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不喜欢拍照。”苏桓语叹了口气:“早知道后来你要走这么多年,当年就该多拍点儿的。”
过去的事多谈无益,苏桓语笑了一下:“看下一张吧。”
方疏棠顺从的翻出了下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们长高了许多,仍旧穿着校服。
校服上的logo印着匠州中学的字样。
这次,他们三个站在塑胶操场上。
方疏棠还是站在苏桓语和武聪中间,同时揽着两个人的肩膀。
这张照片里,三个人都笑着,苏桓语仍然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侧眸,转头看着身侧的方疏棠。
苏桓语耳根红了,没有解释自己看着方疏棠的那个过于缠绵隐晦的眼神。
他低咳一声,强自镇定地讲:“那是进入高中后第一次摸底考试,你考了全校第一,我和武聪都替你高兴。
放学后,你请我们吃了顿好的。”
方疏棠看了这张照片很久,心底软成了一片。
苏桓语做贼心虚,没敢催促,就静静地垂眸看着方疏棠捏着照片的手指尖。
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白白的一小截儿,似压满新雪的海棠花苞。
含在嘴里一定很清甜。
苏桓语喉头滑动,咽下脑海里疯狂痴长地欲念。
他悄悄往后挪了两步,离那勾得他神思混沌的人远了些。
这时候,那海棠花苞终于动了一下,翻了下一张。
苏桓语看过去,照片里,还是他们三个,没穿校服。
苏桓语和方疏棠都穿着白色短袖T恤、牛仔裤,武聪则穿着黑色背心、深灰色运动休闲裤。
这次照片的背景是在一个缀满葡萄的架子前,透过压在藤蔓上一串串圆紫色的葡萄,能看到背景里是一座灰墙赭窗的古宅。
方疏棠没有看镜头里满脸是汗的、三个几乎长成的少年,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照片里虚化到几乎看不清的古宅。
他几乎能透过照片,嗅到满院的花果香以及古宅里经年不散的泥土混合着的古木清香。
他甚至能想象到坐在灯光昏暗的屋子里,身下是坚实稳固的土炕,窗外是满院的阳光和鲜艳的色彩。
而他的身边,永远有一道炽烈的视线,让他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勇往无前。
方疏棠抬眼,愣愣地看着身前不远处的苏桓语。
苏桓语正垂眸看着照片,尽职尽责的讲述着:“那时候正是暑假,院子里好多水果都熟了。
武聪要去临市看他的父母,咱们就一起给他摘了许多果子。
他一个人拎不动,后来还是咱俩推着自行车把他送到车站的。”
方疏棠没有再听苏桓语说什么,他直愣愣的看着苏桓语那张仿若被天神吻过的容颜,视线最终定格在那道隐于浓密长眉间的疤痕。
心跳如鼓擂。
察觉到方疏棠的视线,苏桓语抬眸轻轻问:“怎么了?”
“你以前……”方疏棠想问。
——你以前经常那样看着我么?
——就好像,你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似的。
这样的问题显然是一种冒犯,方疏棠最终垂眸,轻叹:“没什么,以前,挺好的。”
“嗯。”苏桓语认真看了方疏棠一会儿,没再看出什么异常,才接着讲照片里的旧事。
“最后一张照片是高三拍的。”
方疏棠垂眸,拿起最后一张照片。
在这张照片里,他们又穿上了校服。
这次是五个人。
他们站在一片小树林前,除了他俩和武聪,又有初中时候的那两个姑娘。
他们的站位变了。
长头发的姑娘站在最中央,身边分别是方疏棠和苏桓语。
方疏棠另一侧是短发姑娘,苏桓语另一侧是武聪。
这张照片里,两个姑娘都笑得灿烂,相反,他们三个都没有笑。
方疏棠看着照片的目光颤了一下,定格在照片里少年苏桓语紧绷地唇角。
他还从未见过苏桓语脸色这么难看,就像覆盖着一层薄冰,脸上但凡有一丝表情,这层薄冰就会寸寸断裂,碎成刺人的利刃。
方疏棠说:“你又不高兴。”
“是。”苏桓语说起这段故事,语气里的笑意就彻底消散了。
“原本是咱们两个合照,结果被武聪看见了。他还非得把苗昂她们都叫来。
苗昂人来了就不说了,还非得站咱俩中间。
你还同意了。”
苏桓语语气中的“不悦”太过明显,方疏棠不擅长应对。
他有些焦虑的捏紧照片,组织措辞:“……,我应该也不想同意。”
照片里,他无奈的表情很明显。
苏桓语喜欢看方疏棠因他产生情绪波动,无论好的坏的,都对后续治疗益处极大。
当然,他也不忍看他因这些情绪产生负担,于是笑了一下,主动把话题引回正轨。
“这些年,苗昂和武聪也挺想你的。”苏桓语解释最开始那张照片:“这是前几年你生日的时候,武聪过来找我喝酒。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儿,最后他说要合照,就拍了这么一张。”
方疏棠心底最后一丝异样的情绪也消散了。
苏桓语和他说过,为了他自己的心理健康,后来这些年苏桓语很少去想自己。
原来,苏桓语在想起他的时候,是高兴的。
方疏棠把照片还给苏桓语,真诚的说:“谢谢你。”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用和我客气。”苏桓语接过照片,起身去把照片放回原位。
然后走回方疏棠身边,蹲下身抬眸问:“感觉好点儿没?”
