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上海的街头依旧繁华如昔,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城市的喧嚣。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灯光被雨滴映得斑斓,行人纷纷避雨。江家大宅门前的街道上,几个身影急匆匆地走过,雨滴打在地上,迅速汇成一条条小溪。
江家这座豪宅位于上海的核心地带,低调而奢华,深宅大院的外墙爬满了常青藤。院子里的古树高大而茂密,夜晚的雨水从树叶上滴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历史沉寂。
豪宅的内部依旧如往常一样冷清。大厅的巨大水晶吊灯发出柔和的光辉,映照着周围的油画和雕塑,仿佛这个地方的所有一切,都在讲述着一个古老且无情的故事。而在这座豪宅的最深处,三少奶奶苏瑾瑜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红茶,眼睛却紧紧盯着门外。她的眼神冷淡,仿佛能穿透雨夜看透一切。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已经怀孕七个月,尽管这样,她的气质仍旧冷若冰霜,仿佛与这个世界的温度格格不入。她坐在那里,任凭窗外的风雨呼啸而过,却丝毫不受影响。苏瑾瑜是江家三少的妻子,也是这个家族最具权威的人之一。她的名字,在上海商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从不露面,但每一个与江家有关的重要决定,背后几乎都能找到她的影子。
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某种永远无法消散的提醒。江如暖,这个名字,在她的心头翻滚了数个小时。
“夫人,孩子送进来了。”管家老崔的声音打破了苏瑾瑜的思绪。他走进大厅,手里捧着一条婴儿的毛毯,里面包裹着一个刚刚被遗弃的婴儿。毛毯上已经湿透,但里面的孩子却静静地闭着眼,仿佛并不为自己所遭遇的命运所惊慌。
苏瑾瑜低下头,看着那个婴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的唇边没有笑容,只有那份冷酷无情的威严。她伸出手,轻轻地拨开婴儿襁褓的一角,露出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婴儿没有哭泣,反而用那双深邃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真安静。”她的声音冷淡如水,却带着某种微妙的情感,“这孩子,倒是够安静的。”
老崔小心地看着她,不敢出声。苏瑾瑜目光如炬,注视着婴儿片刻,忽然轻声说道:“就叫他江如暖。”
老崔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随意地给这个孩子取名字。
“江水不暖,他命也不暖。”她的声音冷如冰霜,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决绝,“把他留下吧,未来的孩子未必能生下,江家总要有个儿子。”
老崔不敢再多言,只是轻轻点头,心中却暗自感到不安。这个婴儿的到来,似乎注定了要改变江家的某些东西。而苏瑾瑜的话语,也让他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从那一刻起,江如暖便有了名字,也有了“命运”,但却没人知道,他的命运,从此刻起便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十七年后,江如暖站在江家大宅的阳台上,望着院子里飘零的梧桐叶,神情淡漠。他生来安静,习惯了沉默。江家人说他“懂事”,其实只是没人愿意听他讲话罢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灰白色的窗帘,映照在少年苍白的侧脸上。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蓝色校服,背着黑色书包,修长的身影映在玄关的镜面瓷砖上,显得格外孤独。
“江如暖,车来了。”保姆在楼下喊。
他默默应了一声,提着书包下楼,没有多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苏瑾瑜。那个将他带进江家、赋予他姓氏与命运的女人,如今肚子早已平了,却再没为江家生下孩子。而他,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张备用的人皮纸,被写上江家的姓,贴上继承人的标签。
上学的路依旧拥堵,黑色商务车安静地行驶在高架桥上,窗外城市的轮廓被朝阳拉得细长,像极了一场无人清醒的梦。
“少爷,新学期开始,二班分了好几个新生。”司机老马小声提醒。
江如暖没回答,他对这些没兴趣。他一直处在江家名义上的“嫡长子”位置,却从未享受过真正的亲情。课堂上,他是年级前十;生活中,他是无可挑剔的少年。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江家的养子,旁系的附属品,甚至连旁系都不是。
车停在上海市第二中学门口时,他已经沉入思绪良久。
这所重点高中是一道名门阶级的筛选线,既有精英的孩子,也有家境寒门拼搏而来的学霸。江如暖走进校门,迎面就是一阵女生的窃窃私语:
“听说今天有个金发的新同学!”
“是瑞士人,帅得要命,简直像小说里走出来的王子!”
江如暖不动声色地走进高二(2)班,坐回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里阳光最好,人最少,也是他习惯的避世之地。
“安静一下。”班主任李老师拍了拍讲台,“我们班今天来了位国际转学生,大家欢迎。”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走进教室。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材挺拔,金发在晨光下泛着暖意,整个人仿佛自带柔光。他微微一笑,语气清晰柔和:“大家好,我叫奥斯特,来自苏黎世。”
一瞬间,全班安静了三秒,随即爆发出轻微的惊呼和讨论声。
“简直是偶像剧男主吧!”
“这个颜值,我可以!”
