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刚蒙蒙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谢家的后院,空气里还泛着些许凉意,阳光如金箔般洒落,连空气都泛着暖融融的金色。
因着今日要出去买首饰,周如稚早早用了朝食,就去大门口等着他。
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出门,一想到待会儿她也能和他一起去逛集市,她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些许期待。
行至半路,忽然听到一阵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她循着声音小心过去,这才发现是隔壁沈新柔院子里的丫环。
不知那丫环犯了什么事,被打得浑身是血,看着实在是惨不忍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丫环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拖着浑身是血的身子爬到她跟前,紧紧抓着她的裙角祈求道。
“阿稚姑娘,求求您救救我……”
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按理说对于这些事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大早上的乍然看到这般血腥的场景,周如稚还是给吓了一跳,清晨的微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飘过来,就像是带有腥臭的腐肉,令人感到窒息和不适。
“阿稚姑娘,我替小姐教训院子里的下人,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紫茗道。
虽然她话说得挺客气,可是那嚣张的神情、气势汹汹的姿态,却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说来也不怪她如此嚣张,她是沈新柔的陪嫁丫环,地位本来就要比府里的丫环要高一些,再加上她又是她的心腹,府里的下人更加不敢轻易得罪她。
“她……她做错什么事了?”周如稚小声问。
紫茗啐了一口,拽着那丫环的头发把她拖回来。
“姑爷今早刚从京城回来,这小贱蹄子就跑到他跟前搔首弄姿,今日我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
“紫茗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勾引二少爷,是二少爷他……”丫环泣声解释道。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紫茗手里的鞭子就狠狠抽了过去,丫环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子,连连和她求饶,只是紫茗始终不为所动。
一下又一下,鞭子不间断地落下,丫环的身上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大家站在一边看着,愣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若是敢勾引我家姑爷,她就是你们的下场!”紫茗高声道。
虽然说着话,只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周如稚,她的眼神阴森而又狠毒,周如稚身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双腿也抖颤得厉害,看着那丫环已经被人拖了回去,她瞧着那一地的鲜血,瞬间吓得仓皇而逃。
因着太慌张,她逃离间没有注意看前面的路,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的后背实在是太结实,她被撞得后退几步,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就在这时候一只大手揽上她的腰,接着她就跌进了一个怀抱。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谢晏皱眉道。
想起刚刚看到的,周如稚仍旧心有余悸,就连手心都不觉渗出了一层细汗。
“没、没什么。”
谢晏垂眸瞥了她一眼,抽回手侧身就往外走。
周如稚在后面小心跟着,走到一处假山的时候,她暗自挣扎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公子。”
谢晏脚下微微顿了一下,却是没有回头。
周如稚轻咬着唇暗暗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打量着他的神情,试探性地道。
“我刚刚路过二少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好像看到紫茗在教训一个丫环……”
谢晏的顿在原地,微微侧过头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冷漠。
“别人院子里的人,还轮不到旁人多事。你给我管好你自己,别老是在外面多管闲事。”
周如稚小声解释道,“奴婢不是想要多管闲事,奴婢只是担心那个丫环会被紫茗给打死……”
同是在府里为婢,她比谁都清楚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命有多低贱。
若是没有人帮忙拦着,她真的会被紫茗打死。
谢晏薄唇轻抿,眼神清淡无波,显得淡漠而又凉薄,犹如寒冬里刺骨的北风,冷漠得让人不寒而栗。
“便是真的打死了,那也轮不到你来管。”
周如稚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闪烁,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是刚画上去的。
“奴婢知道了。”
她早该清楚的,就她这样的身份,说好听点是她的通房,说难听点就像银珠说的那样,不过就是给他暖床的一个丫头,哪里有资格管别人的事?
接下来就是一路无话。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二人碰到了管家。
听他说要出门,他的目光掠过他身后紧跟着的少女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
“大公子,可需要奴才安排些护卫随行?”
谢晏道,“不必,我买些东西很快便回。”
不远处车夫早早已经驾着马车侯着,他越过管家就往马车边走。
马车由两匹通体雪白的马匹拉着,四面用锦缎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白色的络纱遮挡,车内更是铺着柔软绒毯,金色雕花镶嵌其间,尽显奢华。
车夫搬来马凳,待二人上了马车,他放下帷帘,驾着车就去了集市。
初春时节。
阳光冉冉、天气渐暖。
喧闹的市井中,各种小摊贩、江湖艺人聚集在这里,吆喝声、谈笑声还有那热闹的敲锣打鼓声交织在一起,来往的路人挤满了街道。
谢晏偏过头看着身侧坐立不安的少女,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
“你一直动来动去做什么?”
