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确定了这点，即便眼睛被光线晃得生疼，弗兰克仍竭力保持冷静，试图在一片混乱中用视线捕捉那个“第三者”。
很快，他听到迈克和他同伴发出的惨叫声。
他睁大双眼，看到他们竟然……凭空飞了起来！
接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在整个洗手间里来回穿梭，运动。就像……被绳子牵引的氢气球？
很难说清束缚他们的究竟是什么，绳子？彩带？
偶尔被光照到，弗兰克看到两人手腕脚腕处闪过一点荧光蓝绿色，半透明的，类似果冻质地。
可它们强韧，有力，一点也不像果冻那么脆弱，能够轻松卷住两个成年男性来回飞舞。
地上的污水被拖带到，飞溅得到处都是。
到后来弗兰克不得不护住自己的脑袋，更紧地蜷缩起来，避免自己也成为下一个目标。
风声呼呼，夹杂着迈克两人的尖叫和哭泣。
“弗兰克，让他停下来！我不碰你！我不动你了好吗？求求你！”
弗兰克当然救不了他们。
趁着两人冲上天花板的间隙，弗兰克猫着腰穿过洗手间，撞开房门，一瘸一拐往走廊深处逃去。
啪的一声，门又在他背后合上，随后是咯吱咯吱几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传来。
一分钟后，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门从里面无声打开一条细缝。
它溜出来，动作轻盈又迅速，像刚做完坏事的小孩。
没时间再玩了。
它感知到，真正的追踪者要来了。
*
昏暗的走廊转角，被吓坏的弗兰克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
他身形不稳，差点摔倒，被对方一把扶住。
“你还好吗？”
青年的声音如同山泉流动，在这一刻的确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弗兰克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他惊惶抬头，对上一张英俊脸庞。是先前在舞台上见过的街舞男孩。
他有一头黑色短发，眼眸细长，眼眶很深，是典型的拉丁裔长相。煤灰色背心也掩不住鼓胀的胸肌。
弗兰克反手抓住他的小臂，连上下牙都在打架：“洗手间！洗手间里有东西！”
“你亲眼见到了？那你受伤了吗？”
街舞男孩却似乎并不惊慌，只是若有所思地瞥一眼走廊另一头。
“没……我没事。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但那里头还有人！现在！你们能不能派人去看看？最好报个警，对……我可以现在就打给911……”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部老式的键盘手机，笨拙地按开屏幕。
几乎是在眨眼间，手机变戏法似的来到了街舞男孩手里。
他对着这只老古董上下翻转，仔细查看，最后得出结论：“有趣。”
弗兰克呆呆望着他：“这玩意儿不值钱的，是我哥哥淘汰下来给我的……不，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洗手间里还有人……”
他伸手去拿手机，街舞男孩却将手机往高里举，笑眯眯的，好像在跟他玩抢球游戏。
可怜弗兰克刚受了霸凌，个子也比他矮小，好半天够不着。
“还给我！”
他咬紧嘴唇，险些哭出来。不小心压着左脚，又是一阵巨痛，疼得他躬身靠回墙上。
“把手机还给他。”
另一个男声自他身后骤然响起，语气严厉。
街舞男孩望向来人，眼中兴奋，嘴巴却委屈地扁起来，依言照做。
“可他刚说要打电话给警察来着……”
“好了。”那个声音继续道，“你这样会吓到他的，我来跟他说。你先去解决‘问题’。”
街舞男孩拖着长腔答应了，往走廊尽头走去。
现在这里就剩他们两人了。
来人挡住了前面的去路，弗兰克攥紧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手机，把头压得更低。
一双浅棕色麂皮勃肯鞋率先映入眼帘。
“抱歉，如果他冒犯了你，不是有意的……”男人口齿含混，每个词似乎都黏在一起，张不开嘴，语气里透着疲惫与无奈。
弗兰克谨慎抬头。
头戴兜帽的青年正微笑着看着他，容貌意外地具有亲和力。
海蓝色的帽衫压住了浓密的金发，额发太长，又压住了他的大半眼睛。但他鼻梁笔直秀气，唇形姣好，笑容赏心悦目。
“他不让你报警，是因为这种小事我们自己能解决。”青年解释完，并没急着离开，“你似乎看上去不太好，哪里受伤了吗？需要帮助吗？”
弗兰克起初摇头，犹豫一下，又轻轻一点头。
“那么，我可以怎样帮助你？”
“我……我需要一件衣服，我不能只穿成这样出门，会被人投诉的。”他小声说，但看对方面露迟疑，又立刻改口，“不方便的话，借我一点钱也好。我之前是跟朋友一起来的，但现在……他已经不能算是我的朋友了，我得想办法自己回去。”