“你坐江如暖旁边。”李老师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位置。
奥斯特点点头,径直走到江如暖身旁,落座后,主动伸出手:“Hi,我叫奥斯特。”
江如暖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如一汪死水,没有伸手,只是点了下头:“江如暖。”
奥斯特也不恼,微笑着收回手,转头看向窗外。阳光照在两人之间,空气中仿佛浮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波动。
这一天,两人再无交流,但彼此的存在,如同水面一滴墨,在心中缓缓晕开。
放学后,江如暖没有直接回家。他爬上教学楼顶层,打开那扇几乎从不锁的门,来到天台。雨后初晴,天边悬着一抹橘红色的云霞,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额前发丝。
“你也喜欢这地方?”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江如暖转头,奥斯特靠在栏杆上,背对夕阳,金发被染成火焰一般的颜色。他的眼睛很亮,像极了江如暖从未拥有的东西——温度。
“安静。”江如暖答得极简。
“我小时候经常搬家,每次都觉得世界像个盒子,一打开,里面就是新的脸、新的语言、新的陌生感。”奥斯特语气淡淡,“后来我放弃了社交,只专注活着。”
江如暖沉默片刻,道:“那你为什么来找我说话?”
奥斯特侧过脸,认真地看着他:“因为你也不说话。”
那一瞬间,江如暖第一次感到某种东西在心口裂开一条缝,像是多年来压抑的阴翳中,有一点光悄悄落进来了。
天台上,他们肩并肩坐着,看着天色渐暗,暮色沉沉,像要将他们吞没。但两人的影子却慢慢靠近,直到重叠。
谁也不知道,他们将共同经历怎样的命运,但从这一天起,两颗本该孤独的心,开始有了牵连的可能。
夜色很快降临,上海的灯光在雨后的街道上倒映出斑驳的色彩。教学楼顶的风渐渐大了,江如暖起身离开天台,没说再见,奥斯特却只是笑了笑,也没追问。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回到江宅已是晚间七点。
饭厅里,灯光冷白,餐具摆放整齐,却只有江如暖一人坐在长桌尽头。管家老崔站在一旁,微微鞠躬:“夫人今晚不在家,说您自行用餐。”
江如暖点点头,拿起勺子,一碗热汤慢慢喝下,却尝不出味道。他已经习惯了,习惯吃无味的饭,过无声的日子。他的人生,从来不属于“温暖”这个词。
饭后回房,他打开书桌上的日历——那是苏瑾瑜每年定制的名家款,每一页都印着江家企业年表和家族族谱。翻到今天的日期,江如暖用铅笔划了一道。
这道痕迹,已经持续划了十七年。
——每年生日,都是他唯一记得的日子。
可这个家,从来没人记得那是他的生日。
他合上日历,躺到床上,手机忽然一震。
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你就是江如暖?真搞笑,一个弃婴也能当江家少爷?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江如暖看着这行字,表情没有变化。他早已习惯这些冷嘲热讽,不管是来自江家亲戚,还是学校里的“好心人”。他早学会不动声色地收起伤口,不让人看见血。
他删掉信息,关机,躺回床上,拉起被子将自己埋进去,就像将整个世界关在了外面。
——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江如暖一如既往地早到教室,他喜欢这种人少的时刻,像是一种喘息的自由。但今天,教室里却已有一个人。
奥斯特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摊开笔记本,正在练字。
他用的是毛笔。
江如暖微微一怔,看他笔下写着一行隽永的隶书:“江水三千,取一瓢饮。”
“你也很早。”奥斯特头也不抬地说。
“你练过毛笔字?”江如暖语气微不可查地轻了一分。
“我小时候在北京学过五年。”奥斯特收起笔,抬头笑了笑,“你知道吗,‘江水不暖’,这句诗我在字帖上见过,和你的名字挺像。”
江如暖心口一震,却什么都没说。
“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奥斯特忽然问。
他沉默许久,才回了一句:“不喜欢。”
奥斯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又笑了:“那我以后就多叫几次,帮你习惯它。”
江如暖被噎住,第一次有点不知如何回应。
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寥寥几句,却像细雨一样渗透心底,让那块沉默结冰的地方渐渐有了裂缝。
——
时间一天天过去,奥斯特成了班上最受欢迎的人。女生们为他争风吃醋,男生们也愿意与他交朋友。他总是温和、得体,从不张扬,却能轻松地融入任何圈子。
可他始终只和江如暖坐在一起。
在别人的喧闹和调笑中,他们始终沉静而疏离,却又默契得近乎奇妙。
“你为什么总跟我在一起?”江如暖有一天终于问。
“因为你不笑,但不冷。”奥斯特回答得很自然,“你像一个等人点灯的屋子,我想进去坐坐。”
这一句话,让江如暖忽然低下头,眼睛有些涩。他从未想过,有人会把自己比作“屋子”而非“墙”。
也是从那一天起,江如暖开始慢慢有了笑的痕迹。
不是为谁,只是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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