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文才从那个地方回来，宋星临给她单独准备了一个住处。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沈灵文的脸上，她早早起身，整理好衣装。
果不其然，还未等她出门，便有宋星临身边的女官前来传唤，说是宋星临娘娘有请。
沈灵文随着人来到宋星临的宫殿，只见宋星临正端坐在凤椅之上，神色威严。
看到沈灵文进来，宋星临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前。
“灵文啊，昨日你在皇上跟前的表现，本宫也见了，倒是有些机灵。”宋星临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
沈灵文连忙跪下，恭敬地说道：“奴婢不敢欺瞒。”
宋星临轻笑一声，“起来吧。本宫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你与太子昨日在宫巷里都说了些什么？”
沈灵文心中一紧，脸色如常，将昨日与太子的对话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宋星临。
宋星临听完，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太子如今羽翼渐丰，对本宫的态度也越发强硬。近日太子为做史书，不久前召集大量学者于京，朝堂民间皆称其德。你替帮本宫盯着他，有任何动静，都要立刻来向本宫汇报。”
宋星临的选拔的女官也以编书为名，培养亲信，太子理事起便开始侵染朝野，宋星临无法出宫，很多事只能听人说，两人私下交锋，如今却摆在面上。
沈灵文说：“遵命，奴婢是娘娘的人，永远都不会背叛娘娘。”
“很好。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宋星临满意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柳若嫣把小盒给她，说：“本宫用人不疑，也不会吝啬赏罚，沈卿莫要让本宫失望。”
沈灵文接过小盒子，”多谢娘娘厚爱，定不让娘娘失望。”
檐角的雨水珠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细小花纹还未散尽，天边已滚过一声闷雷。
琉璃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在宋星临耳边说了几句。
宋星临轻笑一声，“这雨一时停不了，沈卿替本宫撑伞。”
沈灵文起身，接过宫女递来的伞。
雨雾渐浓，靴底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沾在衣角。
太子能够理政后，皇帝就搬去了行宫养病。
行宫的宫女连忙上前为宋星临解下被雨水打湿的斗篷。
细雨落到纸伞上，沈灵文收了伞，跟在宋星临身后，还未入殿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行宫内，皇帝半倚在绣金靠枕上，额上覆着一方湿巾，双唇因高热而干裂。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宫女们低低的请安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珠帘轻挑，一袭素色宫装的宋星临款步而入。她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热气氤氲。
"陛下今日可好些了？"宋星临在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皇帝的额头，眉头微蹙，"还是这般烫手。"
皇帝勉强睁开眼，目光落在宋星临略显憔悴的脸上："下着雨，皇后何必亲自过来？"
"臣妾不放心。"宋星临轻轻搅动药匙，舀了一勺汤药送到皇帝唇边，"这是太医院新配的药，说是对风寒高热有奇效。"
皇帝顺从地张口，苦涩的药汁滑入喉中，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宋星临拿起手帕给皇帝擦拭。
"朝中事务繁忙，朕这一病，怕是又要耽搁不少政事。"皇帝轻叹一声，目光投向窗外。
宋星临正欲宽慰，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太监总管李德全惊慌的声音："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放肆！"宋星临沉下脸来，"陛下龙体欠安，何事如此慌张？"
李德全跌跌撞撞地闯入内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奴才该死！但实在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不得不报啊！"
皇帝强撑着坐直了身子："说。"
"回禀陛下，午门外有人击鼓鸣冤，告的是李家旁系！"李德全声音发颤，"当街打死人，衙门还不管，如今闹到午门前，当众讨说法。”
皇帝自知时日无多，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太子，如今太子与李家的婚事才定，现下就出了这么多事，要说里面没有宋星临手笔，三岁稚子都不信。
"什么？！"皇帝猛地站起身，眼前却是一黑，身形晃了晃。宋星临连忙扶住他，感受到掌下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陛下保重龙体！"宋星临急道，转头厉声问李德全，"李大人现在何处？"
"回娘娘，李大人被侍卫拦在午门外，太子那边也得了消息，正带人往午门赶去！"
皇帝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传...朕口...谕，李家...."话未说完，他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明黄的龙袍上，触目惊心。
"陛下！"宋星临惊呼一声，皇帝已双眼一闭，直直向后倒去。她连忙抱住皇帝，朝殿外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德全连滚带爬地出去传令。宋星临将皇帝小心放回榻上，用帕子擦拭他唇边的血迹，眼神冰冷。
帝后两人各怀心思，却都维持着虚伪的关系，现在这个平衡要被打破了。
窗外雨声渐急。不多时，太医院院使张太医带着几名太医匆匆赶来。宋星临退到一旁，看着太医们围着龙榻忙碌。
"娘娘。"张太医诊脉完毕，上前行礼，"陛下是急火攻心，气血逆行，需静养调理。臣已施针稳住心脉，再服几剂药，当无大碍。"
宋星临点点头："有劳张院使。陛下何时能醒？"
"这..."张太医面露难色，"快则明日，慢则三五日。陛下近来本就操劳过度，龙体虚弱，此番受惊不小..."
