他干净的脖颈上留下痕迹。
“你怎么在这儿？”这语气还算得上客气。
“沈大人又为何在这儿？”
沈韫紧闭着嘴，不打算透露半分。
柳祈似乎早有预料，冷哼一声“沈大人既是来办案的，我就不便打扰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之人叫住。
“那晚大火，是你来救我的？”
“怎么？沈大人连救命恩人也要认错？还是沈大人觉得我不会救人？”
看来那不是梦，那晚来救自己的真的是他。
可沈韫想不通“你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
柳祈吐出十分冷漠的两个字“路过。”
“那香丸我会赔你的。”
柳祈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她又接着说“你那晚烧坏的衣服我也会赔你。”
这两句话真是别扭至极。
柳祈忍不住笑了一声“沈怀珠，你要道歉就直接说对不起，要说谢谢就直接说谢谢，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
“是很难说出这两句话，还是很难对我说出这两句话？”
“我不是……”
“沈怀珠，我已经不欠你了。无论是在晟朝还是现在，你总是怀疑我、推开我，甚至背叛我。怀珠，事到如今是你欠我许多。”
沈韫哑口无言。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陪公主回去，沈大人自便。”
他果然是和周澄如一起来的。
“哦对了。”柳祈转身，补充道“那香丸是送给公主的，沈大人不必赔我。”
他特意出宫买来送给周澄如？他们何时这么亲近了？
沈韫心感烦闷，看着柳祈离开的背影，她脑海里尽是往日柳祈追着她喊怀珠的情形。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那日冲动，后悔今日拧巴，她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求求你了]抱歉呀来迟了，昨天晚上喝了几口外婆做的桂花酒，太猛了！倒头就睡啦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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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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