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拥抱,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路锦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是顾屿变了,而是他自己看待顾屿、看待他们之间关系的目光,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偏移。
顾屿头顶的【黑化值】稳定在92%,甚至偶尔会滑向91%。他依旧沉默,依旧习惯性地待在路锦泽触手可及的地方,但那种紧绷的、仿佛随时会伤人的尖锐感,确实在一点点收敛。他开始尝试用更“正常”的方式表达在意——比如,在路锦泽熬夜画画时,不再是直接关灯,而是会放下一杯温热的牛奶,然后沉默地坐在一旁看书,直到路锦泽自己放下笔。
他在学习,学习如何用不让路锦泽感到压力和恐惧的方式去靠近。
路锦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心里那片名为“顾屿”的土壤,正悄然发生着变化。恐惧的坚冰在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柔软,也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情感萌芽。
他不再仅仅将顾屿视为一个需要安抚的、危险的“任务目标”。他开始在意顾屿细微的情绪变化,会因为他一个几不可察的蹙眉而担心,也会因为他偶尔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柔和神色而暗自欣喜。
这种变化太陌生,太汹涌,让路锦泽感到心慌。他试图用“这只是兄弟之情”来解释,却发现这个借口越来越苍白无力。哪个哥哥会因为弟弟一个克制的拥抱而心跳失序?哪个哥哥会在看到弟弟脆弱时,涌起的不仅是心疼,还有想要触碰、想要抚慰的冲动?
这天午休,路锦泽和顾屿并肩坐在图书馆靠窗的角落。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顾屿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神情是惯有的清冷。
路锦泽面前摊着一本画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遍遍描摹着顾屿的轮廓——从饱满的额头,到挺拔的鼻梁,再到那双总是紧抿着、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薄唇。
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母亲曾说过,嘴唇薄的人,大多薄情。
可顾屿……
路锦泽的思绪飘远了。他想起了顾屿偷偷保存他随手涂鸦的画纸,想起了他记得自己所有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想起了他在密室黑暗里急促的呼吸,和那个冰冷又滚烫的拥抱。
这哪里是薄情?这分明是……情深至偏执。
“看什么?”
顾屿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路锦泽的胡思乱想。
路锦泽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盯着顾屿的嘴唇看了太久。他的脸颊“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慌忙移开视线,抓起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结果呛得连连咳嗽。
顾屿放下书,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慢点。”他说。
路锦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抬起头,正好撞进顾屿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而是映着窗外的天光,和一个小小的、狼狈的他自己。
太近了。
近到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拂过自己脸颊的温度。
路锦泽甚至能闻到顾屿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点淡淡书墨和阳光味道的气息。这气息让他头晕目眩,让他想要靠近,又想要逃离。
一种暧昧不清的、粘稠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
顾屿拍着他背的手,缓缓停了下来,却没有收回。他的目光落在路锦泽因为咳嗽而泛着水光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湿润的唇瓣上,眸色一点点加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缓缓地、试探性地,靠近了一点点。
路锦泽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看着顾屿逐渐放大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的心跳如雷。
就在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的前一刻——
“砰!”
图书馆后门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清洁工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声响动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方被暧昧笼罩的小天地。
路锦泽猛地惊醒,像是被烫到一样,慌乱地向后仰去,拉开了与顾屿的距离。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顾屿也顿住了动作。他看着路锦泽惊慌失措的样子,眼底那簇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火苗,缓缓熄灭,重新被沉静的墨色覆盖。他抿了抿唇,沉默地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重新拿起了那本题集。
仿佛刚才那险些失控的靠近,只是一个幻觉。
但空气中残留的悸动和路锦泽擂鼓般的心跳,都在昭示着那不是幻觉。
【黑化值:91%】
路锦泽看着那个下降的数字,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他……刚才在期待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
他分不清了。
下午的课,路锦泽上得魂不守舍。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的顾屿。顾屿坐得笔直,认真地听着课,偶尔低头记着笔记,侧脸平静无波,仿佛图书馆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可他越是这样平静,路锦泽心里就越是慌乱。
放学铃声响起,路锦泽几乎是逃也似的收拾好书包,第一次没有等顾屿,混在人群中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
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燥热。他反复回想着图书馆那一刻,顾屿靠近时,他除了惊慌,似乎……并没有厌恶。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恐惧。
如果他并不厌恶顾屿的靠近,如果他甚至……有些隐秘的悸动,那是不是意味着,王烁那些恶意的揣测,并非空穴来风?
那他这三年来,所谓的“任务”,所谓的“安抚”,又算什么?
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吗?
路锦泽没有直接回家,他拐去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想买瓶冰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就在他拿着水走向收银台时,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马路对面,独自站在公交站台上的顾屿。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顾屿背着书包,安静地站在那里,昏黄的路灯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他没有看向家的方向,也没有看手机,只是微微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一尊被遗弃在热闹街头的、漂亮却冰冷的雕塑。
他是在等他吗?
是因为发现他先走了,所以没有回家,而是在这个他回家必经的站台等着?
路锦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酸涩得厉害。
他看着顾屿孤零零的身影,忽然就明白了。
无论他如何纠结,如何逃避,如何试图用“兄弟”的关系来界定一切,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顾屿一个人,无法忍受他身上散发出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他放不下他。
路锦泽深吸一口气,付了钱,拿着那瓶冰水,穿过马路,走向那个孤寂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顾屿抬起头。看到是他,那双沉寂的眸子里,瞬间像是落入了星辰,亮起一点微弱的光,但很快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他没有问路锦泽为什么先走,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
路锦泽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冰水递过去。
“喝水吗?”他的声音还有些不自然。
顾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瓶水,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地触碰,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迅速分开。
“谢谢。”顾屿低声道。
两人并肩站在站台下,看着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谁都没有再提起图书馆的事,也没有提起下午的“逃跑”。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有些界限,一旦模糊,就无法再清晰地划清。
有些情感,一旦萌芽,就无法再轻易地扼杀。
路锦泽知道,他和顾屿之间,已经立起了一座无声的界碑。碑的这边,是熟悉的、安全的兄弟zone;碑的那边,是未知的、危险的,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情感深渊。
而他,正站在这座界碑之上,摇摇欲坠。
【黑化值:90%】
他看着那个首次跌破90大关的数字,心里一片茫然。
黑化值在降低,意味着顾屿在变得“安全”。可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失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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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完。
(情感的界限已然模糊,路锦泽的内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而与此同时,一个更大的危机,正伴随着路锦泽母亲的归来,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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