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惊潇把他带去隔壁稍微好点的酒店,顺带自己也办了入住。给小孩安顿好了一切,贺惊潇腿一顿,又在房间门口把小孩拦了下来。
“怎么了?”红毛显然已经困得不行了,进了酒店就睡眼惺忪。
贺惊潇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但就算说了,堂弟也未必会听。
贺惊潇想了想,无意打扰未成年小孩长身体,只是轻声叮嘱:
“我能帮到你的事情不多,但是你要想清楚,不能热血上头随便做决定……高考之所以那么多人重视总会有他的意义。你要去打比赛,相当于完全放弃前面那么多年的努力。还有一年时间,你还有更多妥善的处理方式。”
意外的,堂弟能听进去他的话。
堂弟说:“我知道。”
“自己犯的错就要自己负责,你需要把钱赔给你撞伤的人,但是剩下的,”贺惊潇笑了笑,“你成年礼也差不多了,我也还没想好给你送什么……你要买的设备多少钱?不用把那笔钱还我了,当你的成年礼物。”
小孩的眼神微动,贺惊潇从他躲闪的目光里看到一些感动。
“那我只还你七万了。”
贺惊潇像是料到了他一定会破坏气氛,乐不可支:“行啊。”
“我和我妈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说开的,我早就尝试过了,”堂弟脸有点红,撇开脸说:“我明天只是去探望她……你别指望我明天就和她和好。”
“我知道。”
贺惊潇重复了刚才弟弟说的话,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我在,不要一个人把什么都扛下来。”
嘱咐完的贺惊潇刚准备走。
“哥。”
堂弟突然喊了贺惊潇一声,贺惊潇又把迈出去的腿收回来。
红毛面露难色,扣着门把手的指尖暴露了他地犹豫。
“嗯?”贺惊潇不解。
“其实我小时候很讨厌你,你不知道。”堂弟说。
看来是要说心事了。
贺惊潇眉心一动,善解人意地走进房间,把敞开的门也顺手关上。
“我以前很讨厌你……因为不管你再可怜,家里出了什么样的事,其实我妈都不一定要管你。”堂弟声音很轻,但贺惊潇面色不改,于是小孩又说下去:
“但是我妈不仅管了,他还管了你很久很久,一直到你大学毕业才放手。”
“我那个时候在想,凭什么,她是我妈。”
红发不听话地翘起一个小角,像弟弟试探旁人情绪的小触角。
贺惊潇一直都知道堂弟的孤僻与自己也有关系,但是他从来不和自己说,更没有料到今天会听见他的心事。
堂弟垂着头:“她知道你几号开学几号放假,却连我是哪个班都不记得。明明不关心,为什么要问我的成绩,为什么要管我的选择。”
贺惊潇感到抱歉,为着这个在青春期小孩心里存在很久很久的心结。
“我……”
“我不是怪你,哥,不要和我道歉。我一直知道不是你的错,我只是……不知道向谁伸冤了。”堂弟没让贺惊潇开口,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借别人的电脑,去黑网吧,都已经习惯了。现在她要来插手我的生活,我习惯不了。”
“哥,谢谢你。我知道你一直想弥补我妈对我的缺失,那是你人好。但是你太好了……我更不知道怪谁。”
贺惊潇抿着唇,看着这个还不如自己高的小孩。
长大了,再也不会屁颠颠地跟着自己,也不喜欢别人喊他“小贝壳”了。
#
一如既往,贺惊潇一直都知道自己没办法插手母子之间的矛盾。
虽然堂弟摊上欠款,姑姑也刚刚进了医院,所幸这些事都还有余地……贺惊潇惊觉自己可以不用再多管闲事,明天去看望奶奶就可以回剧组。
青年松了口气,进了房间就躺上了床,全然没有一点形象。
从早忙到晚,贺惊潇印象中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但是他来不及从床上爬起来就丧失了意识。
直到天光再一次洒入室内——
贺惊潇手忙脚乱地接了宋云烬的电话,才发现自己昨天就着外衣睡了一晚:“喂?”
宋云烬那边一直不出声,贺惊潇却彻底清醒。
昨天晚上貌似是和他说过自己到了岳城……还说了什么?
不同于和堂弟一起时游刃有余,贺惊潇说个早安也犹犹豫豫:“……早上好?”
