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就把她忘了？
许昭意顿时有些傻眼：“你有健忘症吗？我是许昭意。”
作为高中同学，甚至当过一年同桌，当初好歹还有些一起为校争光的革命友谊，她想着自己这几年也没什么变化，怎么还能让人给忘了。
孟青时“哦”了声，面无表情地开口：“没印象，不记得。”
“……”
可以。
许昭意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一言难尽地看了他片刻，仿佛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大毛病，之后索性抱着椅子走了。
“小伙子，这不用电钻打不通啊，”装修工人上前跟他解释，“不用很久，一会就好了。”
孟青时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示意工人可以继续。
片刻，电钻声重新响起。
男人却忽然看向外面，许昭意已经在路对面的花坛边坐下，那儿正好被树荫挡着，晒不到太阳。
他放心地忙装修去了。
许昭意百思不得其解，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盯着人家大门眼睛都快看直了。
她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虽然多年未见的猛然重逢会让自己对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产生下意识的茫然，但回过神后，她还是极为迅速地想起了他。
毕竟那是她曾经的老同学。
不过。
他怎么来平槐了呢？
难道这家快递站就是他开的？难怪昨日觉得那声音耳熟。
思及此，许昭意更郁闷了。
想当初她在班里美滋滋地说等她读完大学，毕业了就要回家继承奶奶的小卖部，这人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还说什么小镇没前途，劝她多出去看看。
许昭意为此可是愤愤了好久。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许昭意坐在这独自思考，偶尔身边经过几个认得她的小学生，还乐呵呵地同她打招呼。
一个人坐在这，怪可怜的。
姐姐难道没有朋友吗？
小学的上课铃打响，原本热热闹闹的校门口，如今只剩下车轮划过的风沙。
许昭意伸了伸懒腰，正打算垂一垂发麻的腿，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双鞋。
目光往上，是刚刚还说不认识她的孟青时。
男人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到她眼前，丢来一句：“多了，吃不完。”
许昭意带着疑惑的眼神，扒拉了袋子边缘，看见里面是新鲜的青果。
她一愣。
眸中的情绪慢慢敛去，许昭意收回动作，神情古怪地瞥他一眼，假装冷淡：“你给陌生人送东西？”
“我日行一善，友好关爱邻居。”
“……”
真讨厌。
见她站起来了，男人又把东西往上提：“拿着，味道比之前的甘。”
之前？
要说这个之前，都有五六年了。
许昭意撇撇嘴：“孟青时，这么多年没联系也就算了，见面第一眼却是想着捉弄我。”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他了，孟青时忽然开口：“我不和无情的人联系。”
“谁无情，我吗？”
男人突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许昭意没明白，正想追问，孟青时却又轻哼了声，把东西塞给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真莫名其妙。”
许昭意从袋子里摸出一颗青果，果子像是洗好了的，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
她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口腔爆汁，回甘果然很足。
许昭意拿着椅子和一袋青果走回小卖部时，电钻声已经停了，工人开始忙活一些其他的组装，整个店内漂浮着未散的粉末。
见她往这边走，孟青时迈腿过来，拦住她：“回你店里去。”
“干嘛呀？”许昭意把嘴里的青果咽下去，“我过来参观一下。”
“没装好，不让看。”
“孟青时你真小气。”
许昭意没忍住抱怨一声，但看到里面微粒子超多的模样，她也没了进去的心思。
保命要紧。
她回到自己的小卖部，坐在收银台前，那袋青果被放在桌上，用红色的塑料袋子装着，一如从前。
不知想到什么，许昭意摸出自己的手机。
在微信消息列表里划拉两下，点进一个头像。
【明天会更好：你还记得孟青时吗？】
发送成功后，聊天框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弹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于艾：当然记得。】
【于艾：他不是我们班的吗？还和你做过同桌。】
【于艾：听说他当年高考考得也挺好的，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高就。】
许昭意没忍住瞄了眼那抹进进出出的身影。
高就？
真是抬举他了。
【于艾：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明天会更好：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我在我老家这看见他了，他还装不认识我呢。】
【于艾：什么？装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啊。】
许昭意指尖都戳得快要冒火。
【明天会更好：是吧，我也觉得，我这么开朗漂亮，肯定是那种让人念念不忘好几年的，孟青时他可真没眼光。】
对面那头停了会，许久才回：【你说得对。】
【于艾：对了，我考上县里的公务员了，不过岗位调整，要下派到乡镇，估计是去你们那。】
【明天会更好：真的呀？】
【明天会更好：那等你来了，我请你吃饭！】
【于艾：好哟。】
和于艾结束聊天，许昭意又伸手拿了颗青果吃。
刚才还是话题中心的主人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这店里来了，正在货架上挑东西。
许昭意见他拿了两包袋装的杨梅干，然后走到她面前，指了指她身后的架子：“拿一瓶酱油。”
许昭意依言起身，伸手取了瓶酱油给他。
正要坐下，男人又说：“还要一瓶白醋。”
许昭意皱眉，又转身拿了瓶白醋。
见她把计算器翻出来准备算账，男人才又慢悠悠地开口：“再来一罐胡椒粉。”
“……”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许昭意再一次取下胡椒粉，将它又轻又重地拍在木桌上：“你故意的！”
“没，我记性不好。”
他说得极其淡定，像是丝毫不把她的脾气放在心上，只是在陈述事实。
许昭意信他才有鬼。
她抽了个塑料袋，将东西一样样放进袋子里，明明口算就能得出的价格，她却故意把计算器按得啪啪响，像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四十六，现金还是微信？”
“支付宝。”
“……”
老同学老同学，她忍。
付款码贴在墙上，孟青时不得不探了点身子，好让手机能识别到二维码。
许昭意见他凑过来，蓦然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她鼻子灵，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玉兰香。
香味飘进又飘远。
身前的男人撤了回去，随着店内响起的“支付宝到账四十六元”，许昭意被重新拉回神。
她翻出自己的手机，嘴里边说道：“孟青时，我们加个微信吧，怎么说也挺久没——”
“不加。”
男人说得很干脆，许昭意抬眼望向他，却发觉他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晦涩，虽然很快就消失了。
见面到现在，接二连三的莫名逗弄让许昭意积攒起的情绪即将冲破胸口。
这人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啊！
“不加就不加。”
许昭意把自己手机屏幕按灭，随意地丢进桌下的柜子里，转身整理起货架。
孟青时沉默地将塑料袋扎好，半晌，忽然止住所有动作，目视独自背对他的姑娘。
“许昭意。”
他喊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喉结一滚，却半句都没出声。
好一会，待许昭意重新将头扭过来，发觉这人已经不见了。
就很气。
许昭意左思右想，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太伤脑筋的事情她向来不多思考，也不喜欢去探究人的内心，因为这比数学题还复杂。
她忙了会，放在收银台的付款声音又响了一次“支付宝到账四十六元”。
许昭意以为是机器故障出现的重复播报，没打算管，可谁知刚刚已经走了的男人又回来了。
他朝她举了举手机，情绪不辨：“不小心多付了一次。”
许昭意“哦”了声，手里的动作没停：“一会退给——”
“还是加个微信吧。”
“什么？”
“好退钱。”
他说得一本正经，还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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