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安在星钉融化的剧痛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烬川岸边。长夜兰的根须正从他心口伤口处蜿蜒生长,在皮肤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的纹路。远处传来叶遥带着讥讽的声音:“醒了?堂堂司命少君,被自己的七情星反噬的滋味如何?”
他撑起身子,看见叶遥坐在倒悬的枯树上,手里把玩着那枚染血的青铜骰子。晨光透过他的衣袍,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影子竟比本体慢了三拍才动作。
“你故意让我想起那些。”谢时安按住心口,“为什么现在才……”
“才让你看清?”叶遥轻笑一声,骰子突然从指尖坠落,“因为时辰到了。”骰子落地的瞬间,整条烬川的水流突然静止,水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银色文字——全是谢时安三百年前亲手写下的命格批注。
谢时安瞳孔骤缩。那些批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擦去。最刺眼的是“叶遥,庚子年殁”那行字,此刻正被新的朱砂笔迹覆盖:“王辰年,生。”
叶遥从树梢跃下,衣摆扫过那些变动的文字:“知道为什么是王辰年吗?”他忽然贴近,带着长夜兰香气的呼吸拂过谢时安耳际,“那是你我初遇的年份。你改我死劫,却要我从头开始。”
谢时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些银色文字突然飞起,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正是当年他剥离七情星时所用的阵法。但此刻他才看清,阵法中央本该放置七情星的位置,刻着一行小字:“以此为契,代君受劫。”
枯树突然开花。无数长夜兰从树皮裂缝中涌出,在两人周围形成囚笼。叶遥在幽蓝的花雨中俯身,指尖点上谢时安心口的星纹:“现在明白了吗?你当年抽走的不是七情……”
远处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谢时安抬头,看见天际的星辰正在坠落——第一颗砸在烬川对岸,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纷扬的命簿纸页。
天边坠落的星辰砸在烬川水面,溅起的命簿纸页如雪片般纷扬。谢时安伸手接住一页,上面“幽州瘟疫”四个字正在渗血。
“看来天界终于发现命簿被动了手脚。”清冷的女声从岸边传来。谢时安转头,看见一袭素白道袍的女子踏水而来,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泛着幽光。
“苏璇。”叶遥懒洋洋地倚着枯树,“你们天机阁的鼻子倒是灵。”
苏璇指尖划过罗盘,一道金光直指谢时安心口的星纹:“七情归位,贪狼现世。司命大人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岸边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药童提着灯笼跌跌撞撞跑来,腰间药囊洒出几粒朱砂。
“师父!”药童拽住苏璇衣袖,“人间…人间那些病人突然都醒了,但他们眼睛里…”苏璇按住药童发抖的手:“慢些说。”
“他们眼睛里都开出了蓝花!”谢时安猛地看向叶遥,后者正把玩着一朵新摘的长夜兰。
“看我做什么?”叶遥将花枝斜插进药童发间,“这不正是司命大人想要的?用凡人性命温养贪狼星,好延续您金贵的天命。”
药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发间蓝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苏璇一把扯下花枝,罗盘对准叶遥:“三百年前你盗取司命笔时,可想过会牵连无辜?”
“盗?”叶遥大笑,“苏阁主不妨问问您敬爱的司命大人,当年是谁先偷换了…”话音未落,烬川水突然暴涨,一道黑影破水而出。
身着玄甲的少年将军手持断戟挡在叶遥身前,盔甲下传来沙哑的声音:“主上,人间祭坛已备好。”谢时安认出这是幽冥鬼将殷无咎,三百年前就该魂飞魄散的叛将。
殷无咎的断戟突然指向谢时安:“司命大人可知,您每改一次命簿,就要用一万凡人的魂魄补天?”
药童吓得躲到苏璇身后,却从指缝里偷看殷无咎盔甲缝隙中渗出的蓝雾——那雾气里隐约浮动着无数人脸。
谢时安突然按住心口,北斗星纹发出刺目的蓝光:“叶亭青,你竟用生魂养星?”叶遥漫不经心地抚过枯萎的花枝:“比起司命大人用苍生续命的手段,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殷无咎的断戟突然迸裂,无数蓝雾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住手!”苏璇的罗盘骤然炸裂,金色碎片化作锁链缠向叶遥。谢时安却先一步挡在叶遥身前,心口星纹爆发出刺目光芒,将金链尽数熔断。
“师父小心!”小药童突然扑上来,手中灯笼炸开一团朱砂火。火光中,谢时安看见叶遥腕间的墨痕正在蠕动,竟与殷无咎盔甲下的蓝雾同源。
“原来如此。”他一把扣住叶遥手腕,“你用分魂术救了殷无咎,却让那些生魂替你承受反噬。”
叶遥轻笑:“少君现在才想通?”他忽然贴近谢时安耳边“那你可知道,这些生魂都来自哪里?”
话音未落,殷无咎的盔甲轰然炸开,蓝雾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烬川畔的景象——无数百姓跪在岸边,将写满心愿的莲花灯放入水中,而灯芯里跳动的都是残缺的魂魄。
“王辰年大旱。”叶遥的声音冷得像冰,“司命府为保天界灵气,抽了幽州十万生魂补天。”谢时安踉跄后退,那些破碎的记忆终于串联成线——当年他改写的根本不是叶遥的命簿,而是这十万生魂的往生路!
苏璇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不好,人间祭坛启动了!”天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所有坠落的星辰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幽州地界砸去。小药童吓得哭出声:“那些病人...那些病人都在祭坛周围啊!”
叶遥挣脱谢时安的手,长夜兰在他掌心化作一柄蓝焰长剑
“谢思渝,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剑尖轻点谢时安心口“要么用司命笔重启轮回,要么...”
他忽然将剑刺向自己心口的贪狼星,“看我毁了这最后的证据。”
谢时安在剑刃触及皮肤的刹那扑了上去。鲜血溅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竟化作点点蓝光没入地底。整个烬川突然沸腾,无数沉睡的莲花灯浮出水面,灯芯里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哭嚎。
“晚了。”殷无咎跪倒在地,盔甲寸寸剥落,“祭坛已经...”一道惊雷劈开天际,映出千里之外人间祭坛的景象——十万苏醒的百姓围坐在祭坛边,每个人眼里都开着一朵长夜兰。而祭坛中央,赫然立着一块刻满星纹的墓碑。
谢时安如遭雷击。那是他在三百年前立下的往生碑,碑文最后一个名字正是...
“叶亭青。”叶遥咳着血笑起来,“现在你总该明白,为何我非要你亲眼看着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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