“早。”宋云烬似乎在走路。
“怎么啦?”贺惊潇今天心情不错,虽然昨晚没吃东西就睡了,但是睡眠质量高超。
“你刚醒?记得吃早餐。”宋云烬仍然不说来意,但贺惊潇并不在乎。
“昨天累了一天,等会估计还要去一趟医院。”贺惊潇伸了个懒腰,“等我弟起床就抓他一起去吃早饭——”
“医院?”宋云烬被这个词引起注意。
“哦对,昨天还说去姑姑家里蹭饭,扭头姑姑就进了医院……顺便帮忙管了一下她们家的叛逆小孩。”贺惊潇笑了一声,“别担心,我快回剧组了。”
宋云烬至始至终没说来意,但是贺惊潇现在很清醒,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位影帝一早打电话来干什么,于是他主动挑破,让宋老师安心。
宋云烬电话挂断,拿着手机不作声。
小助理不知道他给谁打电话,只知道快挂断的时候宋哥忽然露了笑脸。
平时宋云烬拍戏前都要把手机丢给助理,今天难得的上场之前还要自己拿着。
小助理满心八卦,直到宋云烬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小助理:!
上班八卦又被抓包了……
贺惊潇不知道宋云烬心情如何,反正早睡早起的贺惊潇饶有兴致地出门逛了一会小吃街。岳城和泠城特色菜不一样,岳城这边早餐种类多,医院脚底下更不用说了。
贺惊潇好久没吃这边的早点,像是纪念似的把早餐发在朋友圈。带着早餐回去时小孩还在睡,贺惊潇想了一会还是把人喊醒。
小孩顶着一头鸡窝,睡眼惺忪:“?”
贺惊潇没理他,只问:“你什么时候去”
堂弟在脸上揉搓半晌,终于睁开双眼:“现在。”
贺惊潇指了指自己带上来的早餐,听他说完又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
贺惊潇不是很赞成。
“我不会和我妈吵架,不会惹她生气。”
堂弟再三保证,贺惊潇无法,勉强同意。
也算是省了点时间……他站在街口,目送小孩进了医院。
#
“他又在发什么呆?”冯星恒瞅着宋云烬越看越不顺眼。
剧组的拍摄顺利开展,而开头拍的那几幕恰好都是宋云烬和杭靖的戏,两位的演技还是让人安心。
唯一的不和谐元素似乎是大老远跑过来探班的冯星恒。
宋云烬和杭靖昨晚刚拍完一场大夜戏,此刻的宋云烬没心情搭理姓冯的。杭靖倒是心情不错,愿意为冯星恒解答:
“你说呢?没发现剧组少了谁?”
冯星恒眯着眼睛想了一会:“那个编辑?”
杭靖挑起一个豆芽,如同赐恩似的放进冯星恒碗里:“说得好,赏你了。”
冯星恒一点也不客气地在杭靖大腿上拧了一把。
“哎哟哟哟你发什么疯——”
冯星恒倒是很快松了手,杭靖奸计得逞,一点也不见教训,笑得很开心。
冯星恒把杭靖丢过来的豆芽放回他碗里:“他干什么去了?”
“那我上哪知道去,你问老宋。”
宋云烬吃着营养餐味同嚼蜡,言简意赅:“回家。”
“他这样我怎么看着越来越上火?”冯星恒看着宋云烬心气不顺,又企图从杭靖脸上看到认同。
然而杭靖三心二意玩着手机,不知道又在给哪个发着消息:“你现在看他当然上火,你早一点来探班多好,早一点就能看见老情人如胶似漆,如狼似虎……”
什么破词。
宋云烬毫不犹豫地在他靴子上踩了一脚。
杭靖吃痛,嚷嚷着:“你们俩都有病?”
宋云烬和杭靖相对一眼,火药味十足。
宋云烬率先想出损招,轻声说:
“老冯,你看他又勾搭上新人,偏偏人家瞧不上他。”
“你又看上谁?一把年纪别乱搞了。”冯星恒向来是三人小团体里的风纪委员,杭靖大感不妙,来不及和宋云烬算账,只能去喷冯星恒。
“我哪一把年纪?不是,我哪里乱搞?”杭靖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宋云烬,阴阳怪气:“小竹马不陪你了?这么闲,来管我谈恋爱。”
冯星恒被他嘴里“谈恋爱”三个字恶心得不行。
“所以呢,那个编辑不理你了?”
冯星恒转头去问宋云烬。
宋云烬:“他有名字。”
“嘶……贺老师,他不理你了?”冯星恒不知道他原来这么龟毛,早知道就不会催他找对象。
“要人说几遍啊,”杭靖白了他一眼,“小编辑回家了。”
宋云烬颔首:“快回来了。”
冯星恒:“谁问你了?”
三个人难得安静地吃了一会饭。
冯星恒又没吃教训:“你俩到底进展如何?别像杭靖一样满嘴跑火车。”
宋云烬抬起头,良久:“你问我了。”
杭靖“嗤”地一声笑了,拍了拍冯星恒的肩膀:“再别说,兄弟谈上恋爱记得来给兄弟送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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