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春被闵一衍送到游予君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她一进游予君的小公寓，驾轻就熟去了洗手间卸妆。
游予君在落地窗边俯瞰，看到闵一衍在仰头看上面，看了一会儿才走。她有些激动，说了几句没人应的话，回头一看闭门的洗手间，自知没趣地闭嘴。
等栾春敷着面膜出来，游予君把刚才憋好久的话再拿出来，“哎，我可是看见小闵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走的！啧啧，小春要不你还是改嫁吧？选小闵或者是南老师，都是可以的。”
栾春觑一眼游予君，没搭话，走向距离窗边不远的冰箱。
游予君继续道：“小闵年纪是小，但是胜在眼里只有你。作为弟弟，他可塑性很强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把他培养成什么样的就好了。”
栾春打开冰箱门，一眼就看到冷藏层里莫名其妙的粉底液和假睫毛，她边笑边把东西勾出来放冰箱顶上，“我又不是他粉丝、也不是他经纪人，培养他干嘛？”
游予君以为栾春在笑她的话，回过头来睇栾春，她脸被柜门挡住。游予君只好继续分析，“你要是还对南嘉峪念念不忘，也可以。听说他在国外拿了不少奖，现在也小有名气了。这次回来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嗯哼。你以为华人在国外发展多容易呢？”栾春的反应平平，只是手指来回在喝到一半的啤酒和几听没开的可乐之间徘徊。
“他回国的事情我替你打听了。他接了几个年底的戏，还有明后年的几个商业剧的规划里面也有他的名字。他是真的要回国发展了。”
栾春阖上冰箱门，走过去用手里的冰镇可乐贴住游予君的脸，“能不能别整天把我往男人怀里推？”
游予君抖一下身子，撇开脸，“要我说，这两人都比江承舟有前途吧？你选他们，就不用再守着那个破公司了。你就喝这个？不嫌冰呐？”她指那可乐。
“你这也没有常温的，我拿出来晾一晾”栾春一甩手，两听可乐脱手，陷进一旁的沙发里。
“不喝酒？”游予君面色诧异，“不像你啊！还是……不方便？”
栾春径自走到沙发上躺下，“嗯，生理期。还是悠着点。”她随手拿起沙发旁边一个小物件开始摆弄，“江承舟嘛……用来挡一挡烂桃花还是好用的。”
游予君走到酒柜前面，已经伸手握住了一个酒瓶，看一眼沙发上的人，还是转头去冰箱里拿了几瓶果汁和可乐，回头路过酒柜，还是没忍住把那个瓶子拿出来。
“就喝一点点。”她对自己说。然后取了个小杯子倒了半杯出来，和那些饮料一起抱在怀里，拿到栾春在的位置。
栾春看到游予君怀抱一堆饮料，又很小心端着一个小杯子，这滑稽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出声，笑完立刻起身去帮她。
栾春接过这些饮料，对着游予君手里半杯酒挑眉，“酒瘾犯了？”
游予君明明已经迫不及待啜饮一口，却摇头否认，“你不知道，几个月前我刚拿到手，就想跟你喝了，结果这几个月，你天天看书写方案一直拒酒，我能攒到今天很不容易了。”
栾春凑近游予君的杯子，伸出舌头舔了一小口，在口腔里回味一下，“是不错。等那宣传片杀青了，再开一瓶。”
“我可不就是留着，庆祝我们小春第一次跟帅弟弟拍戏的嘛！”游予君也喝一口。
栾春走回沙发，捡起最早拿出的那罐可乐，掰开拉扣隔空敬一下游予君，“别拿我打趣了。”她咽一口可乐，等嘴里的碳酸气泡散去再开口，“我今天跟小衍讲南嘉峪的事情了”
“小闵什么反应？”游予君放下酒杯，一脸看戏的表情。
栾春撇她一眼，“当然是，希望我早日摆脱前男友的影响。”
“什么影响？……哦，我知道了。”游予君眉飞色舞起来，“我就说嘛，你对南老师还有感情。如果南老师真的追不回来了，留个替身在身边也不错的呀。”
栾春掐一把游予君的胳膊，用手里的可乐罐堵她的嘴，“你可真敢说。闵一衍跟梁均、跟我们，都不是一个路子的。毁了他，会折寿的。”
游予君扬眉喝了几口可乐，伸手揽一下栾春的肩膀，靠过去说：“怎么？我们小海后良心发现了？”
游予君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挪到栾春面前，“喏，你家关关的电话，想接吗？”
栾春撩眼看那个近在咫尺的名字“南嘉峪”，很快挪开眼，只抬手喝了一口可乐。
“我发你那个聊天记录，你看了吧？他想要你的消息，已经缠着我要了几天了。我刚跟他说了你不会再祝他生日快乐，他就给我打电话。真不想接啊？”
游予君把她的手机提到栾春面前，只见它屏幕暗下去没多久又重新亮起。
上面跳动的还是“南嘉峪”的名字。
栾春握住手机，没有接起，“毕竟过去了两年，两年前是他主动放弃的，两年来他没有跟我讲过一句话。就算他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屏幕适时地与她的话音一起落下去。
游予君：“让他给你解释。”
栾春摁亮屏幕，看到累计的三个来自南嘉峪的未接电话，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起来了。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游老板，让你接个电话可真不容易。我向你借钱的事情，别告诉栾春，我不想她知道。还有我的生日礼物……”
栾春看向游予君，主动离听筒远了些。游予君却指着听筒，对栾春做口型，“你说”。
“喂，关关。”栾春咬字清晰，也云淡风轻。
就像十年前初见时，
他说：“我叫南嘉峪，嘉峪关的嘉峪”。
她说：“嘉峪关？那以后就叫你关关好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直接掐断了电话。
栾春对着挂断的界面一挑眉，翻过手机给游予君看。她刚好喝完栾春的可乐，对着挂断的电话骂了几句，捏爆了手里的可乐罐，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栾春只是笑，这笑里多少有点得逞的快意。她早就猜到南嘉峪的反应。
