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晨梦到了他的爹娘。
爹说:“小乖乖,你才几岁,怎么现在就来了。”
娘说:“兔崽子,哪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你哥呢,他不管你死活吗。”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爹娘的样貌了,但看见这两人莫名地有种亲近的感觉。风晨一边有些委屈,又忍不住想贴近他们。
可是不等他迈开脚步,伴随着啪地一声响,脸上一痛,挨了个响亮的耳光。
风晨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眼看见迟方的脑袋在他上空悬着,而且正死死地盯着他。
风晨想抬手揉一揉火辣辣的脸皮,一边胳膊动不了,另一边和这一边锁在了一起。他无奈了,“大帅,你可以用喊的。”
迟方的脸色更臭了,声音都有些哑,“我喊了。”他扬了扬手,“事实证明,没巴掌好用。”
风晨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迟方扶他半坐起来,他才看见肩胛上钉着的凶器被简单处理过了。木质的杆被迟方拿刀削去了,钉在他肩胛里的匕首迟方没动,只是四周的创口迟方拿衣物给他填上了,刚才叫醒他时,迟方还在尽力帮他止血。
“感觉怎么样?”迟方语气很严肃。
风晨说:“疼。”
迟方深吸了口气,“我是问你现在是觉得精神了还是觉得很累?”
风晨说:“想睡觉。”
迟方说:“问题不大,内脏应该无碍。这肩胛骨比别的地方硬,估计那铁器是卡在缝里了,找个擅长处理刀枪伤的大夫把东西取出来就没事了。”迟方分析完,重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地有些渗人,“为什么替我挡这一下?”
风晨直视着他的眼睛,显得格外坦荡。他笑了一下,“应该的。”
迟方狐疑的神色盯着他。
风晨补充道:“替大帅效犬马之劳,属下应当的。”
“这么说你还挺忠心,”迟方半挖苦的语气,“那本帅也没说撵你走,你怎么不继续在军队效力了。”
风晨卡壳了。
迟方还是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说:“你杀的那人容貌我没看真切,可我怎么觉着我好像认识他。”
风晨呼吸一滞,“是吗?”
迟方道:“难不成他也是我的仇人,不然怎么冲我来了。”
风晨明白迟方想套他的话,如果是平常他倒是可以和自家老哥有来有回互套上十个回合,可现在还是算了,他想静静。
想来好歹也算一同经历过生死了,迟大帅不会那么狠心非要逼问他到底吧。
“嘶,好疼。”风晨眼一闭当即疼‘晕过去’了。
他这一睡半是昏迷半是睡着过去了不少时辰,再睁眼时,迟方还在他身边守着。看见他醒了,给他递了杯水,水刚埋过杯底,也就一口的量。
迟方说:“匕首取出来了,伤口刚换了药,要注意的地方很多,仔细养着吧。”
风晨抿了半口,发现这地方是附近一处驿馆,地属定远军的地界。有迟家军的兵士端进来一盆水,迟方洗了手拿毛巾擦干了,挥手让人又出去了。
迟方缓了声音说:“你的事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不问,过去的事也可以不再提。只是你也别想着乱跑了,干回杀手老本行更是连想也不许再想了。”
风晨愣了愣,盯着手腕上那截链子不吭声。
又是治伤又是换药,折腾了半天,迟方愣是没给他解开,真打算锁他到底了。
“大帅打算废了我?”风晨笑问。
迟方没接茬他的挑衅,语气不变地接着说道:“我打算接纳你。”迟方屈指在他脑壳一敲,像是得道高僧敲响冥顽的木鱼,“本帅看你是个好苗子,跟我回大营,就此走回正道吧。”
风晨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什么,失笑道:“大帅就这么热衷拯救失足少年?”
——
闻人煜揣着军中上好的伤药找到他们时,迟方已经生闷气好一会儿了。
迟方表情不善动作还算温柔地帮风晨重新点了药,两人出了门,闻人煜没忍住问道:“风晨又惹大帅生气了?”