宋星临让沈灵文上前，“去无门，传陛下懿旨。”
沈灵文双手接过，转身离去。
宋星临看着沈灵文离开，又看向李德全："封锁陛下昏迷的消息，对外只说陛下需要静养，暂不见朝臣。"
李德全迟疑道："娘娘，这...太子殿下那边..."
"太子若来问，就说本宫说的，一切等陛下醒来再议。"宋星临冷冷看着他。
"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退下。
宋星临让殿内所有人全部出去，自己回到榻边，望着皇帝苍白的面容，轻轻握住他的手。
"陛下，"她低声呢喃，"这京城的天要变了。"
雨声渐急，敲打在琉璃瓦上。
.......
顾秋忻没遭禁足，但出事的毕竟算半个舅子，如今安安分分地待东宫里，横在榻上翻话本。
“殿下！不好了！”
江钧来了，他猛地一收，起身看着他，带着薄怒：“我这不好好的？哪不好了？”
看清来人，神色收敛了些，“都说进屋要敲门，冷不丁冒出个人来，兴致都让你搅了，要是让外人看到，本宫的脸往哪搁？”
“属下敲了，不见回才贸然闯入。”江钧低着头说。
顾秋忻说：“行了，有什么事？”
江钧说：“殿下！出大事了！”
顾秋忻眼皮一跳。
江钧说：“今早有人去告御状，说是有李家旁系的，当街打死了人，衙门还不管，如今闹到午门前，当众讨说法。皇上在行宫听到消息，气得又躺会榻上了！”
顾秋忻听闻此言，眉头拧成了个“川”字，起身正好衣冠，咬牙切齿地说：“一日都没过完，老妖婆又作妖，盐吃多？闲得慌的。”
两人走在路上交谈，看向江钧问道：“可知那被打死之人是何身份？为何衙门不管？”
江钧忙回道：“回殿下，被打死的是个普通的卖货郎，家中尚有老妇、一个姑娘，还有个年幼的儿子。听闻是因为那李家旁系的公子当街调戏卖货郎的妹妹，卖货郎上前阻拦，这才被他们仗着人多活活打死。至于衙门不管，据说是收了李家的银子，故意偏袒。”
顾秋忻心中暗自思忖，又问：“事出多久了。”
江均说：“好些日子了，该快有两年了。”
安分了两年李家该是善好了后，如今闹出这遭，显然是冲着自个来的。
午门挨着翰林院，开国起便有“非进士不进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惯例，里边的学生都是来日的重臣。
是士人的标杆，人脉广泛，掌握着舆论。人是不能动的，事是要办妥的，处理不好，翰林三千门生，人手一杆笔和嘴。公道人心跟着走，史载骂名昭后人。
顾秋忻下阶，宫人备好了马，他翻身而上，往武门赶。
风起，带来丝丝凉意，引得衣角翻飞。街边残灯摇曳。
与此同时，午门之外，申冤的百姓越来越多，众人举着牌子，高呼着，学生们群情激奋混在里边，时不时又加把火，场面十分混乱。
负责守卫午门的禁军们手持长枪，如临大敌，将百姓们拦在门外，双方僵持不下。
太子冒雨到时，正听一个人站人群中高呼，“ 朱门之内，人命如芥，贵胄肆意屠戮，血溅街巷，草民颤栗，律法成空文，公道隐匿难寻。”
旁边人齐声跟喊：“律法空文，公道难寻。”
“律法空文，公道难寻。”
“律法空文，公道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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