游予君放下手机，拍拍栾春的肩头，“你也知道南老师这个人，对谁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就对你会小心翼翼一点。当年，南家要不是被江司庭查封了，现在娶你的人是谁还不一定。你嫁给江司庭的儿子，他心里对你有怨恨也可以理解。”
“是我查了他家？还是江承舟查了他家？他无依无靠的时候，是谁陪他过来的？凭什么怨我？”栾春去捡桌上被游予君搁下的酒杯，抿了一口，烈性直逼喉头。
游予君抢过酒杯，又放下，找了个更温和的饮料给栾春，她箍紧栾春的肩膀，“好啦，知道你在他那里受委屈了。他这人是自尊心过剩。”
“不过别忘了，当年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没接受江家的资助，但是接受了三哥的资助，即使栾家没有人看得起他。你觉得是为什么？我相信，两年的不闻不问一定有什么隐情。”
微信提示音响起，两个女人都把目光聚焦到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南嘉峪：游予君，今天这账算你头上。
“哼，你帮他说好话，他要跟你算账。”栾春边说边摇头，她拾起游予君的手机，点开南嘉峪的消息，摁住语音回复。
“关关，我们的事情别把君君扯进来。要么就永远当个缩头乌龟，要么就有担当一点把话聊清楚。”
栾春发完消息的手机又重新安静下来。直到屏幕再次熄灭，二人也没等到南嘉峪的回复。于是她们不谋而合地把南嘉峪的事情抛开。
栾春撩眼看垃圾桶里那只被游予君捏爆的可乐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跟游予君干杯。
“沈从心要来水川，这事你知道吧？”
-
光岸。
江承舟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刚刚换到《水东厂调研报告》的文档界面，光标落在文档的首页上“作者：栾春”的后面。
江承舟靠向椅背，拿起手机，刚解锁又放下。
桌上的手机亮起来，他掀眼看过去，来电显示并不是“栾春”，而是“江依曼”。目光回落到电脑屏幕上，很快就滑到下一页。
忽然想到江依曼“失联”了快两周，两周之前她还有事没有说完，又把电话接起来。他戴起耳机，边看文档，边听江依曼的话。
“江承舟，你跟小春怎么样了呀？上回听说爸把你劝回来了，我就忙大会翻译的事情去了。这一忙就是大半个月的，我虽然身在大会，但是心系你们的婚姻！所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江承舟选中一段文字，标了高亮，修改其中一个数字，只捡关键问题回答，“没离。”
“上次我发你的杀手锏，你用了没？”
江承舟修文档的手停下，调出跟江依曼的聊天记录，上次她说抓到了南嘉峪的把柄，然后发了一个pdf文件过来。不过文件损坏了，无法打开。
“没用。”
“我真是搞不懂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小春啊？当年要娶她、帮她的是你，现在又为了她要离婚。喜欢她就要把她留住呀，把她推开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最近我听影视行业的朋友说，南嘉峪要回国了。人家现在名气大了，想抢回小春，小菜一碟。”
“栾春不是他的。”江承舟抛下这么一句话，掀眼去看右下角的日历，日程上被他做了标记，他眉头拧起来，又看一眼时间，“上次那个文件，重新发我。”
“嚯，这么自信。是有什么新进展了吧？”江依曼也不啰嗦，立刻就把文件发过来了，发完以后接着说，“这东西落在我们江家手里，能让他在小春那里永不翻身。你可千万别手软。”
江承舟打开那个文件，确定没有损坏，开始浏览文件内容。
文件第一页的标题“《学业资助协议书》”，接下去：“甲方：栾秋合，乙方：南嘉峪”。
江承舟了解三哥资助南嘉峪上大学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栾春也知道，应该不足以成为让南嘉峪永不翻身的东西。
江承舟继续往下看，他把文件拉到最后，最后一页是一张《债权转让书》，接受方写着江承舟得名字。
他再往回拉几页，资助协议的落款日期其实是三哥去世前不久，也就是说这并不是资助南嘉峪上大学，恐怕是资助他去伦艺深造的协议书。
江承舟的目光一路往上跳读，找到“乙方遵守并履行以下约定：第一条，自抵达伦敦当日起，乙方承诺放弃所有联系栾春女士的方式，直到学业完成回国为止。”
他没有继续往下读，而是转头问江依曼原件在哪里，因为他注意到这是一份扫描件。
“在我这里。我在南冀还要呆两天，过两天回水川的时候可以给你。我是在整理秋合的遗物的时候发现的这个文件袋，昨天休息拿出来看了下，发现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等等我发你。”
江承舟打开江依曼刚刚发过来的文件，这还是一份资助协议。与刚才那份不同的是：“乙方遵守并履行以下约定：完成学业。”——没有刚才那份那些莫名其妙的条条框框，也没有栾秋合和南嘉峪的签名。
江承舟很快就得出结论，“你的意思是，三哥试过南嘉峪。”
“秋合看人的水平你不需要怀疑，他不用试就知道南嘉峪会选什么，但他还是给了南嘉峪一个机会，只是南嘉峪没把握好，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人性是不可以被考验的。”江承舟关了这些文件，并把它们都拖进回收站里面，目光继续回到《水东厂调研报告》上面来。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做生意会破产了。”
江承舟只“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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