迟方道:“他说我喜欢拯救失足少年。”
这指控类似于纨绔子弟热好帮妓女从良,总归不是太正经的人干的正经的事。
闻人煜心想,迟方当年把小倌卫依带了回来认做弟弟,这会又想把杀手风晨带回去当做亲卫,这么看,风晨说的好似也没什么毛病。
迟方道:“你小心把嘴笑歪了。”
闻人煜畅快笑了半天,道:“有件事得跟大帅说,定远军的张大帅今天带人出门上街了,说起来他病还没大好,这个时候逞强跑出来干什么。”
定远军主帅张召自从上次被冯郭章吓了一通,一直称病不出,直到今天。
迟方问:“老帅呢?”
闻人煜说:“探查不到。”
他望着迟方沉静的侧脸,讨定心丸一样,道:“大帅,这里现在就咱们两个,您给我透个底,今年咱们能不能过个安生年?”
所谓安生年,就是不打仗。
既不打外仗,也不打内仗。
迟方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闻人煜倒吸一口凉气,很是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大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别的消息。”
迟方道:“我本来打算等人到了再告诉你的,省得你瞎操心。好吧,京中太子府的动静,听说太子李存叙派了个钦差来南境,也许是要探我们的虚实,也许是要动真格的,无论哪种,你觉得安生得了吗。”
前朝灭亡后,晋王李氏一脉以正统自居,建立晋朝。现任晋王年岁已大,破败的身体撑不起那颗称帝之心,好在太子承父志誓要先七国之前完成称帝大举。
这些年,晋朝内部各地割据势力并不是没有抵抗过,结果是李存叙势如破竹,如今已真正将大半个王朝揽入手中,其能力野心不容小觑。
南境如今已在李存叙的视线内。
而闻人煜担心的是,迟家和李家的关系并不融洽。
早在十多年前,迟方父母执掌南境兵马时,南境是效忠晋王的。而迟方父母和南楚对战时向晋王求援,晋王却无动于衷。严格来说,迟方父母的死李家也要承担责任。
为此,迟方心里对李家人是有怨气的,对李存叙手下的走狗是很厌恶的。
迟方当年接掌迟家军时,晋王曾以怀柔之心发下圣旨让迟方继续沿用旧朝给迟家的荆南节度使一职,也被迟方直接拒了。晋王在那之后,更加卖力试图扶持定远军,也有担心迟方会找他算账的原因在。
闻人煜担忧道:“太子派谁为钦差?依我说,敌不动我不动,即便打头阵也有冯帅在前,我们不如先观望着。”
迟方道:“怎么的,你还打算打听一下那钦差喜欢什么,你好给人送个礼?”
闻人煜尴尬地挠了挠鼻尖,被猜中了。
但是他一听钦差是谁,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甚至觉得李存叙这回怕是真存了要闹得南境天翻地覆的念头了。
因为这钦差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实在大大的有名。
约莫五年前,这人横空出世,由李存叙派去关中游说世家们归顺太子。而世家之所以是世家,往往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根基犹如参天大树,牢不可破。几十代传承下来狂妄得找不着北。听说世家曾遍出好手要把钦差切碎送回京城糊在李存叙的脸上,让李存叙知道所谓归顺是不可能的,除非李存叙答应封王封爵封地。
当时闻人煜全程观望了关中事态的发展,关中众人的嚣张言论犹在眼前,然后一夜之间世家们犹如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被人无声无息地抹掉了。
祠堂化为废墟,富丽堂皇的宅子成了鬼影都没有的空宅,世家们老小约数百余,尸骨无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雷霆手段,活阎王一样。
关中事之后,听说那人回京成了太子府的主官,官拜正三品左卫率府大人,这样的高官,闻人煜还以为此生这人不会再出京了。
“真没想到,李存叙竟然派了他来。”
迟方告知他此事,其实也是让他安排人手盯着这一块,不说第一时间知道钦差的行踪,也不能无头苍蝇一样对钦差的到来毫无察觉。
更何况迟方本就对李存叙安排人来感到不快,闻人煜总觉得迟方不会轻易和这个钦差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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