周如稚红着脸轻轻咬了一下唇,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个蚊蝇般细微的声音。
“那里颠……颠得有些疼。”
“矫情。”
谢晏扼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揽,她惊呼一声,转瞬便落入了他的怀抱。
她轻倚着他的臂弯横坐在他的腿上,她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的气息在耳边拂过,不禁乱了心跳的节奏。
“公子,这是在外面。”
他轻轻环住她的腰肢,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滚烫, 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满眼水雾地望向他。
车厢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微风从镶金嵌宝的窗牖里吹进来,白色的络纱轻轻扬起,阳光洒落在他身上,隐约能瞧见他说话时,喉结随着声音上下滚动,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那又如何?”
周如稚微低着头,明净的眸子小心往帷帘瞧,后背不自主紧绷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会被人看见的。”
陈留城里谁不知道谢家大公子谢晏,君子端方、克己复礼,若是让人看见他青天白日的就在马车里和她搂搂抱抱,回头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看见了就看见了。”他毫不在意。
手上也跟着变得不规矩起来,不过许是顾忌着在外面,倒也没有太过分。
外面突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接着又是一阵颠簸,不过这会儿有他抱着,周如稚倒没怎么觉得颠,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晃动。
周如稚轻轻抬起眸子看向他,他身着繁复的月白色锦袍,容颜俊秀、眉目疏淡,修长的手臂紧紧地环绕着她,怀抱坚实而温暖,就像是一片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感到无比心安。
“公子,您没事吧?”车夫在外面急声道。
谢晏垂眸轻凝着怀里的人,毫无预兆地对上他的目光,她略显慌乱得收回视线,心脏一阵砰砰乱跳,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可有颠到?”他问。
周如稚轻轻摇摇头,眼神飘忽不定,攀附着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他的衣角,声音轻轻的。
“没有。”
一路走走停停,不多时二人来到了一家铺子。
待马车停稳,车夫掀起帷帘,目光掠过里面的二人,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错开了视线。
“大公子,翠云斋到了。”
刚刚马车停下,周如稚还以为是又被路人堵住了去路,听他说已经到了,红着脸慌忙从谢晏怀里下来,见他的衣袍有些皱了,还不忘给他整理一下。
谢晏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这时候却也没有说什么。
待她给他整理好衣袍,这才抬步下了马车。
萃云斋的掌柜的在铺子里招呼着客人,看到他来了,匆匆把他迎进铺子,神色间难掩惶恐。
“大公子,小的不知您今日光临小店,实在是有失远迎。”
谢晏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拿出来。”
掌柜的一怔,接着就一脸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大公子可是要送梁小姐?正好前两日店里道了一批新首饰,我这就去让人给您取来。”
周如稚面上一滞,眼睑轻轻低垂着,长睫悄然遮去了她眼底的情绪,只是依旧藏不住她嘴角挂着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他平日里老是送她衣服首饰,她还以为他是特意给她买的,原来那些都是梁书雪不要的。
想来也是,就她这样的身份哪里配用那些东西?
“给她的。”谢晏轻轻掀了掀眼皮。
掌柜的这才注意到和他同行的少女,她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袭暖黄色的罗裙,裙摆上点缀着金丝银线,头戴珠翠、身佩璎珞,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富贵又华丽,引得店里的客人频频侧目,隐约还能听到她们在小声议论这是哪家的小姐。
掌柜的虽然也好奇,不过想着能跟在他身边的,身份定不一般,这会儿便没有多问,只是再面对她的时候,态度不觉恭敬了很多。
“小姐,您瞧瞧可有中意的?”
萃云斋尽管不及京城的珍宝阁,不过倒也算得上是陈留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
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是一等一的好。
周如稚正认真挑选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如涓涓细流般轻柔的说话声。
“大公子。”
周如稚回头望去,却见来人是梁书雪,她身着一袭碧色罗裙,面容清雅、端庄秀丽,浑身都透着一种文雅的书卷气。
“刚刚看到你的马车停在翠云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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