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车，艾夏就感觉顾辰南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徘徊。
她斜了他一眼，用眼神问询——“怎样？”
男生忽的脸就红了，忙不迭的错开眼神，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看着她说了声“好看”。
任是他见惯了艾夏的美貌，也不觉心神荡漾。
艾夏挑眉，“我当然知道。”
终了没有忍住嘴角弯起的弧度。
见女孩高兴，男生也咧嘴笑了出来，看起来有点傻。
不过，艾夏可不是因为他笑的。
她是因为纪风。
出门时她可看到了，风哥眼里明明白白的惊艳，妥妥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让你和其他女生打得火热？
乐颜蒋茜木云什么的在姑奶奶面前都算什么？还有那些一中的女生。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这么一想，下巴扬得更高了。
虽然，她让顾辰南送她去药店换衣服的本意并不是因为纪风，而是刘思。
毕竟，见“前任”是一回事，见“前任”的女朋友是另一回事。女孩越过了禁忌的年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生出了女人的虚荣，相见即是一场战争，气势必须要端足。
所以，艾夏藏在行李箱里的“战袍”从东市到夏市，从别墅到陋室，辗转千里，历经福祸，终于派上了用场。
顾辰南是个富二代，即使很多时候表现的并不明显，却也不影响他优越身世的事实。
反映在吃穿用度上最为明显。
悍马一路驰骋，直到开到夏市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
艾夏一下车，抬眼就看到对面玻璃墙上映射出的人影。
她明明知道那就是自己，却莫名觉得陌生。
歪着头盯了半天，直到顾辰南轻声唤了她一下，艾夏才反应过来，错开眼神微笑着朝男生点了点头，跟随门口接应的侍者一同进入。
顾辰南早就订好了座位，位置极好，二楼的落地窗旁，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一大片人工草坪和人工湖。
闹中取静。
若是往常，艾夏一定会称赞顾辰南会找地方，但现在看到这又是花草又是湖石的，只会担心夏天蚊虫多。
哎呀呀，经历过生活历练的人到底是不一样了啊。
艾夏蹙了下眉，她本是不经意，却被侍者发觉，生怕贵宾有什么不满意，态度举止更加小心谨慎。
刘思比艾夏早到，褪去了浓妆艳抹，画着淡妆的女孩显得几分清纯可爱。
只是上次见面她给艾夏留下的印象太深，以至于艾夏一看到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小太妹”。
见到艾夏，刘思眼底透着股不服气，但当着顾辰南的面表现的极其隐忍，咬牙抿嘴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显得做客的艾夏客大欺主。
显然，她估量错了艾夏和顾辰南的关系。
艾夏又何尝不是？
她本来以为在刘思和顾辰南的关系中，顾辰南处于弱势，弱势也就算了，还怂，事事都把控在人家手里，舔狗的人神共愤。但不到半顿饭的功夫，艾夏就看出来了，顾辰南绝不像他在她面前表现的那样没有主见软弱可欺，反而面上带着些运筹帷幄，心思颇深。
看着面前两人跟唱戏似的你来我往，艾夏跟看客似的抱着手靠着椅背，心里暗自发笑。
毕竟是圈子里的人，哪有单纯的？不过是适时展示在不同人面前的一张张画皮罢了。
那她自己呢？艾夏忽然想道，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她身上的何尝不是戏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跳梁小丑？竟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姐，高高在上。
这么一想，之前那些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变了意味，司机的恭敬、顾辰南的哀求、酒店侍者的谨慎统统剥去假象，露出森森绿光，一个个都像是在狞笑嘲讽——
“我看穿了你的真面目。”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柔暖舒适的坐垫像是突然冒出了根根铁针，她坐不住了，急忙借口去卫生间匆匆离开。
路过卫生间里的巨大梳妆镜时，艾夏头都不敢抬，总觉得自己像是沐猴而冠的猕猴，而镜子是照妖镜，多呆一秒自己就会现出原形。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怀念附中，更怀念里面的人。
