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燕城最有钱的少爷们聚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缺倒酒的,在场很多服务人员,谁的杯子里没有酒水了,立马就能续上。
所以这种敌意很明显。
矛盾与冲突的气息弥漫着,场面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秦子阑和谢行止。
“我不明白秦总的意思。”
闻言,秦子阑噗嗤笑出来,很猖狂和随性:“你哥哥抢了我一个项目,我可得好好和你谈谈啊,谢小公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秦总,我哥的事情,和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谢小少爷说这话未免有些薄情寡义了吧。”
谢行止没有立刻回答,桌面上的酒水转到他面前,他没有接,又被自动转走。
秦子阑笑容未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原本还格外热闹的包间现在落针可闻,而众人像是已经很熟悉这种场景了,谁也没有说话,像是怕引火烧身。
云乐终于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她不太接触燕城的豪门圈子,但是谢行止的哥哥可以正面和秦子阑掰掰手腕,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谢行止也不该任秦子阑欺辱吧。
“我给你倒吧。”
云乐说罢起身,拿起来酒瓶,伸手去要秦子阑的酒杯,秦子阑没给她,云乐也不恼,拿了自己的酒杯倒满放到秦子阑面前。
她垂着眼帘,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已经引来了众人纷纷侧目。
原因无他,就是秦子阑之前带来过一个女生,也在类似的情况下劝过秦子阑,而结果是,秦子阑连着那个女生一块骂,并且至此以后他们就再也没在圈子里见过那个女生。
关键是云乐倒完还不收敛,并且也没有坐下,居高临下临危不乱,又继续问:“可以了吗?”
但出人意料的是,秦子阑并没有因此对云乐做什么,他甚至没有正面回答云乐的问题,而是看向谢行止:“咱们谢小公子真是风流不减,靠这张脸应该过得很滋润吧。”
这话人格侮辱的意思太强,云乐看不下去了,刚想劝两句,赵金就拽着云乐的袖子,摇了摇头。
云乐微怔。
想想也是,这个时候劝,按照秦子阑的性格,大概率会像方才那样适得其反,反而又给了他变本加厉的理由。
片刻后,谢行止垂眸拿起酒瓶,走到秦子阑面前,弯腰把他手里的酒杯倒满了。
离得近了,云乐感觉他肌肉在紧绷。
秦子阑耷拉着眼皮,有些傲,看不出情绪,继而他忽然笑起来,拍拍谢行止的后背。
“这才对嘛,帮我转告你哥,让他多和你学学。”
“回去吃饭吧。”
说完这句话,整个包厢里面好像又活了过来,喝酒聊天乱作一团。但是云乐看谢行止,好像始终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开始酒后说大话的环节,谢行止就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去了,没有参与这边的事情。
云乐起身,余光不小心扫到了他的手机,因为学美术的视力不错,所以手机上的内容云乐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看一个女生的照片。
那张照片从角度来看像是偷拍的,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女生,连正脸都看不清楚,甚至拿给本人看本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自己。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谢行止把手机屏幕熄了,继而才回头,看到是云乐神情才稍微放松下来。
云乐无意掺和这件事,坐在离谢行止稍远的沙发上,低头拿着手机看,但她也没什么想看的内容,纯粹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因为她也不习惯这里的氛围。
“你能不能别和别人说?”
云乐正在翻聊天记录,包间内的声音太吵了,她只隐隐听到谢行止在说话,没听清楚说什么,抬头问:“什么?”
