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否认了心脏问题,但吴屿抱了她一会,越来越觉得,情况不对劲。
她喉咙里好像塞了团湿棉花,完全上不来气,每一下吸气都特别浅,胸口剧烈起伏,额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想稍微拉开点距离,调整一下姿势,让她斜靠在自己手臂上,给她再拍拍背、顺顺气。
可他一动,就发现向真死命往他怀里缩,背部弓成一只小虾,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好似受了更大刺激。
他的心骤然缩紧,不敢再动,怕惹得她更难受,只好把她抱紧,试着安慰她:“真真,真真,别想了,我在。”
向真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靠紧,却感受不到他的体温,还是很冷很冷,仿佛她还在伦敦的雨里。
向真恍惚中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对自己说,吴屿还在,吴屿还在。
她努力想冷静下来,但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嘴唇发麻,在急喘气中断断续续说话:“你说,在的,……”
吴屿亲吻她的额顶:“我在,我在,乖,别说话了,别说话,深呼吸。”
是,是,深呼吸,咨询师模糊的面目浮现,她勉强记起吸气呼气的节拍,深呼吸,深呼吸,但其实没什么用。
胸口还是闷痛,心脏狂跳不止,控制不住的急喘,颤抖也一**袭来,她又出了一身冷汗。
吴屿正抱着她,自然感受到她的状况,用被子把她裹好,让她能靠得更稳些。
每当他以为她稍微好点,再过十来秒,她又开始难受。如此反复多次,吴屿几乎开始怀疑,自己不该轻易听她的,就应该马上拨打120才对。
他仔细观察她的呼吸,生怕自己犯了大错。幸好,向真捂着心口的手慢慢松开,他握上她手腕去数脉搏,怎么都数不准,但听到她呼吸平稳下来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一下手表,原来不到十分钟,但他刚才度日如年。
占据自己身体的旋风终于离去了,向真靠着吴屿,费力地说出几个字:“别走,别走。”
吴屿手臂微微收紧:“我不走,没事了,没事了。”
昨天和陈霖吵架,向真只是怒火中烧,但一直行动自如。
但今天,一次典型的惊恐发作,在她摔出手机的那刻,浓重的黑色漩涡,将她一口吞噬。
她太害怕,一旦吴屿看清真实的她,也会选择离开。
她说了那几个字,已经废掉所有力气,虽然心悸胸闷的状况已经缓解,但整个人虚弱到手指都抬不起。
她像根羽毛一样,意识漂浮在空中,身体软倒在谷底,再没力气去想什么。
吴屿觉得她似乎完全虚脱了,今天的状况,比过去那些严重得多,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即使被向真否定了“心脏问题”,他还是想着,等她发烧好了以后,要带她去做个相关检查。
但是,如果真的只是情绪激动呢?也许是恰逢她发烧虚弱,才会这么不舒服。
他心乱如麻,看到向真双眼半阖,以为她累了想睡觉,于是轻轻把她放回枕上,让她平躺。
向真又微微地颤抖起来,小手试图抓住他,但只抓到一团空气。
她还是胸闷,平躺下难以呼吸,很快就粗重地喘气不止,但自己浑身无力,动不了。
吴屿立刻发现了,紧张起来,赶紧把她抱回怀里。
上半身抬起,向真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她倚着他,两三分钟,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还好。吴屿勉强放下心来,再不敢把她放开,他低头和她侧脸相贴:“真真,没事了,我一直在。”
嗯,吴屿一直在,向真慢慢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她又发烧了,身体实在撑不住了;也许是情绪退潮,意识一片狼藉,自己帮自己关了机。
不过,她应该睡得不太安稳,时间也不长,屋里灯还亮着,吴屿还圈着她,很暖。
她一动,他立刻问:“真真?”
头还是有点重,但她恢复了些意识和体力,呢喃道:“难受,我想洗澡。”
身上黏黏的,不太舒服,发尾粘着脖子,她下意识想去挠。
吴屿握住了她的手:“别抓了,我给你弄个毛巾。”
他扶她躺下,犹豫了一下,多垫了一个枕头,让她头部能更高些,观察半分钟,确认她没再呼吸不畅,还多问一句:“好些了吗?”
