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眼底的神色多了几分不忍,他系上腰间最后一根系带:“你,今日有事瞒着我?”
廖青玉撩开身前的发丝,解开了外裳,转过身眼里有些不善的意味,嘴角轻抬:“殿下莫不是觉着我会行大不敬之事?”
她等了一会儿,转过身肩膀上的外裳落到了地上,耳侧立即传来身后人的脚步声,直至帘子落下的那一瞬,廖青玉说道:“殿下今日,还是莫要逞强。”
身后的帘子随着话音垂落,沈望舒抱着手臂立在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廖青玉的动作很快,出来时便看见门外的人牵着两匹马,已是五月,风儿不急不缓的吹着,沈望舒看着眼前静默的人,主动走了过去:“快些,太子,二哥都到了。”
她接过递来的缰绳,紧紧的攥在手里,同沈望舒走在一起。
猎场的中心搭着几座亭子,不便出行的女眷便候在这里,她看着空地上围在一起的人,王筱宜手里拿着鞭子站在太子身边,时不时应答一句,再看稀疏处,站着位廖青玉不曾见过的女子,那日王家宴上,这位陈姑娘因病没来,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瞧着是个慢性子,想来到底不是经常出入宫中,与几位殿下不熟,这会儿也只能与婢女说话。
今日能来参加春猎的女眷不多,大多举着扇子坐在后面的亭子里,廖青玉打眼看过一圈今日值守的人,那位万大将军不在,看来今日便是北衙的人。
皇帝姗姗来迟,带着一行人径直往亭子里走去。
贴身的太监一路小跑,站在众人面前宣读口谕:“春搜之时,正是顺应天时,讲武于郊之时,承先祖遗训,一则扬我天威,二则敬天地生灵,起猎。”
话音落地,廖青玉翻身上马,红衣劲装,手腕腰间金器相缠,沈望舒看着廖青玉迫不及待的模样,只得一句:“万事小心。”
马上的人一顿,微微点头。
外围的禁军渐渐朝着里圈靠近,武将文臣陆陆续续入了林子,廖青玉在臣子中没有看到相熟的背影,放心了许多,高低相接的树木遮挡着视线,廖青玉回头看了一眼,举起鞭子马儿立即跑了起来,脚边挂着箭,背上挎着弯弓,行至密林处,她拉紧的绳子,拿起一根箭搭在弦上朝着树根处射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支箭齐刷刷的扎在那团软物上,廖青玉朝着旁边看来过去:“四弟?”
沈景安双脚一动,骑着马靠近了廖青玉:“嫂嫂,这兔子我就让给你了。”
廖青玉还没说话,这人已经骑在马上弯腰顺着箭捡起了那只惨兮兮的兔子:“给你。”
廖青玉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少年腰间的东西,笑着接了过去:“多谢四弟。”
沈景安摆摆手,廖青玉往后退了退,扬了扬下巴:“四弟今日瞧着比往日快活了不少。”
“日日被兄长拘在宫中,有什么意思,况且日后我也只是个闲散王爷,大事便是由我兄长作主。今日难得出来一回,何乐不为。”
男子眼带笑意说着轻松,廖青玉忽地嗤笑一声:“这话倒也不错,我倒有些心疼四弟了,人人都说太子长习家业,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得四弟名声这般不好,今日我瞧着,四弟倒也不似坊间说着那般不堪,这到底...”
