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已过，小满将至，炎炎夏日的暑气越发闷热，好在农田里的庄稼都按时种下了，算是了却农户们一桩重要心事。
稻田里绿油油的青苗随风舞动，蜻蜓低飞，浅尝辄止。一望无际的青山绿野总能给疲惫的眼睛带来清新舒缓。
此时也是农家在秋夏之季少有的短暂闲时，家里的汉子们也会趁着忙完田地里的活，去城里找找小工杂工，赚些碎钱补贴家用。妇人姑娘也静下心来一针一线地缝缝补补，有的是揽了绣楼的活计，有的是为自己绣嫁衣绣花鞋。
近几日赵大娘可是满面春风的，这不是赵大牛要成亲了嘛！赵家人忙里忙外地张灯结彩，就趁着这闲时，把亲事办好，媳妇娶进门来年可不就是能抱上大胖小子啦！
也不知道这憨厚老实的赵大牛怎么就如此快的闪婚了。怪不得前些日子碰见这小子，眉飞色舞的，自己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悄咪咪地说了是件好事。
原来是要娶媳妇了，听说是邻村王家村瓦匠的女儿，王瓦匠老实本分，做事勤勤恳恳，村子里盖房子的很多都是请他当师傅做活的。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跟在他后面做徒弟，至少有门手艺饿不死。
赵大娘也挑了好些户人家，才找到王瓦匠家。她不要求新媳妇家里怎么有钱，长得漂亮什么的。最主要人老实听话不作妖，可不能牙尖嘴利，爱占小便宜，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那种。
对此赵大娘可是被二虎子家的媳妇给恶心坏了，整天好吃懒做不干活，不伺候公婆，脾气大的很，二虎又是个唯唯诺诺怕老婆的，一家子就是吵吵闹闹的，不得安宁。
自己万万不能给儿子娶个母老虎回来，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赵画船这些天都窝在小院里和宋听雨练字，有时会去后山逛一遭，捡些柴火和野蘑菇，或者运气好也能猎到几只兔子和山鸡。至于像野猪野羊什么的大型动物，赵画船暂时不会动它们。
一来自己现在也不急着用钱，最重要的是这个季节正是哺乳动物的繁殖时期，太过放肆杀生会触怒山神的。
乡间老猎户都是这么世代相传告诫徒子徒孙的，赵爹也说过这话。人多少要有点敬畏之心，赵画船自然不会违背这条禁令，将柴刀弓箭收入鞘，只凭着粗浅的腿脚功夫在林间碰运气。
有时也会采些寻常可见的草药回家，晒干研磨成粉末配成些止血化瘀的土方子以备不时之需。自己的药浴也会消耗一些药材，自从进了连云山深处回来后，身体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就像脚丫子变得轻快了，力气也似乎大了点。
最重要的是药浴的效果明显有了感觉，从小腹上升到心肺再到四肢各个穴位，像是有股气感缓缓蔓延，暖暖的，有时也是凉凉的。十分惊奇，或许坚持下去会有更明显的变化。赵画船念此寻草药的步伐加快了些。
这天是赵大牛成亲的日子，赵画船自然被叫去帮忙，顺带将自家的桌椅也抬了过去。宋听雨也跟着哥哥后面去赵大娘家，看能不能搭把手。
还没到赵大牛家就听见鞭炮噼里啪啦的响，村子里的妇人们在后厨帮忙洗菜切菜做酒席，男人们负责贴喜联抬桌椅，挨家挨户借碗筷挑箩筐。
村里有威望点的人则上前招待双方的亲戚，端茶倒水。请了村里的一位老童生做礼谱账房，记着每家每户送上的礼金，已好便于下次人家做好事，就照着这次送的同样的礼还回去。如此保持着良好的礼尚往来，不会因漏掉忘掉而生吵是非。
当然农家人也不会送上什么贵重钱财，血缘近关系好的送几十文钱，一般往来的送上几到十几文钱不等，甚至还有穷点的人送些鸡蛋什么的也行，只当添个彩头，沾沾新人的喜气。
“好热闹啊！待会我想要去看新娘子！”
宋听雨紧跟着赵画船的腰间，小脸既兴奋又有点怕生。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到处张灯结彩，喜庆的大红花绸挂在迎亲的小花轿上。这是女儿家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自然想看看别人是怎么成亲的。
“那你别乱跑，去后厨找赵大娘或者你莲姐姐，帮忙洗点菜什么的。我先去帮大牛招呼客人搬东西。”
赵画船交代完事宜，就被赵大叔拉去干活了，人手不够实在太忙了。
宋听雨提着裙摆，踮起脚尖与忙活的人们小心地擦肩而过，一路满目好奇地来到后厨。七八个妇人正在忙着洗菜切菜烧火，脚不沾地，满头大汗。
“小雨你咋来了，这里太热了，去前屋待着那里凉快还有喜糖吃！”
赵大娘说着就要让宋听雨离开火热的厨房，却被笑着推脱了。