谢行止斟酌片刻:“照片。”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云乐不是个事多的人,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别人,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没解释,点点头应下来了。
出于礼貌,没问那个人是谁,对方也就没有继续说话,给云乐的感觉就是,好像除了照片里的那个人,他根本没有将其他人放在心上。
这个观感让云乐有点好奇,她说:“我以为你会在意刚刚秦子阑让你倒酒的事。”
然而谢行止只是嘴角扯了个笑,这个笑容非常短促,也不像是真的开心,反而带着嘲弄:“乌合之众罢了。”
这个概括主观色彩太浓,云乐对此不置可否,但很明显谢行止也不需要她的赞同。
云乐看出来谢行止不是个话多的人,也就没有继续和他聊天,拿着手机刷消息看看能不能继续接几个稿子。
她现在一单平均赚千百块,如果加班加点赶图,复杂点的两三天左右就能画完一单,对方要求简单点就更快。
她手里有些积蓄,现在挣得钱基本也能维持收支平衡,只是如果要还云程启钱,那就跟毛毛雨一样,杯水车薪。
一众小少爷们吃饱喝足了,要到下一个场地去玩,云乐本来有些累不想去,但秦子阑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拖走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酒吧,云乐之前没有听说过,只不过单看价格表就知道八成又是个有钱人的聚集地。
这帮小少爷们到了酒吧倒是没有聚在一起,各自玩自己的去了,这里环境昏暗,都是些饱和度很高的彩色灯光,晃得云乐眼睛疼,嘈杂的音乐更是一阵接着一阵。
云乐坐在角落里的吧台旁边,有个调酒师过来问云乐想喝什么,云乐摇头拒绝了。
秦子阑坐在她旁边,拿着打火机点了根烟:“怎么,不想喝,我让他们给你调个甜的?”
“我不喝酒。”
“倒酒倒是很熟练。”
云乐抬头看他,并没有感觉他生气。
秦子阑低头笑了一下,拿掉了嘴里的烟然后拉进了和云乐之间的距离,烟雾缭绕,呛得云乐眼泪都出来了,直咳嗽。
“挺乖嘛。”秦子阑把烟按进烟灰缸。
云乐猛然后退拉开距离,她皱着眉,感觉身上现在都是烟味,她从高脚凳上下来,道:“我去趟厕所。”
秦子阑拽着她的手腕,云乐回头。
然而秦子阑只是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云乐往返厕所一趟,遇上了三个要和她搭讪的人,都拒绝之后,她耽搁的时间就有点长了,回去看到秦子阑在和赵金说话。
“秦哥,嫂子还没回来吗?”
“你急什么?”
“我就是很奇怪,”赵金笑着,“你怎么忽然收心了,是真看上云乐了还是跟她玩玩?”
秦子阑举个杯子:“玩玩而已。”
“当心玩火**啊秦哥。”
云乐驻足,给秦子阑发了个微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先走了,也没管他看到还是没看到,直径拿了自己的大衣往门口走。
刚出门,就撞上谢行止。
她颔首打招呼,没多言就走。
谢行止侧身问:“你去哪?”
云乐抬头:“回家。”
“太晚了,你一个女生自己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回去。”谢行止说完,也没有再进去,拿着钥匙就在后面跟着云乐。
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用,还不晚。”
“反正我也不想进去。”
“你不是喝酒了?”
“找了个代驾。”
这个酒吧在顶楼,云乐按了电梯等着,二人不是话多的,都保持着沉默,但氛围并不算尴尬,反而有个隔离了喧嚣的舒适。
“今天的事,谢谢你。”
云乐微怔,意识到谢行止说的是她帮秦子阑倒酒替谢行止解围的那件事,论起来云乐也没帮上什么忙,更何况本就不是谢行止的问题。
她摇头:“和你没关系。”
“你为什么和秦子阑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和那个女生在一起?”