这样蹲在病人身前,会最大程度降低给人带来的压迫感。
“嗯。”方疏棠耳尖飞起一抹红晕,强作镇定的慢慢说:“刚才……不知道是怎么了。”
现在理智回笼,他深觉惭愧。
深觉是过往的故事听多了,不然,他怎么会对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产生这种莫名其妙又偏执的占有欲呢?
苏桓语起身坐在距离方疏棠一个抱枕远的沙发上,很认真的说:“你刚才做得很好。”
方疏棠:“?”
“在察觉到自己情绪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向医生求助。”苏桓语鼓励方疏棠:“以后也要这样,勇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和路哥都不在你身边,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说着,又补充道:“还有,永远不用对我们觉得不好意思。
你记着,那些‘坏情绪’才是敌人,而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你若是能告诉我们更多关于敌人的信息,我们胜利的希望就能更大一些。”
经苏桓语这么一说,方疏棠心里的那种惭愧感果然消退了不少。
“嗯。”方疏棠说:“路哥也说过,在你们医生眼里,这些‘坏情绪’都是病灶,要尽可能把感受告诉你们,你们才能制定最精准的治疗方案。”
只是,他这还是第一次经历“病灶”与医生本人有关联的情况,心理多少有些难适应。
“看在你这么勇敢、努力的份儿上。”苏桓语仿佛能看到方疏棠的心理活动似的,慢慢说:“我也要坦诚告诉你我的想法。”
闻言,方疏棠慢慢抬眸,去看苏桓语的眼睛。
他看到,那双高域晴空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真切的笑意与感动。
“我很高兴。”他听到苏桓语一字一句的说:“很高兴,你能对我,产生这样的情绪。”
方疏棠愣住了。
他寒潭一般沉寂的双眸里泛起了一丝轻微的涟漪,极快便重归静谧。
——为什么。
苏桓语这副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像是在安慰他。
所以,他为什么高兴。
多年病程建立的心里防御机制及时启动,制止他继续往深处想,所以直接给了他一个答案。
——无论什么原因,苏桓语本人能不介意,还很高兴,这样就够了。
于是,方疏棠轻轻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这样的回答,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会反问方疏棠一句:“你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高兴么?”
但放在苏桓语身上,他却只是笑了笑,又肯定的说了一句:“嗯,我很高兴。”
在这一刻,他也只是想告诉方疏棠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再深层次的原因,就算方疏棠问了,他现在也不能说。
这时候,房门电子锁“叮咚”一声,徐进推开门咋咋呼呼的叫唤:“小行,出来帮忙拿东西!”
徐行还沉浸在刚才的往事里,遗憾着自己错过了棠哥漫长的少年时光,闻言愣了一会儿,才起身出去了。
苏桓语对方疏棠说:“我也去帮忙。”
看到方疏棠点头,他才起身去了门口。
只见门外的走廊里,大包小包堆着许多东西。
有市场用的各色塑料袋,也有超市专用的环保袋,还有好几盆开得正艳的花。
徐行已经拎着两个大袋子进来了,苏桓语适时提醒:“注意你的右脚,不能用力。”
“嗯。”徐行言简意赅的表示知道了,然后侧身错过苏桓语,去厨房放东西了。
见门内接东西的人换成了苏桓语,徐进忙把手里的两个大袋子放下,换了两个装零食的超市袋子递过去。
苏桓语摇头失笑,没有多说什么,接过袋子,也放厨房去了。
几人这么来回折腾了十几趟,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搬进来了。
季路最后进来时,还搬了一张竹制的摇椅。
苏桓语看着堆满厨房和餐厅的物件,摇头失笑:“我搬家入住的时候东西都没这么多。”
“反正你之前过得那日子也不算正式入住。”季路拆开一袋子水果,眉飞色舞:“今天就算正式庆祝咱们在国内安家落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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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安家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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