青年愣了愣，从裤兜里取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我不确定你要去哪里，但这些应该够吧？”
“这钱太多了，20美元就很好了。”
“没事，剩下的当作我请你吃饭赔个不是。”青年将钱递给他，“至于衣服……”
他沉吟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帽衫拉链拉开，脱下来：“这件可以吗？”
手里的衣服还带着温度，上面有好闻的淡香水味钻入鼻腔。
弗兰克的眼眶因此有点湿润：“很好，谢谢你。请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我把衣服洗好，和钱一并还你。”
“不用在意这些小事，赶紧回家吧。”
青年摆摆手，转身就走。
“我是说真的！”
青年回头，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映出红发男孩执拗的面孔：“相信我，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好吗？”
他莫名笃定的语气让弗兰克微微一怔。
“还有，永远不要对朋友这个词灰心。”青年冲他一眨眼，“你会找到真正契合的朋友的。”
弗兰克吸吸鼻子，嗯了一声。
*
在他拖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俱乐部时，另一边，街舞男孩已经从洗手间里转悠完一圈，走了出来。
他跟金发青年打个照面，注意到对方上身只剩下一件白T，不由微微扬起眉毛：“我的衣服呢？”
“送人了。”金发青年摊开手，“那个可怜的男孩被吓得不轻，那件衣服上有你的气味，我猜想就算那家伙后面再找他的茬，应该也会有所忌惮。”
街舞男孩别开眼睛：“那可是我最喜欢一件衣服了。”
“真的吗？”金发青年揉揉眉心，“非要在这个时候闹脾气吗？”
街舞男孩可怜巴巴瞧着他：“这一件最舒服、最柔软，最重要的是，上面现在还有艾伦的味道！”
“哦海曼……”名为艾伦的金发青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耳垂随即变成了淡粉色，很快漂亮的色泽一直蔓延到脸颊和脖子，“我是在救人，别闹。还有，房间里的人都怎么样了？有生命危险吗？”
“昏过去了，但还有呼吸。”海曼不情愿地答，“应该有几处骨折和擦伤吧，还有脑震荡，我不知道。最近它就喜欢玩这种摔摔打打的暴力游戏。”
“可是……为什么它唯独放过了刚才那个男孩？”
“是还没来得及捉弄吧。”
艾伦不置可否，在海曼的陪同下再度进入洗手间。
此刻，里面已经没那么潮湿了，灯泡也在正常工作。
除了地上趴着的两个人和地板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一切如常。
这两个人的形态倒与在这里狂欢后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没任何区别，毕竟瘾君子也经常不明跌撞碰伤自己，流点鼻血什么的。
“它好像越来越暴躁了。”艾伦说。
“缺少管理员，也没有稳定进食，就会这样。”海曼转头看向那面曾被弗兰克擦拭过的镜子，“但2306号是我们当中最聪明、最狡猾的，它一向谨慎，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这次真的有点奇怪。”
“我记得查德说过，它最大的问题就是精神状况不好来着。这么说来，这次它也许是……犯精神病了？”艾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最近保存的照片。
这照片是匆忙偷拍下来的屏幕画面，很模糊，上面是2306号实验体的信息介绍。
实验体2306号就算是人类形态也并不算讨喜。
棕发碧眸，肤色白皙。笑起来时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玩世不恭，看上去就是心肝很黑的样子。
下面的身体各项数值没什么异常，但加密项也很多，甚至连融合生物都是个谜。但有一项是查德专门标记出来，提醒他们格外关注的——SCL90。
SCL90是在全美被广泛应用的心理健康评估量表。2306号的SCL-90总分达到了惊人的339——远超常人临界值两倍以上，显示出重度心理障碍的极大可能。不免让人怀疑究竟它是怎么能够顺利经过筛选，成为NICK公司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合格成品之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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