“大娘不碍事，今天是大牛哥成亲的日子应该来帮忙的。哥哥已经被大叔招呼走了，我也是闲着不如帮你们做点事，待会我还想去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呢！”
宋听雨乖巧地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清纯文雅，俏俏地站在一旁，与一众朴素的妇人一起显得十分靓丽。难得场面话说的好，至少在众人眼中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那就随你，就帮赵四婶洗菜吧！大娘就先忙你一下喽。”
赵大娘没再拒绝宋听雨的好意，也着实忙。待会自己还要去忙前堂的事，后厨就少了人。
宋听雨乐颠颠地帮着赵四婶摘菜，动作麻利快索，一会儿又去给炉子添柴加炭。迥然一副老手的模样，让周围妇人眼睛一亮，赞叹不已。
只因原先宋听雨的模样打扮着实不像农家小门小户的养出来的，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一看就被赵画船娇养了许久，藏着捏着不显人前，如今倒叫人好一声称赞。
“啧啧，你这侄女真是好模样，怕不是要比过那新娘子嘞！”
“可不是哩！手脚也勤快，起初还以为是个怕吃苦的，原是我眼拙，羡慕起着如花似玉的人儿啦！”
旁边的婶子们七嘴八舌地谈起宋听雨，大多是赞美艳羡的。女人家的谁不喜欢白皙貌美，只可惜终日劳作，困顿于柴米油盐的计较上，自然面容发黄，心力不足。
“小姑娘可有许亲，若是还没有，我看我家那小子可以与你凑成一对，保准能行！”
赵四婶再一次见着了宋听雨，眼神上下偷偷打量着，先前熄灭的小心思又燃了起来。如今瞧着这身段也丰盈了些，人也机灵勤快，不像不好生养的，哪怕不能头一胎抱孙子也行，多生几胎也是等的起。
最主要的是自家儿子非要长得好看的，这普通农家女的长相他还瞧不上。可把自己和他爹给气死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儿子就是死倔着。
今天来帮赵大娘的忙，也不乏存了些郁气和小心思。想着看看有什么模样好点的姑娘家，赶紧张罗着。省的每次出门都要被谈笑一嘴，别人的孙子都打酱油了，自己的儿子还在打光棍。
“还没呢~不着急的。”
宋听雨没想到赵四婶在打她的注意，小脸一红甚是尴尬。
“我说赵四婶子你又急了，才刚见着人家姑娘就问亲事，可不得把小雨说脸红了。”
一旁切菜的冯裁缝家媳妇笑道，只觉得这四婶子见人就要拉亲，也成了村里人的一桩笑谈。
“赵画船这小子怎么就养了这么好看的妹妹，要是我定舍不得把你嫁出去！赵四婶子就别忙活了。”
旁边人附和劝道，都认为赵四婶的儿子配不上宋听雨这样漂亮的姑娘。毕竟来这里帮忙的都是与赵大娘交好的，没看见赵大娘都没吭一句声，自然不想让气氛凝结。
“怎么就不行啦！嫁到我家去，也不要你干什么重活，我和他爹不是那么爱计较的，只希望能让我那儿子收收懒心，做个顶门立户的，再能生大胖小子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了头胎没能生儿子也不打紧，咱们家也能养的起几个丫头，绝不会轻易送人的！”
赵四婶讨好放下身段地讲了一堆自家的情况，挑好点的说，大致情况也没糊弄，确实是想娶个懂事的姑娘进门。
宋听雨知道赵四婶不像那样的恶毒婆婆，也是真心实意跟自己谈事。可是自己心有所属，系在一个飘忽不定的人身上。况且亲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也不知道哥哥会怎么想。
一时间自己只能低着头，拨弄着手里的铁火钳，坐在灶台前不说话。
“妹妹就别为难我那侄女了，她现在是赵画船的妹妹，亲事也自然由她哥哥做主，我这个名不正的婶婶说了也不好使。改天你自己去问问赵画船，不就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把妹妹嫁给你儿子。”
赵大娘淡着语气不好发火，怎么今天赵四婶这么急冲冲，可不能让小雨受委屈，那可是赵画船的媳妇怎么能许给外人。自己这个当婶娘的自然磕着侄儿的终身大事，别人家娶不娶的上媳妇干自己毛事。
“我心急了点，就是问问。”
发觉自己莽撞了，赵四婶放低了笑意，默不作声地摘着青菜没了后续。众人见状又纷纷把话题引到了成亲喜事上，气氛又浓厚欢笑起来……
外面一阵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想必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人声更加吵闹。