向真点头:“没事了。”
吴屿去拧了热毛巾来,帮她擦了脸和脖颈,热热的,很舒服,她打了个哈欠。
“关灯可以吗?好好睡一觉。”吴屿的声音很轻。
她伸手想去抓他的手,但手臂抬起半截,就软了下来。他主动握紧她的手,才把灯关掉。
“你别走,等我睡着。”她模糊地发出几个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声音。
不过在她梦里,那双手一直都在。
半夜她又醒了一次,口渴想喝水,小夜灯亮着,床头柜放着保温杯。
她靠在枕上,摸到杯子,喝一口,水温适宜,恰如他的人。
第二天,向真的身体好转很多,只是低烧,体温没有再升上去了。
午饭后,吴屿真的给她拿来一盒冰淇淋。
她用小勺慢慢吃挖着吃,茶味微苦,但很清新,可可醇厚,又不腻人。
她等着冰淇淋完全在口中融化,喉咙的肿痛被清凉抚慰。
她期期艾艾看着他:“昨天晚上,……”
她想稍微解释一下陈霖的事情,但不知道如何措辞。陈霖在感情上早已是过去式,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只是,害怕自己还不够好。
吴屿却摸摸她的头:“不着急,我懂。不用说,等你准备好了,再说吧。”
他目光温柔,向真不由自主地点头,她觉得很安心。
这就是吴屿,远观一座山峰,总觉得他云雾缭绕,险峻锋利,但身入此山,才知道他稳定包容。
她笑着挖冰淇淋给他吃:“嗯,分你一口。”
他们就这么分着吃了一盒冰淇淋,当然,经常是向真自己吃两口,才分吴屿一口。
她觉得这个可可红茶口味特别好吃,指定明天还要。吴屿自然答应她。
吃完冰淇淋,吴屿说有点过年的事要处理,晚饭后才能回来陪她。
她点头:“去吧,我正好再睡会儿,你放心。”
吴屿下楼的时候有点晃神。今天的冰淇淋,一口苦,一口甜,居然让他有点微微胃痛,这也是之前工作太忙留下的老毛病,慢性胃炎。
其实,何止是她没准备好,更多的,是他自己也没准备好。
他们才刚刚开始,他希望能给彼此多染上几分甜蜜的色彩,再去面对她的旧时光。
他有点害怕,此刻的一块白布,远不如那段“褪色之后”。
他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么俗气的一个人,嫉妒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在金融世界里,有种最难处理的东西,叫未决资产——表面上早已出清,实则一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反噬你全部的预期。
他担心,那不是一段沉默的过去,而是随时可能重返她生命的旧缘。
幸好,不动声色是他经年累月的职业习惯,才能在向真面前维持勉强的体面。
可是若再来一次,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能如此克制,不在她面前露出不堪的嫉妒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
明天就是二十七了,寨里会组织一些小型的习俗表演,让游客体验,比如打糍耙、做烧酒、砍春柴、年货集市等,算是为初一的歌会和游行表演来预热。
寨里也有十来个回来的年轻人,大家一起做些协调场地、组织表演、视频拍摄之类的活动,等着吴屿去开会,过一下流程和人员安排。
最麻烦的就是明天的打糍耙表演,因为要组织的人多。
首先,打糍粑是个力气活,得请寨里最强壮的几位阿叔们来做,热糯米很黏糊,一槌子捣下去,就粘住了,没点力气的人,连粑槌都拔不出来。
这些阿叔们,平时都干拉板材之类的苦力活,过年只想好好休息。寨里表演也没多少钱,当然他们也不图金钱,但图个尊重。最好是吴屿或者陆承文亲自去请一趟,显得郑重。阿叔们也觉得面上有光。
一开始,他们这些小年轻还想过自己上。大家都二三十岁,身强力壮,不少人都举铁锻炼。大家还常去陆承文那里比比卧推、深蹲之类。
但是,他们去年试了试打糍耙,被阿叔们虐得都没脸见人。天天做力工的阿叔们,和他们这种业余锻炼,那真不是一个水平。
其次,糍粑打出来,又热又烫,要趁热赶紧分开,捏好成团,就得许多阿婶阿妹一起捏。要用到谁家木盒、粑板、印章,让谁来组织分批教游客体验,都要提前说好,心里有数。
特别是拍视频的摄影师,得把大家都拍到,不能漏了谁,不然人家忙乎半天,一看最终视频没露脸,心里可要犯点嘀咕。
吴屿和大家过了遍流程,感觉没什么疏漏,只是胃疼越来越明显。可以忍,但要是去陪阿叔们喝酒,恐怕不太行了。
结束后,他就把陆承文叫住:“阿文,晚上还有事吗?”
陆承文吊儿郎当:“我能有什么事?你晚上不是去陪你家大设计师?找我干嘛?”
吴屿和向真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出门和他迎面撞上,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吴屿还不承认。
吴屿苦笑:“胃疼,一会儿请阿叔们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
陆承文重重地拍他背:“我就说,你叫我,准没好事。”
不过他是个讲义气的,“走吧。”
一顿饭吃下来,吴屿虽然喝得不多,总归得给阿叔们面子,先敬上一圈。幸好陆承文一直主动敬酒,把气氛炒得火热。
这个下午,对吴屿而言,有点煎熬,有点不适,不过他回去吃颗胃药,洗去酒气,再去找向真时,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
这个下午,向真倒是过得闲适自在。
她虽然还有点低烧,但精神恢复了很多。而且,何靖寄来的衣服和行李到了。
她洗了澡,吹干头发,换了身薄绒居家服,披上吴屿那件短款大衣,开窗通风一刻钟——空气清新了,人也更精神了。
等屋里重新暖和了,她敷了面膜,小憩一会,起来后涂好面霜,又稍稍上了点口红,这支号称斩男色,确实显得气色更好。
向真想了想,又找出她的赤霞橘光,当空气清新剂,在屋里喷了一圈,开开心心去泡茶,等着吴屿回来。
吴屿进来的时候,屋里弥漫着清新酸甜的柑橘味。
向真在小圆桌前写写画画,看他进来,停了笔,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面前是两盏红茶,犹有热气。
吴屿几步过去,先摸她额头,想知道她是否还在发烧。只是他的手冰冷,激得向真一抖。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冷?快喝点热水。”
吴屿没有喝水,他深深看着她,突然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不是上次那样蜻蜓点水,这是一个重重的吻,带着占有欲。
她是他的,起码现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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