谢行止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云乐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他能回答了,但片刻后,听到谢行止说话。
“因为我没钱。”
能和秦子阑混在一个圈子,亲哥哥还能和秦子阑一较高下,谢行止怎么都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但她没多问,只是笑笑:“我也是。”
谁也知道秦家有钱,这个回答非常容易给人造成歧义,云乐面对谢行止投来的疑惑的眼神,也没解释。
上了电梯,谢行止说:“我以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然后一路上除了报地址以外,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云乐看着窗外,谢行止闭目养神。
快下车的时候,云乐忽然说:“其实那个女生也未必就想要那么多钱啊,你不追着试试吗,总好过抱憾终身。”
谢行止闻言,眼神里透过几分云乐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道:“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连自己都深陷泥潭无法自救,为什么要把她也拉下来呢,她值得最好的生活和最好的人。”
云乐低眉,想到了白澈。
是啊,他值得最好的。
雨水那天下午,云乐去看柳识青。
云乐六岁开始跟着柳识青学国画,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十几年的感情里,她对柳识青,和对亲妈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柳老师。”
“下次再带东西来我可要生气了。”
云乐立马态度良好滑跪认错,柳识青倒也不至于真的生气,她嘴上责怪,但眼睛里不加掩饰全是笑意。
“快进来,”柳识青接过云乐手里的东西让人扔到厨房,“你伯父不在,白澈和楚楚也不在,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家。”
柳识青的生活极为精致,身上的衣服总是熨烫妥帖平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家里一层还有个很大的画室和花房,在她身上,真的能够感觉到,岁月从不败美人。
她端了盘水果,拉着云乐去了画室。
二人在画室泡了一下午,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柳识青才终于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肩累得都抬不起来了。
云乐之前就这么高强度,倒还好。
“我看看咱们晚上吃什么,”柳识青坐在沙发上,“我手是抬不起来了,下次再给你做吧乐乐。”
“我来做吧柳老师,”云乐笑起来,“整好给您点评一下我的手艺。”
“那我就不客气了,”柳识青根本就不跟云乐客气,顺势就收了手机,“听庄易说,你教的不错。”
云乐谦虚:“他自己也好学。”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他,”柳识青哼了声,“我教都不肯学,白澈和我说他想学画画的时候我都惊了,我想这能去祸害哪个老师啊,白澈就提了你。”
“白澈让我教的?”云乐问。
柳识青听了这个问题倒是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你不知道吗,白澈没有和你说?”
云乐摇头:“没有。”
“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柳识青眼神晦暗不明,继而一笔带过,“他不说也正常。”
云乐低眉,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是柳识青推荐的自己,压根没有想到会是白澈。
饭点云乐去做饭,家里的阿姨给她打下手,柳识青就扯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看着,间或和云乐说两句话。
“听你妈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嗯。”
“谁啊,有空带过来我看看。”
“秦子阑。”
“秦子阑,”柳识青的语气里带着疑问,继而喃喃道,“他呀,也行吧,那孩子我见过两次,能力是有的,你如果能让他收收心,那也不错。”
云乐切菜功夫娴熟,闻言手下轻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垂着眼帘道:“是。”
“你都有男朋友了,白澈比你还大一岁,这些年女朋友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说我这当妈的能不着急嘛。”
“您也别太着急,”云乐笑笑,为白澈说了几句好话,“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这缘分什么时候能到啊。”
“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白澈他那么优秀,这种事情哪还需要您费心啊。”
柳识青对此不算很乐观,她抬头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云乐,皱着眉头,心底闪过几分嘲弄和无奈。
怕是有缘无分。
“都不让人省心,”柳识青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回事来真是愁容满面,“白澈也是,白楚也是,还得是我们家乐乐。”
“白澈和楚楚都很好啊柳老师。”
云乐做好饭,把菜都端上桌子,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意:“再说楚楚还小,白澈也还年轻,您再等两年也不迟。”
柳识青嗤笑:“好什么,我自己在家待了快一周了,也就你肯过来看看我,那两个不肖子孙。”
云乐笑出了声。
晚上是云乐和柳识青一起吃的饭,云乐做了三个菜,柳识青赞不绝口,还拍下来发了朋友圈。
饭后云乐又陪柳识青待了一会,怕回家太晚没留多长时间就走了,她走以后,柳识青就边看电视边掐着时间。
她的钓鱼执法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时针也就转了不到半圈,那鱼就自投罗网了——
“妈。”
谢行止的文见专栏《夏天和太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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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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