作为新郎官的赵大牛精神气爽，穿了一身喜服，胸口戴着大红花缎，骑着一头毛驴。后面是抬着新娘子的花轿，吹锣打鼓，再后面是新娘子的嫁妆，有三抬大箱子！
周围的人都称赞娶了个好媳妇，肯陪那么多嫁妆，。要知道一般人家嫁女才两抬嫁妆，穷点的，家里兄弟多的就只有一抬，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苦再给别人家送东西呢！
村里的小孩们围着花轿唱喜歌，讨喜糖，还有瓜子花生之类的小零食，队伍就这么在众人的祝福中走进赵家。
赵画船也在迎亲的队伍中，说来也是自己第一次参加这里的喜事。顿感新鲜，被众人影响着也喜笑颜开。尤其看见骑驴的赵大牛，都快笑歪了嘴，觉得模样十分滑稽。当然在外人看来这是喜庆开怀。
想着自己以后若是成亲好歹也骑个马，看起来也威风些。咦，为什么自己要骑马成亲，不是说话不成亲的嘛！赵画船忽然闪过着看似玩笑的念头，又很快被上前来讨喜糖声音给冲散了。
宋听雨也在人堆里翘首倚望，就看见高头大马的大牛哥骑着小毛驴走在队伍前面，见人就抱拳恭喜。新娘子在花轿里看不见模样，倒是看见哥哥被小孩大人围着要喜糖的狼狈模样。平时不言苟笑的他，也会在喜庆的日子笑颜明朗，在自己看来颇有几分可爱。
“哥哥~”
一句轻轻的细语，唇齿间蔓延着亲昵与爱切。
在所有人都在张望着新郎新娘以及热闹的迎亲队伍时，无人知晓宋听雨在纷杂吵闹的角落里一眼就捕捉到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音容，暗自放在最滚烫的心间日夜浇筑，奉为救赎自己的神明！
新娘被送入新房，新郎则要陪酒做客。屋外的众人开始坐席吃酒，热哄哄的氛围被炒起来。难得农忙闲时办喜事，可以吃顿油荤好菜，大家自是不客气。
席面也是主人家的面子，太素了就会给人小气尖酸的形象，虽然场面上没人会说，可离了席大家都会私下嘀咕比较哪家抠索哪家大方。
故而这次赵大牛成亲，赵大叔和赵大娘没少费心思在席面上。托了赵画船去搞了些山间野味，添点荤腥。赵画船自己又打了些鱼送给赵大娘，万般推脱不了才收了点钱。
赵画船作为赵大牛地好兄弟自然要陪着他挡酒，酒席吃到很晚，众人才酒足饭饱的散去。本来还有人要闹洞房的，被赵画船给挡着了。
因为说是要闹洞房的人不过是些村子里的二流子，游手好闲的，心思不纯。赵大牛也就喝得找不着南北，要不是自己挡下了一大半，怕是洞房都不成了。
赵画船搀扶着赵大牛朝着新房走去，在新房门口停了，草草交代几句很快就把半醉的赵大牛推进去，自己也赶回家。
“累死我的！大牛可是要谢谢我，不然他就要倒在酒席上洞不了房，新娘子肯定要生气了！”
赵画船合衣躺在床边，满身酒气，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
“哥哥是挺好心的，也不怕自己先倒了！”
宋听雨端着热水，弄湿毛巾不由分说地给赵画船擦拭着疲倦酒醉的脸颊。湿热的毛巾敷在脸上顿时觉得灵魂都要升腾尖叫，眼皮耷拉着要睡去。
“你干什么！”
“给哥哥洗脚呀！哥哥都累了一天了，妹妹服侍一下也是应该的。”
又趁着赵画船行动不便，宋听雨大胆地脱下赵画船的鞋子，将一双脚放入温热的水中，耐心地搓洗。
嘶~娇软的小手在自己的脚踝摩挲着，来自灵魂的震颤一下子引得自己头皮发麻。赵画船想艰难地抽出双脚，却被宋听雨一把按住。
“哥哥听话！醉了就不要乱动，臭臭的我可不让你上床！”
宋听雨一边嘀咕埋怨哥哥醉了也不老实，一边蹲下身小心的揉捏，活络筋骨。听说这样有助于舒缓酒醉之气，不至于喝酒伤身，以前自家娘亲也是这样给喝醉的爹爹洗脚。
躺在床上的赵画船虽然脑子极力想阻止，但手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渐渐的从脚部传来的舒坦放松麻痹了最后挣扎的神经，慢慢的接受妹妹的服侍。
真的挺舒服，赵画船也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嘴角噙着一丝享受的笑意，沉醉在这温柔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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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赵大牛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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