夏市不是旅游城市，也没有值得称道的景点，作为南方的一个小城，在这里开酒店可谓生意惨淡。
尤其是五星级酒店，平时就不见个人，节假日就更不会有客人。
卫生间里空空荡荡的，但熏香配音乐，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寂寞。
艾夏站了一会，觉得有点尴尬，心道反正来都来了，就上个厕所再离开。
她刚打开隔间门，后背被人猛地一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正面按在隔间的墙壁上。
然后一只手按在她耳边，五指微张，骨节突出。
墙壁是中空的，发出巨大的声响。
“嘣”的一声，直接把艾夏给整懵了。愣怔中，她抬眼看到一双红彤彤，渗着血丝的眼睛。
背光处，瞳孔微震，黑曜石般的眸子像是隐藏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是纪风。
“风哥你——”别发疯。
艾夏错愕的盯着来人，过了半晌才反过劲来。
她本应是气愤的、恐惧的，可感觉到男生紧紧兜住自己后脑的手，一下子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至于恐惧，她好像从未感觉到。
男生的手掌温热，跟个暖炉似的。
热量通过后脑传至全身，艾夏整个人也变暖了。
尤其是心里，燥热的有点烫。
卫生间隔间空间不大，因为姿势的原因两个人的距离极近，从男生背后看去，艾夏像是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
耳边传来“咚咚咚”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谁的，震耳欲聋。
气氛暧昧到粘稠。
艾夏埋着头，又一次闻到了来自男生身上草木的清香。
不过，这次好像其中还夹杂了什么其他的味道。
带点甜腻，还有点刺鼻。
是香水？还是——发胶？
艾夏蓦地抬头。
刚才她就感觉男生和往常不一样，现在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异常。
纪风竟然打发胶了？
这丫什么神操作？
两人一个气愤一个错愕，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
越瞪越尴尬。
纪风缓缓的收回兜着艾夏后脑的手，按着隔间墙壁的手也放了下来，双手有些无措的搓了一下，往后退了一小步，又觉得气势弱了，强行立正身姿，握紧双拳气势汹汹的盯着艾夏。
像是一只炸毛的狼崽子。
只是小狼崽一旦暴露过软软的肚皮，之后再怎么伸出利爪，张牙舞爪，对方也不会害怕了。
艾夏只觉得可爱。这下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无论是集训班纪风的隐瞒，故意和乐颜“打情骂俏”惹她吃醋。
没错，她作为曾经游走于百花之中的“海王”，他的这点拙劣的伎俩自然瞒不了她。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生不生气是一回事，知道了再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可气的是他一路跟踪而来，跟踪就算了，还来的这么晚。
晚也就算了，难道不应该驾着七彩祥云，踩着霸总出场专用BGM，当着众人的面抢亲般拉人离开？
卫生间堵人墙咚是个什么鬼？
墙咚完，也不——
想着想着，楼就不晓得歪到了哪里去。
只想的自己口干舌燥，脸红心跳。
她埋着头，觉得有必要赶快找点话题拦截住自己的想法。
于是艾夏张了张嘴，异常艰难的道，“那个——”
“你闭嘴！”纪风指着人，恶狠狠道。
一嗓子吼得艾夏愣怔住，半天没个反应。
纪风大概担心吓到她了，目光低垂了下，但他也在气头上，也不知道应该摆出个什么表情，盯了人半晌后，瞪着眼睛厉声道，“那，那个人是谁？”
艾夏：我惯死你了是吗？
刚要吼回去，纪风再次开口——
“说，说话！”
说完，他自己也觉察出异常，偏着头使劲拍了下脸。
——这怎么还结巴上了？
艾夏好不容易聚的一口气忽的被打撒了。
打撒了还不算，还被萌的肝颤。
哎呀呀，小狼崽吃醋了，都结巴了呢，还挺凶，好可爱！
看她弯了眉眼，纪风盯了她半天，才张了张嘴，“笑屁啊。”
“笑你啊。”艾夏接的极快。
纪风立马就怒了，正要口不择言，一阵空灵的音乐响起。
“hold me down,baby,hold me down……”
是艾夏的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艾夏不想接，和纪风就这么面对面对视，让她觉得很踏实。
纪风盯着她，双颊气鼓鼓的，也不说话，像是咬着牙在强忍些什么。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又响，纪风才极其不满的瞥了她一眼，闷声道，“快接。”
