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语,像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勒得路锦泽几乎窒息。家,这个原本可以短暂逃离外界目光的港湾,此刻却充满了无声的压力。
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刻意地与顾屿保持着距离。不再有并肩而行的放学路,不再有图书馆角落心照不宣的陪伴,甚至连早餐时偶尔的眼神交汇,他都会迅速避开。
他在家里划定了一条无形的界限,将自己囚禁在卧室和画室两点一线之间。
顾屿依旧沉默。他将路锦泽所有回避的举动尽收眼底,没有质问,没有逾越,只是周身那股沉静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冷,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投石无声,却暗流汹涌。
【黑化值:91%】。数字无声地回升了一点。
路锦泽看着那刺目的红色,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用疏远和冷漠,亲手将那个好不容易开始显露一丝温软的顾屿,重新推回冰冷的壳里。
可他别无选择。母亲担忧的眼神,世俗可能的审判,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能逃,哪怕这会让顾屿更痛苦,也让他自己心如刀割。
这天深夜,路锦泽被噩梦惊醒。
梦里,王烁和那些亲戚的脸扭曲在一起,用最恶毒的语言唾骂着他和顾屿,而母亲站在远处,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顾屿则站在一片浓稠的黑暗里,向他伸出手,他却怎么也够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屿被那片黑暗吞噬……
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湿了睡衣,心脏狂跳不止。喉咙干得发疼,他摸索着下床,想去厨房倒杯水。
经过顾屿房间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房门没有关严,泄出一线微弱的光。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呼吸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路锦泽。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看了进去。
顾屿没有睡。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紧绷的脊背线条。他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借着那点光,路锦泽看清了——是那幅他送给顾屿的、画着芦苇丛旁守望身影的写生画。
顾屿的手指,正一遍遍、极其缓慢地、近乎偏执地抚摸着画纸上那个模糊的人影。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绝望。
然后,路锦泽听到了极其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
很低,很轻,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丝。
路锦泽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顾屿……在哭?
那个永远面无表情,永远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任何脆弱情绪的顾屿,此刻正对着那幅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声地、绝望地掉着眼泪。
路锦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恐惧,在顾屿那压抑的哽咽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他一直在害怕顾屿的偏执和黑化会伤害他,却从未想过,他自己的逃避和疏远,才是刺向顾屿最锋利的那把刀。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顾屿的背影猛地一僵,所有的声音在瞬间消失。他迅速用手背抹了一下脸,将那张画紧紧攥在手里,却没有回头。
路锦泽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顾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顾屿没有回应,只是背脊挺得更直,像是在抵御着什么。
路锦泽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肩膀,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犹豫了。
就在他手指悬空的瞬间,顾屿却猛地转过身!
他的眼睛还泛着红,眼底布满了血丝,但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泪水,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痛苦。他一把抓住路锦泽悬在半空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顾屿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为什么躲着我?”
路锦泽被他眼中的痛苦灼伤,想要挣脱,却被攥得更紧。
“是因为她的话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我恶心?”顾屿逼近一步,滚烫的呼吸拂在路锦泽脸上,带着一种毁灭般的气息,“觉得我喜欢你,是件让你无法忍受、必须躲开的事情?”
【黑化值:93%……94%……】
数字在疯狂跳动!
“不是的!”路锦泽脱口而出,看着顾屿眼中那抹近乎破碎的绝望,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我不是觉得你恶心!我是……我是害怕!”
“害怕什么?”顾屿紧紧逼问,眼神像淬了火的钩子,要将他灵魂最深处的恐惧都挖出来,“害怕别人怎么看?害怕你妈妈失望?还是……害怕你自己?”
最后一句,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路锦泽紧锁的心门。
他害怕的,从来不仅仅是外界的目光和压力。
他更害怕的,是那个在顾屿靠近时会心跳加速的自己,是那个会因为顾屿的眼泪而心疼得要命的自己,是那个……似乎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渴望那份超越界限的情感的自己!
他看着顾屿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爱恋,一直紧绷的某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他发不出任何音节,只能用力地、回握住顾屿攥紧他手腕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个无声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顾屿眼中疯狂的戾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路锦泽,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和他回握过来的、微微颤抖的手指。
那是一种默认,一种妥协,一种……无言的靠近。
紧攥的力道,一点点松懈下来,却没有放开,而是变成了一个更紧密的、十指相扣的姿势。
顾屿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路锦泽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滚烫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
“……别怕。”顾屿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哥,别怕。所有的一切,都有我。”
【黑化值:90%】
疯狂跳动的数字,终于缓缓回落到一个相对平稳的数值。
路锦泽闭上眼,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度,和两人紧紧交握的手。
高墙依然在那里,风暴依然在酝酿。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寂静的深夜,在彼此无声的依偎里,他不想再逃了。
碎掉的镜子,映照出的,或许是更加真实,也更加勇敢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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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完。
(深夜的崩溃与无声的和解,让两人关系进入了新的阶段。然而,现实的考验并未消失,当他们决定不再逃避时,又该如何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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