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是个受欢迎的年轻女孩，这显而易见。
暮色渐沉时，莫伊卡宫的客厅里已点起了数十支蜡烛。
水晶吊灯反射的光线照射在女士们佩戴的珠宝上，然后在交谈中用她们优雅的手势在墙上投射出小光斑。
海伦娜坐在路易十五风格的扶手椅上，裙子上的银色刺绣在烛光下隐约可见。
“那个德国人又送来一封信。"齐奈达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这次附了一首十四行诗。”
塔蒂亚娜始终没有压下嘴角那似有若无的微笑：“准备再次拒绝他吗？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语气中带着打趣。
海伦娜的嘴角浮现出一个完美的微笑，那是她在宫廷里练就的表情：“亲爱的齐奈达，你知道我对诗歌的鉴赏力仅限于判断它是否押韵。”
“但显而易见，他的诗歌一点也不押韵。”塔蒂亚娜在后面接话道。
这话成功让海伦娜靠在身旁塔蒂亚娜的肩膀上笑得抬不起头来。
谢尔盖大公适时地发出一声叹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上的纹章：“弗雷德里希殿下的名声就像涅瓦河上的薄冰——看似坚硬光鲜，实则...”
“一踩就碎。”
鲍里斯接话道，他正站在壁炉旁，火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说话时眼睛望着海伦娜，灰蓝色的虹膜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们有着十足的默契，谢尔盖的话就像专门为鲍里斯准备的。平常他总是默不作声。
他接着把话题引到了鲍里斯身上。
塔蒂亚娜突然抬起头：“保罗今天怎么没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房间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海伦娜歪着头，扬起眉毛看着塔蒂亚娜。她似乎知道。
“冬天总是容易生病。”鲍里斯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海伦娜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目光在塔蒂亚娜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这让海伦娜想起上个月在舞会上听到的传闻——关于塔蒂亚娜和保罗·亚历山德罗维奇之间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交流。
一阵窸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齐奈达的儿子不知何时溜进了客厅，正手脚并用地往鲍里斯身上爬。
“舅舅的脖子可没有什么沉重能力。”鲍里斯无奈地说，却还是弯腰让男孩能够到自己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他礼服上的金线肩章微微皱起。
“可以陪我玩吗？”小尼古拉眨着和母亲如出一辙的蓝眼睛。
鲍里斯刚要回答，齐奈达已经快步走来：“你该睡觉了，亲爱的。”她抱起儿子时，裙摆上的珍珠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你很喜欢孩子吗？”海伦娜问道。她想起刚才鲍里斯托住小尼古拉时，手指下意识做出的保护姿势。
“习惯了而已。”鲍里斯整理着被弄皱的领巾，
“塔蒂亚娜的小时候总爱往我书房跑，不是打翻墨水就是弄丢我的书签。”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
塔蒂亚娜皱起眉：“你下次开口前能不能先预告一下。”
她记得她在父亲的书房里被自己涂鸦的文件，以及她母亲总是洋装生气说：“小罗莎，你又惹麻烦了。”时的表情。这些记忆就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刺穿了她的心。
1
当最后一位客人告辞时，月光已经透过落地窗洒满了半个客厅。鲍里斯站在光影交界处，礼服上的银线刺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想看看我的收藏吗？”他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雕塑厅里弥漫着蜂蜡和雪松木的香气。鲍里斯停在壁炉前的一座半身像旁："十六岁在瑞士做的。"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雕像的鼻梁，"那时塔内克总抱怨我把石膏弄得到处都是。"
海伦娜伸手摸了摸雕像。“它有一种生命的感觉，”她评论道，用手指抚摸着雕像嘴唇的曲线，“仿佛它下一秒就会说话。”
“谢谢。”
穿过挂着家族肖像的长廊时，鲍里斯突然在一扇门前停下："这是扎德以前的房间。"他推开门，月光照亮了床头柜上的一座小雕塑——一个歪歪扭扭的兔子，明显出自孩童之手。
“她送我的生日礼物。”鲍里斯轻声解释，“她当时气得直哭，说我的表情像得了瘟疫。"
海伦娜忍不住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走廊上格外清脆。
当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时，鲍里斯已经带着那种让她感到迷人的微笑，推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海伦娜的目光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年幼的鲍里斯站在父母中间，三人都穿着正式的宫廷礼服，却笑得毫无贵族仪态。
“1873年，父亲生日。”鲍里斯站在她身后解释道，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丝。
海伦娜放下相框，鲍里斯也离开准备去书房。这时海伦娜注意到了旁边摆着的花，惊喜的说：“你也喜欢矢车菊吗？”
这句话让鲍里斯停下了动作，有些僵硬的转身面对海伦娜。
"去年在柏林...随手摘得。"鲍里斯的声音突然变得不自然。
“怎么了？把你弄紧张了吗？真是抱歉。我们走吧。”但她明显并未在意。
2
“你的装饰很特别。”海伦娜说。“跟我妈妈喜欢的风格很像。”
鲍里斯的书房空间很大，除了图书以及桌子。还有沙发，扶手椅。小型雕塑，和墙上挂着的一幅正常尺寸的肖像画。
显然这幅画的主角就是鲍里斯，他斜坐在沙发上旁边趴着查理。
海伦娜正专注观察着鲍里斯的书房丝毫没有注意鲍里斯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拨弄弦的声音把海伦娜吓了一跳。
看到海伦娜回头，鲍里斯先是有点茫然随后便自然的道歉。
海伦娜没有拒绝没一会便点头。“当然，我非常喜欢高兴和荣幸。能听到你的歌声。”
鲍里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不过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专业的。”
海伦娜坐在了鲍里斯所坐扶手的沙发上。“这有何妨，你们家一向很注重音乐、绘画方面的培养。而且保底肯定比我叔叔要好，你要是听过他的小提琴演奏的话…哦算了最好还是不要去听了。”
《斯卡布罗集市》的旋律在书房里流淌。鲍里斯唱歌时没有看海伦娜，而是望着窗外的月亮，仿佛那里写着歌词。
他的嗓音不像专业歌手那般完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真诚。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海伦娜轻声重复道：“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你的意图...”她艰难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和我想的一样吗，鲍里斯？”
壁炉里的最后一块木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海伦娜看见鲍里斯缓缓单膝跪地，吉他被他小心地放在一旁。当他抬起头时，眼中的情感**得让她几乎想要退缩。
“从我看见你在谢尔盖婚礼上摆弄扇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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