廖青玉还未说完,沈景安笑着打断了她,语气颇有些威胁:“嫂嫂今日说的这番话,万不可让旁人听了去。”
此言一出,廖青玉心里便有了数,看来这昌王倒也不是个傻的。
高悬的太阳晒得人有些发晕,这般颠倒的感觉提醒着廖青玉不能再拖着了,她笑了笑,制住马儿往前走:“四弟若是再同我闲话,今日可就没什么彩头了。”
廖青玉骑着马,树荫落在肩上,朝着林子更深处去。
乌晚衡在京中这么多年,到底是有些手段的,这一行人按时辰怕是早就混迹在北衙的人中,马儿不停,廖青玉望着不远处的人,是陈家二姑娘。
她忽地开口制止道:“莫要往前走了。”
前面的人受惊般回过头:“瑜王妃。”
廖青玉眉头轻皱:“往前走很危险。”
“王妃说的是,”陈佩然有些难堪的笑道,“我对这里不大熟,走错了路。”
廖青玉盯着她的面庞,那双眼睛与王筱宜不同,没有算计,没有狠厉:“这太阳有些毒辣,你不常出门,恐会不适,我带你出去。”
“多谢王妃。”
陈佩然自小不与人多话,她张了张嘴笑道:“王妃成婚那日,我同家父去府上观礼,只瞧见那身婚服,不曾见过王妃的模样,前几月本打算去王家宴的,但我瞧着人多,且不喜里面的弯弯绕绕,便因病又没见到王妃。”
廖青玉看着陈佩然红红的脸颊,温和道:“无妨,那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日子。”
“说来,家父与大人也曾共事,”话刚说出口,陈佩然猛吸一口气连忙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廖青玉不在意的抚开眼前伸出来的枝条:“无妨。”
手里的叶子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上,一声一声的箭羽划过长空,惊起飞鸟,廖青玉手一停,叶子散落在地上,林子里马蹄声四起,廖青玉拍了拍手:“出事了。”
沈望舒腿边挂着几只兔子,正擦着手上沾染的血,耳边听到箭声后,不自觉地收好帕子塞到衣服里。
陈佩然张了张嘴:“出了什么事啊。”
“那箭声在外面。”
话音刚落,女眷尖叫声四起,此时也顾不得体面与否,帕子扇子散落一地,北衙禁军一时分不清,乱砍一通,皇帝弓着腰靠在椅子上,太监捂着皇帝的肩膀,细长的嗓音大喊:“太医,太医。”
女眷被驱逐到外面的空地,马蹄声四起,淮王举起弓蹦的一声,长箭稳稳的插在了持刀挥舞的恶徒胸口,一击毙命。
太子摸出腰间的令牌,递给侍卫,自己骑着马从躺在地上的恶徒手里拿起剑,剑刃相交,场面极其混乱,廖青玉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人奄奄一息的躺着。
忽地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男人语气急忙,还喘着气:“看什么呢。”
那道不长眼的箭擦身而过。
廖青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去:“殿下。”
沈望舒拉着她往一旁走去,安排侍卫守在周围,自己拿着剑朝着皇帝走去,廖青玉张了张嘴,最后闭了闭眼睛,示意侍卫将女眷扶起来安置好。
陈佩然顺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连忙朝着廖青玉的方向走去,压着生意说道:“王妃没事吧。”
廖青玉眼也不眨的盯着沈望舒的动作,抽空应道:“无妨。”
陆陆续续有人从林子里出来,沈景安从腰间摸出自己的那柄短刃,直直御马冲到人群中。
沈望舒半弯着腰,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溅上了几滴血,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晕倒了的皇帝:“父王,父王?”
“三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太监按着皇帝的肩膀,额头直冒汗。
沈望舒看了一眼周围的禁军,外面调遣来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进不来,他站在混乱人群的一边,看着廖青玉,忽地明白了几分。
廖青玉只抬头不甚在乎的看了一眼,便扶着女眷往人少的地方走。
王筱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静静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陈佩然看着她发呆便提醒道:“王姑娘,我们快些走吧。”
那人却受惊般往后面一躲,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后,她连忙笑了笑:“好。”
躺在空地上血肉模糊的人越来越多,粘稠的血液顺着肌肤溶到青草地里,终于太子的人拿着令牌冲了进来,淮王收了剑,眼底神色不明的看着太子,后又立即冲到皇帝面前:“父王,太子的人到了。”
椅子上歪倒的人闻言强睁开了眼睛,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眼前的几个儿子,后又卸力般晕了过去。
廖青玉安置好女眷后,那些装扮成禁军的人早已四散而逃,大多已经被太子的人解决掉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朝着沈望舒的位置走过去,扫过几位皇子,廖青玉又看了一眼皇帝,此前孤月送来的道士若是在宫里再待几天,这老皇帝的身子怕是也撑不到今日的春猎。
身居高位,且几位皇子个个忌惮着这个位子,今日一事的结果,便只会如廖青玉的愿。
沈望舒掏出帕子递给廖青玉,示意她擦一擦脸上的血,她感受到脸上的触碰,伸手附在上面,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廖青玉将帕子递给沈望舒的时候,男子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眼里有些质问。
她避开那道目光,看着奄奄一息的皇帝被挪到软轿上,由着太医医治。
“禁军是东宫安排的人。”廖青玉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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