艾夏叹了口气，从手拿包中掏出手机一看，来电的是任璐。
她把手机屏幕翻过来面对纪风，歪了歪头。纪风低头看似很不情愿的“哦”了一声，率先转身出去了，看样子是要去洗手，毕竟他除了校霸，还是个洁癖。
艾夏抬头看了他一眼，出了隔间，朝反方向的窗台走去。
电话刚接通，艾夏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是一阵鬼哭狼嚎，艾夏听了半天才算听明白。
原来任璐的父母之所以很长时间没有回夏市，是瞒着她怀了一胎，据说是个男孩。
“夏夏，我该怎么办啊？”任璐扯着嗓子嚎道。
卫生间的封闭性很好，任璐的声音完完整整的传递到纪风的耳朵里。
他抽出洗手台旁的纸巾擦干了手，朝艾夏走了过来。
艾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了一个略显邪恶的想法。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那如果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一出来，艾夏就怎么都压制不住，从内而外透着股无法形容的酸爽。
她顿了一下，等对面的声音小了一些后才说道，“装可怜，装大度啊，正常情况下你越是原谅他们就越是觉得对不起，等到他们把房子啊车子啊名下财产转移到你名下的时候再翻脸。”
任璐大概是被艾夏的话吓到了，半天没出声。
一双手松松的环在她的腰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艾夏偏了偏头，眼睛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商业街，却用余光偷偷将身后人描摹，“若是这一招不行的话，你还可以等到你弟弟出生，努力对他好，然后故意冷落他，你这么大的人了，pua个孩子还做不到吗？时间长了，你就可以得到一个唯你的话是从的小跟班，那时候你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相互利用的吗？”
说完这句话，艾夏顾不得听任璐什么反应，中断了通话。
她依然没有回头，梗着脖子倔强的像是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却在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之后不肯认罪服法。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耳边男生的呼吸。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艾夏的心倏地提了起来，还未及她有反应，男生猛地圈紧了他，下巴放在她的肩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你对我，也是利用吗？”纪风淡淡的问道，听不出情绪。
是吗？艾夏在心里问自己。
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男生身上能够让她利用的点。
对于纪风，从一开始的憎恨，到莫名其妙的吸引，从来都不在理智的范畴。
可艾夏还是点了点头，“对啊。”
语气轻描淡写。
心里却像是忽然多了个秤砣，坠的她呼吸困难。
纪风顿了一下，“那我可以提条件吗？”
艾夏：？？？
这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他抵在艾夏肩膀上的下巴抵的更重了些，制止艾夏想要躲避的动作，整个人带着不容忽视的魄力，“做我的女朋友吧。”
艾夏这一秒钟的心情该如何形容呢？
就像是被判处重刑的罪犯忽然当庭释放。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怔了一下。
随后转身，勾着嘴角，直愣愣的盯着纪风的眼睛。
“我说风哥，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还有做生意的天分呢？您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啊？”
这一次纪风没有退缩，也直直的盯着艾夏，“那你想要什么？”
从眼神中艾夏可以看出，他是认真的。
而感情越真，艾夏就越是害怕。
她勾了勾嘴角，错开眼神，用漫不经心掩饰住内心的恐惧。
“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试用期。”她胳膊抬起，懒洋洋的环在了他的脖颈上，歪着头调笑，“敢不敢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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